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流如织的街道,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顺着人流拥挤的方向缓缓移动。
倏而,不知从何方向闪过几道白光,接着是人群中响起的此起彼伏、刺耳的尖叫声:
“杀人啦!”
“杀人了!”
“啊!!!”
“救命!”
“救命啊!”
缓步行驶的檀木马车倏而骤停,车内几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吓到,一粉衫婢女抖着手掀起帘角,在人来人往的城门外被一群黑衣蒙面人手握利剑肆意斩杀,婢女被吓得面如金纸,抖着声道:
“小、小姐,血、血、杀人了……”
车内的观岚呼吸一窒,没想到第一回穿越就遇上这种大场面,她因新手开车上路撞到绿化带而狗带,又因绑定了一个幼教系统才重活在镇北将军身娇体弱、因风寒逝世的嫡幼女身上。
原身为镇北将军嫡幼女,身娇体弱从小被养在温润江南的舅家,养得差不多了,一方及笄,就被将军夫人请了回来。
可怜那原身还未再见着双亲便被一场风寒带去了性命,现在却又遇上刺杀,观岚也不知是不是自己染上了什么霉运。
眼下也不是回忆的好时候,她下意识地掀起车帘便拉着婢女往贼人相反的方向的地方跑。
不曾想,她们的马车停摆在护城河的廊桥中间,宽大的桥上挤满了四处逃命之人,两人根本就跑不快。
人群四下散开,雕龙画凤的桥栏低矮,四下拥挤,观岚与婢女被挤开,她的腰部抵着桥栏向后坠着,堪堪要掉河里了。
这长安城的治安问题真是令人堪忧啊!观岚被挤得心塞,如是想道。
“锦衣卫来了!”
人群中不知谁大喊了一声,那群蒙面胡乱挥舞利剑的贼人踏着轻功,踩着拥挤的人头飞到桥的另一边。
“啊啊啊!”
好些个人被挤到掉进河里惨叫。
观岚瞅着越来越近的水面,心下凄凉,方方才好的感冒,这要掉河里了也不知这具娇弱身躯能不能抵得住。
索性,双眼一闭,眼不见为净就不必怕了。
内心活动不过一瞬,却也迟迟未感受到冰凉河水将她包裹,她睁开眼眸,便看见倒映在水中的娇容。
全身感官的感应回笼,她只觉着腰上的衣裳紧勒着肚子,整个人就悬在了河面的上空。
“……”
观岚看着清澈河流倒映的影子,她如小鸡一般被人拎着后背的衣衫。
“……”
观岚瞄了眼单手拎她的男人,只能瞧见他的侧颜,凌厉分明的下颚线,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的唇瓣。
一身绛紫飞鱼服,通身弥漫着狠厉冷凝的气息。
他站在栏柱上,冷眼看着手下的人与那群贼人厮杀。
观岚被勒得有些喘不上气,她伸手扯他,不料扯到他的腰带,禁锢住劲瘦腰身的金丝瑞兽纹绅带。
嵇沉洲垂眸对上她的眼神。
冷厉的视线让观岚讪讪松开抓他腰带的手。
“咻——”
一支支刺破长空飞刺的利箭朝着他们的地方而来。
嵇沉洲目不斜视,拎着“小鸡仔”观岚避过利箭。
锋利、闪着寒光的箭矢擦过她的发丝,观岚心下一凉,下意识地扯住手上的东西。
“啪嚓!”
皮革断裂的声响。
一屁股跌坐在冷硬的青石板砖上的观岚嗷叫一声。
睁眼便对上嵇沉洲冷厉阴鸷到要杀人的眼神。
观岚咽了咽口水,将手中紧紧抓着的东西举起递向他。
是嵇沉洲的腰带,劲瘦的腰身没了腰带的束缚被飞鱼服遮住了腰线。
“……”
“……”
两相对望,观岚睁大杏眸,模样显得有些呆愣,她似乎甚至还听到眼前这冷面阎王咬牙的声音。
这画面显然有些过于滑稽了,但在场的锦衣卫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
嵇沉洲额间青筋绷起,冷冷看了眼呆坐在地的少女,拔出封在剑鞘的绣春刀。
寒芒闪过,观岚闭了眼。
“……”
再睁眼,前面已是陈列着几具尸体。
“……”
观岚觉着他像是在暗示着什么,她摸了摸自己纤细的脖颈。
还好还好,脑袋还在……
他的腰带,也还在她手里……
算了,先帮他拿着吧。
观岚也管不了什么了,看了眼那边实力强劲、三两下就除掉贼人的嵇沉洲,观岚看到喷涌的鲜血有些腿软,扭头转身就自己跑去安全的地方躲着了,免得给他拖了后腿。
观岚四下躲藏,正巧碰上失散的婢女丹桃。
丹桃抓紧观岚的衣袖,泪眼婆娑:“小、小姐,吓死奴婢了……”
娇娇儿低声抽噎,观岚向来对女生心软,将她拥入怀中,轻拍着她瘦弱的脊背,柔声安慰:“莫怕莫怕,我不是在这了吗?不怕不怕昂,有锦衣卫在,坏人很快就会被抓住哒!”
丹桃破涕而笑,哽咽道:“小、小姐怎么当奴还是个孩子哄?”
“怎样也应该是奴来安慰小姐啊!”她抹了眼泪,眼神坚毅道。
你这年纪对我来说不就是个孩子么?观岚心下想道。
俩人躲在一堆竹筐的后面,两人堪堪挡住了身影,高大的竹筐挡住了视线,二人蹲坐了许久,听见外头渐渐没了声响,才慢慢探出脑袋。
打斗已经停歇,街面陈列着数具尸体,有不少问讯而来的士兵在清理着地面的鲜血。
观岚巡视一圈,并未发现方才救她那人的身影。
她眉头紧蹙,看着手中的绅带不知所措。
“小姐?这绅带是谁的呀?”丹桃也注意到了,出声问道,“像是,像是男子的……”
观岚“嗯”了声,还是老实将它折好,这东西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人系的,而且随意丢了也不大好。
还是先收好,哪日再见着了再还回去。
她们绕过鲜血淋淋的街道进城,却在进城时在城门口被一群脸色肃冷、身材魁梧的锦衣卫拦下。
观岚踮起脚尖越过耸动的人头,在衣着华丽的人群之中看见了原主记忆中的父亲。
那个记忆中美须虬髯、身形魁梧的中年男子跪在明黄色常服的高大微胖的男人面前,垂下面对战场厮杀都不曾动摇的头颅,面色悲戚地对着眼前面有悸色、被人搀扶着的男人说话。
那人应该是皇帝了。
看来方才的刺杀是针对微服出巡的皇帝的。
观岚也在那群人中看见了方才救了自己的俊美男人。他如松挺立在皇帝身侧,一手握着系在跨边的绣春刀。他身形高大、通身冷峻不卑的气度,身着紫金绣纹飞鱼服,在人群中十分显眼。
这些人拦住了她们的去路,观岚也不敢从皇帝面前走过去,只能等他们解决好了再过去。
“小妹!”
一道清朗男声忽在耳边响起,观岚侧身转头看去,是一青年,相貌俊朗、身着赤色铠甲的男子叫她。
观岚怔愣一瞬,在原主记忆中找寻到这人,观骑,原身的大哥,现任兵部侍郎。
“阿兄?”
“你怎在这里?”观骑蹙眉问道。
“阿兄方才是怎的一回事?”
显然是皇帝被刺杀不能多言,他唇瓣几欲动了动,终是没说什么。
“无碍,你没事便好。”
观骑爽朗一笑,看着她眉目慈爱:“路上可还好?看着比去年见着的时候消瘦了许多,脸色还这般苍白。对了,阿妹还是快些回府吧,阿娘正等着呢!”
他忽地一拍脑袋,眉眼变得有些犀利:“今日不是观砚这小子来接你的吗?怎的就你一人?”
“啊,啊?这我就不知道了。”观岚略带尴尬地挠头,不太适应别人的关心,“许是一时不得空吧?”
“去,去找观砚。”观骑未理会她,径直向旁边的小将说道,“罢了,你先送她们回观府。”
“是。”
“小妹听话早些回去,今日城外不太平。你三哥我回去再收拾。”
“哦哦,好的。”观岚乖巧应答。
上了观骑找的马车,观岚捏了捏藏在袖中断裂的绅带,她掀开车帘,欲言又止:
“阿兄!”
“怎的了?”
“阿兄可知那人是谁?”
观骑顺着观岚的指向,看见了鹤立人群、相貌冷厉俊美的嵇沉洲,面色一黑。
他语重心长地对她说道:“小妹莫要与他走得太近。貌美的男子多的是,大哥改日再替你寻。”
“……”不是,大哥,你们这么开放的吗?
观岚还来不及解释,观骑黑着脸走向皇帝那里了,观岚也只好悻悻闭上了嘴。
马车从另一个门口驶入京城,穿过人流,往城东西华巷走去。
模样质朴的檀木车厢篆刻着精致细纹,车辕旁插着一旗杆,迎风猎猎飘动的旗子上绘着镇北将军的军徽。
街上路过的行人纷纷回头观望几眼,想着这应该是镇北将军的哪位亲眷。
从江南一路向北,久坐马车的观岚这时听到外面热闹的声响,掀开窗帛,露出小小一条缝,杏眼好奇地打量着热闹非凡的长安城。
婢女丹桃见她动作,柔声道:“小姐风寒未好,紧着些,莫吹着风了。”
观岚秀眉一拧,神色恹恹地放下了锦帛。
她也没办法,谁让这具身体娇娇弱弱,半点风都吹不得。
观岚甚是无聊地靠在腰枕上,细细算着到今日她来到这个没有记载的朝代已经三个月有余了。
系统颁发的任务她在这几个月里也大致构思了一点,但总觉得缺了点契机。
本朝民风虽开放,但也未见由过女子抛头露面当先生的,要想做成任务,这倒是一个难以解决的阻力。
“唉~”
观岚叹了口气,还真是到了这虚空的朝代也曾不放过她。
她本就是幼教专业的,现在的任务正好与她专业对口,一时间观岚也不知该喜还是该哭。
“吁——”
“小心——”
街道被人围堵马车骤停,一阵晃荡扰乱了观岚的思绪,耳边响起一道道争吵声。
“观三,你躲什么?你输了不想认账?要么你承认自己胸无点墨,当本王的书侍,要么就应下当慈幼堂先生一职,做出点绩效来证明。”
“……你!”
“嗐,静安王何必为难他?谁人不知镇北将军府三子只知舞枪耍棍,诗经论语都不懂几句,如何教?免得误人子弟。”
周遭的围观者也适时响起阵阵哄笑。
车上的观岚莫名一阵气闷,原身的记忆在她脑海里浮现,最后化成一道身影——她的三哥,观砚。
观岚心知许是原身能感应到她兄长被人欺负,支使她下意识不顾婢女的阻拦挑开车帛出去。
“谁说镇北将军府的人胸无点墨,不懂教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