总觉得样子奇怪,总觉得不一般。
不经意仰望夜空,相泽深雪大吃一惊。
那浮现在夜空上的究竟是什么?那分辨不清是光还是影的大圆球究竟是什么?
(——月亮?)
注意到这种景象后,她不禁眨巴起眼睛。
那是月亮?之前,她从来没看过如此昏暗,发出如此奇怪色泽的月亮。就像是贴了一层可可色的玻璃纸。
或许是在刚才那家店里喝了红酒的缘故。她本来不胜酒力,今晚却一不小心喝了很多。虽然不难受,但脚下已经开始晃悠。难道因为醉酒,月亮才看上去是那种样子?
“哎,哎,夕海君。”
深雪一只手摸着自己发烫的脸颊,冲着并排走的朋友说起来。
“你看,你看,真不一般。”
“哎?什么?”
“那个,那个月亮的色泽。”
夕海抬头看看深雪指着的方向,用手指扶扶黑框眼镜的边框,然后轻轻说道:“真的。”
“那色泽看上去怪怪的,对吧?”
听到深雪的问话,夕海微微点点头。
“今晚的确是月食之夜。”
“月食?”
“今天早晨的报纸是那么说的……”
“原来如此。是月食呀,月亮变成那种样子。”
相泽深雪当时19岁。
今年春天,她进入S女子大学的文学系,从位于东京都M市的住处到大学,单程要花费一个半小时。
而夕海姓美岛,从初中到高中和深雪都是同窗,初中时,两人还是同一个美术兴趣小组的成员。虽然她们俩曾多次在一个班级里,关系相当亲密,但自从高中毕业后,还没有机会一起说过话。
那天,深雪和夕海在下北泽的某个剧场里相遇纯属偶然。深雪去观看朋友所在的剧团的年末公演,在那里巧遇夕海。
她过去从不知道夕海有观看戏剧的爱好,所以有些吃惊。深雪原本就喜欢戏剧,尤其是进入大学后,时常跑到这种小剧场来。
相隔十个月,和朋友相遇,深雪只是觉得开心,而夕海显得有点无措。深雪一问才明白,夕海受大学朋友之邀,才买的票,本来应该两个人一起来,但那个朋友今天突然身体不适,无法来了。
公演结束后,深雪约夕海去附近的餐馆。
与小个头的深雪相比,夕海稍微高一些,但或许是穿着上的问题,她的体型比实际显得矮胖。没有化妆的娃娃脸;略带红色的短发;度数显得很深的黑框眼镜。不管是这身土气的打扮,还是那显得没有自信,寡言少语的说话架势,都和高中阶段一模一样。
“对了,你姐姐的公寓就在这一带,对吧?”
问这句话时,深雪已经喝了不少红酒,飘飘然了。
“啊……”
夕海的声音很轻。
“你怎么问起这个……”
“前段时间,我在周刊杂志上看到过她。”
深雪回答起来。
“她的照片出现在杂志卷首的插图中,还写着‘她将位于世田谷区代田的公寓作为办公室’等等。”
“是吗?”
夕海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冷淡,但深雪没有深究,继续说下去。
“真厉害!你姐姐完全就是个名人。既是作家,插图画家,又长得漂亮,另外据说还有预知一个人未来的能力。”
……
“真厉害!她就比我们大七岁,对吧?”
三年前,夕海的姐姐美岛纱月的名字首次出现在媒体上。她投到某个文艺杂志的小说人选新人奖,几乎与此同时,作为插图画家,她也开始活跃起来。当时才23岁的这个年轻才女还是一个妖娆美人,就更加引起人们的关注。
她在各个方面稳步发表作品,成为人们讨论的话题,同时,她那被流传的“不可思议的力量”也逐渐引起人们关注。那种“力量”就是深雪所说的“预知一个人未来的力量”。虽然没有号称占卜师、特异功能者之类的,但最近听闻传言,前来拜访她的人明显增多。
深雪直到最近才知道这个美岛纱月就是夕海的亲姐姐。虽然高中时代,她曾知道夕海有个美女姐姐,但更多的情况从未听夕海说过。
“我也看了好几本你姐姐写的书。那种小说叫幻想小说吗?写得非常漂亮,就是让人觉得有点恐怖。”
深雪兴高采烈地继续说着。
“对了,夕海,你姐姐真的知道别人的未来吗?”
“这个……”夕海言辞闪烁,“姐姐是一个和我不一样的‘特别的人’……”
“她给你预知过未来吗?”
夕海缓缓地摇摇头。
“她说即便知道未来,只会让人觉得悲伤。”
“是嘛,我希望她能帮我看看。”说着,深雪喝完了红酒,“现在能去见她吗?难得就在附近,而且你也在。好吗?夕海,帮我介绍一下,拜托了。”
此时夕海的反应也不太积极。她欲言又止,“这个……”无力地垂下眼皮。但当时深雪已经来劲了。
“好吗?一起去,一起去!你打个电话问问,问问现在可以去拜访她吗。”
“好,好吧。”
夕海显得不太情愿,但架不住深雪的兴奋劲,点点头,“你等会”,说完站起身,朝店内电话处走去。
“她说可以。”过了几分钟,夕海折回来,勉强微笑一下,“她说现在有客人在,过一会——9点左右去。”
就这样,两个人掐着时间,走出餐厅,朝美岛纱月位于代田的公寓走去。半道上,深雪发现了夜空中的异样变化。
在妖惑的月食天空下又走了一段,两人很快来到那个公寓。那是一幢六层高的气派建筑,在人口旁边的大理石墙壁上刻着公寓的名称。
当她们穿过入口大厅,朝电梯处走去的时候,夕海突然停下脚步,慌慌张张地将围在脖子上的红围巾解开,塞进提包里,然后转身冲深雪说:“你最好把手套摘下来。”
“哎?这个吗?”
深雪纳闷地看看自己的手,夕海的声音中透出些许无奈。
“红手套……姐姐非常讨厌红色,所以……”
“明白了,她是个挑剔的人。”
“好像有点顾忌。就连绘画时,也绝不使用红色。”
“是吗?如果没有这些忌讳,恐怕也成不了艺术家,对吧。”
深雪莫名其妙地觉得佩服。她摘下手套,塞进大衣口袋里,脑海中浮现出在周刊杂志上看到的美岛纱月的照片那美丽的过腰长发尤其让人印象深刻。
她们走到电梯前。
夕海正准备按上行按钮,又停下手。因为六楼的指示灯正朝下运动,正好有人下来。
电梯门开了。
里面是一个穿着蓝色袖子运动装的男人,高个,略瘦,微黑的脸上戴着金边眼镜。年纪看上去大约25岁左右。
看见深雪她们,男人立刻深深地低下头,将深蓝色的挎包抱在胸前,连招呼都没打一下,就从两人身边穿过去,几乎是跑着离开了公寓。
深雪惊讶地看着男人的背影,而旁边的夕海则嘟哝起来,“那个人……”
“你认识?”
听到深雪的问话,夕海显得忧心忡忡。
“他的确是姐姐的……”
“他是你姐姐纱月的朋友?”
“以前,我曾看见他们在一起的。”
“恋人?”
“这个……姐姐好像有许多关系亲密的男人……”
是单纯的男性朋友,还是关系亲密的人?不管怎样,之前夕海在电话里听到的“客人”很有可能就是刚才那个男人。
(突然冲到这里,还是给人家造成麻烦了。)
此时,深雪多少有点后悔自己的冒失,看看手表,确认了一下时间。9: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