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最近可以用水的加油站停车。我替我的车加油,洪国本洗脸,把衬衫上最明显的血迹洗干净。
南施按了两下喇叭,经过我们,表示她要先回旅社。
洪国本一路都在思量。
我们停车的时候,他突然说:“你是替顾梅东工作的?”
“我是替他工作的。”
“我可不替他工作,”国本说:“老实说,我不喜欢他。”
“我替他工作的。”我重复地说。
“我不会把自己头伸出来,帮他脱罪的,”他说:“他有钱可以请律师,请……”
“他已经请了律师。我要你和那律师谈谈。”
“我不知道我自己想不想和他说话。”
“那倒随你,”我说:“只是不要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
“我是替顾梅东工作的。”
“与我无关,”他说:“你爱替谁工作就替谁工作。”
我们进入旅社,我把国本带到柜台。
职员看看国本,微笑着摇摇头,双手手背向下,向前一伸:“非常抱歉,西牛,我们没有空房了。客满了……”
“他是我朋友,”我解释道:“他遭到车祸了。”
职员把微笑拉大一点:“喔,当然,我们要招呼他。”
他把笔和登记卡推到国本前面,国本登记。我注意到他用的地址是皮灵街八一七号。
我一直看到他进入自己的房间,仆役把手袋,箱子都拿了上来。才说道:“那些捆过你的绳子,你不要了吧?”
“我看都不想看它们。”他说。
“我替你抛掉好了。”我说。
我把绳子拿了,放在公司车的后车箱里,过境回加利西哥,打电话给钮安顿律师办公室,问他秘书,钮律师在不在。
“他刚准备下班。”她说。
“我是赖唐诺,”我说:“叫他等着,我马上来。我有消息要告诉他。”
“什么消息?”
“也许是好消息。”
我可以听到话机外低低讨论的声音,然后那秘书说:“他会等你。请尽快来。”
“不会太久,”我说:“我是在边境这一边。”
我开车到厄尔申特罗。幸运地就在他办公大楼下找到停车位置。我爬楼去钮律师的办公室。秘书立即把我带进钮律师的私人办公室。钮律师坐在办公桌后等我。
薄薄的嘴唇拉开来做个微笑的样子,但缺乏真情。
“我希望你带来的是好消息,”他说:“最好有你说得那么重要。”
“是如此。”
“是什么呢?”
“把你笔记本拿出来,”我说:“这要记下来才行。”
“我有个录音机。可以把你说的录下来。”
“我还是喜欢我讲,由你记下来。”
“为什么?”
“理由众多。”
“好吧,”他说:“你说是好消息,有关什么的?”
“有关那支杀人凶枪。”
“啧!啧!你并不知道那一支枪是杀死那一个人的枪。”
“但是警方已经找到它了……一支顾梅东名下的点三八口径转轮。”
“你怎么知道这是凶枪呢?”
“十分之九。我打赌。”
“我从不用当事人来打赌的。警察还没有做弹道测试。而……我相信他们查过出售登记。这支枪很久以前卖给一个姓顾的。但这不表示一定是某人。”
我说:“我能解释这支枪。”
“使它和顾梅东无关?”
“使它和顾梅东无关。”
他脸色开朗起来,这一次有了点人情味。“呀呀,好呀,”他说:“你倒说说看,告诉我。”
我说:“顾梅东把枪交给了一个女人。”
他摇摇头说:“这不行,赖。这案子里不能有女人出现。任何女人都不能牵进来,你知道吗?”
“我知道,由你作主什么可以牵进来,什么不可以。我只供应你消息,你来分析用与不用。”
他强调地点点头。“你真聪明,赖。”他说:“真聪明。再告诉我有关枪的事。”
“那个女人,”我说:“又把枪交给了一个叫洪国本的家伙。他是个作家。他想写篇有关毒品走私的报导……”
“是的,是的,”钮律师中断我的话说:“我和我当事人说过了。我对阿国的事都知道了。”
我说:“不见得。”
“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很多,否则我也不会过来。”
“说吧。”
“阿国是因为需要自卫,”我说:“所以那女人把枪给他的。他南下到圣飞利,去和这批走私犯玩游戏。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群人发现他的,多半是从圣飞利一上路,就被发现了。”
“他们让他跟踪到拉波塔附近,然后在他后面的车追了上来。”
“在他后面的车?”
“有两辆车,”我说:“毒品在前面一辆,福特的小货车。他们有无线电,在墨西哥一侧时,保镳车在后面,看有没有人跟踪。两个驾驶可用无线电通话。”
“为什么在后面?”钮律师间。
“是暴力支援车。”我说。
“原来如此。”
“到了拉波搭附近,他们用无线电决定准备对付他。”
“发生什么了?”
“暴力车接近过来。他们把阿国修理得很惨。他做了件错事,他把手枪拿了出来。他没有被杀掉已经是很幸运的了。主要还是墨西哥贩毒的头子不赞成谋杀。毒品走私在墨西哥是家常便饭,但是一个美国人尸体在那里出现,墨西哥当局不会高兴的。
“墨西哥方面的走私者只希望不受注目,平淡地做生意。”
“说下去。”
“前面的毒品车也停了下来。开车的也来对付洪国本。
“阿国挨揍后,他们把他捆起来,塞在他自己车子里。”
“那枪呢?”钮律师问。
“他们取走了他的枪。问题是,这不是他的枪。这是顾梅东的枪。顾梅东交给一个女人,女人又交给阿国的枪。
“这就是我今天的消息。选用不选用随你。”
“那洪国本现在在哪里?”律师问。
“由我贮藏备用了。”
“你找到他时,他还被捆绑着的?”
“我找到他前,他被别人发现,松绑很久了。一个墨西哥路人发现他,给他松绑的。”
“什么样子的绳子绑的?”
“钓鱼绳!重磅钓鱼绳。”
钮律师思索地说:“这次走私行动,对方至少有三个人。”
“不一定,”我说:“舒爱迪可能开毒品车。一个叫布袋的可能开暴力车。他们把暴力车留在边界的南面,布袋可能乘毒品车和爱迪一起过境。布袋也可能是我见到坐在爱迪边上的那个人。”
“当然,还有一个人开美国这边的探路车。”钮律师说。
我摇摇头。“布袋也可能是开探路车的人。暴力车已留在边界之南了。他们一起过境,美国这里有第三辆备用车。布袋可以开这辆车做探路车。这次布袋见到前面有路障,用无线电叫爱迪最好停下来休息一下。”
“昨晚在勃劳来附近是设了个路障,公路巡逻队从下午八点到午夜十二点在那里逐车检查。”钮律师说。
“这解释了为什么舒爱迪会停车在加利西哥等候。”我告诉他:“他在等前路通畅。布袋发现了路障,用无线电告诉爱迪,然后自己开来和爱迪会合。两个人吵了起来。爱迪被枪杀了。”
“听起来不错,”钮律师加了一句:“你说起来蛮中听的。但是,还有一些事实,十分严重的。”
“说说看。像什么?”
“像,你是发现致命凶器的人。你说是有人抛在田里的。没有人见到有人把它抛到田里去。很可能是你带过去丢下来的。你很可能本来想先溜走,让别人来发现它的。但是一个眼睛很尖的十岁小孩跟你后面,破坏了你的好事。
“你是一个私家侦探。你很聪明。你在跟踪一笔以万元计算的毒品走私案,也牵涉到一个贩毒集团,他们钱更多。很可能你自己也想趁机捞一笔。舒爱迪不会欢迎的。
“我不认为你会冷血地去杀爱迪,这没意义。但枪在你手上,很可能你就对他用了一次。”
“枪又怎么会在我手上的呢?”我问。
钮律师说:“这件事是我当事人一再关照,绝对不可以牵出来的,不论情况如何紧急。这等于是你手中的爱司。有人要对你怀疑,你就用这一招脱身。”
“而且我有一个好律师在保护我。”
“你当然有一个好律师在保护你。”他笑着说。
“你和你当事人谈过了?”我问。
“我和我当事人有一次详细,含盖了一切的谈话。我想我对这案子比你知道得更清楚。当然,除非是你杀的人。
“目前,我的战术是尽快举行一次预审。我不准备召唤任何证人也不设辩白。我要一切快快通过。我要他们把我当事人送到上级法院去审。一旦到了上级的法院我们把这案子整个翻过来。
“不过,我会以传票召唤你做一个预审的证人。因为我要把你的证词记下来,以免你以后换口供。我也可能向起诉的一方告密,叫他们传你做他们的证人。”
他向我笑笑。打开抽屉,抽出一张传票,一本正经交给我。“预审明天早上十点开始,”他说:“这是请你准时出席的传票。”
“洪国本如何?”我问:“你要他也出席吗?”
钮律师说:“洪国本明着和我没关系。在上级法院审问的时候,我用得到他。你见过厄尔申特罗报纸吗?”
“没有,为什么?”
他走向一张小桌,拿起了份报纸交给我。头条新闻大大的印着。
洛杉矶百万富翁因谋杀案入狱。
下面较小的字印着:“钮安顿律师教导当事人绝不开口。”
我看新闻内容。内容并不太多,但他们把已知道的事变出了很多的文字。洛杉矶警察总局一位警官,为追踪一个毒品走私集团己飞到加利西哥和当地警方会合。毒品是装在一只平底船架里经边界用拖车运进美国的。舒爱迪,可能就是那位走私者,相信是他开的小货车,拖辆拖车,拖车上装着两只平底船架架起的船屋。平底船架里装备了干的大麻叶。舒爱迪的尸体被发现在船屋里。他是被三八口径子弹射死的。
警方后来找到了凶手以为已经安全地抛弃了的凶枪。那支点三八凶枪是抛在离现场甚远的一片金花菜田里的。
我在读新闻的时候,钮律师全神地在看我表情。两眼不停地在眨着。
突然他问我:“那个洪国本,他真承认出事那晚枪是在他手中,由他们抢去的?”
“是的,没有错。”
“真有另外一个叫布袋的男人,也在这件事情里?”
“是的。”
“你真在过境的地方,见到小货车里有两个人?”
“千真万确。”
钮律师的脸又微笑开了。“这件案子,”他说:“我也许可以表演一下,争取点喝采。我也许需要那家伙……洪国本……明天去法院。也许轮到我来说些话了,你能把他弄去法院吗?”
“给我一张传票,我就尽我力量办。”
“正确的名字怎样写?”他问。
我告诉他正确写法。
钮律师说:“你在墨西哥国境内给他传票是没有用的。”
我向他笑笑说:“你以为洪国本会知道这一点吗?”
钮律师也笑了。“除非有人告诉他,否则他不可能知道的。”他说。
“那好,”我告诉他:“把传票给我。你要他明天去法院,他就会去。不要在意他外表这两天不太好看。他……”
“更妙了,更妙了!”钮律师说:“我们当然要他在那里。我们要他的尊容上报……一个能使我在上级法庭稳操胜算的神秘证人。我们要确定报纸有这故事……照片……黑眼圈……太妙了。”
“假如要我带洪国本去法庭,”我说:“我也有个条件。”
“什么?”
“现在,给我个机会去见顾梅东。”
他摇他的头。“太晚了,接见时间是……。”
我指向电话。“相信你有办法。”
“可能有困难。”
我说:“顾梅东付你钱,目的是解决困难。”
他拿起电话,接通郡行政司法长官,用很轻的声音讲着,过了一会,挂上电话,转向我点点头。
“都弄好了。”他说:“你必须立即去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