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接踵而来,随着奇怪事物的陆续发现,现场的刑警们,全都愕然睁大了眼睛。
而更加惊愕的,则是向井澡堂的老板,他惊讶得简直合不拢嘴了。做梦都想不到,家里的天花板上,竞然有个用来偷窥的孔,而且,还有人特意搬来了望远镜、活动照相机和吹箭,甚至还有吃剩下的面包和蜜橘皮。这种事,让他完全摸不着头脑,而且,平日里忠厚老实、深受他信赖的搓澡工由藏,居然一眨眼的功夫,就死在了这里。
老板颓然坐在天花板上,心中又惊又怕,眼泪哗哗流个不休。哭着哭着,他觉得有些异样,猛然站起身来,轻轻摸索着刚才坐过的地方,那里似乎有个什么东西。
他不禁发出轻呼:“这是什么?”
手电筒的光线,登时聚拢过来,刑警们的目光,也一齐投向这边。
“哎呀,电线,是电线!”
原来,老板刚才是盘腿坐在一条细电线上,电线扎进脚里的疼痛,使他偶然发现了电线的存在。
“电线!”这一呼声,使大家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刚才的触电事故。对,就是井神阳吉在男澡堂,因触电昏厥的那个事件!恐怕,好多人现在都淡忘了吧?
因为电线的发现,让大家再度想起了刚才那个事件。
赤羽司法主任旁若无人地靠近了那条电线,仔细细端详了一番。
那是一般电铃所使用的涂蜡电线,显然和天花板里盘绕的电力公司的那种电线不同,而且。也不是很久以前的东西。赤羽司法主任沿着电线往前看去,只见那电线的尽头。缠绕着室内电线,也就是电力公司的电线,最后才到达尸体旁边。
他又看了看电线的另外一端,大梁上有一块,像是电铃使用的磁铁,电线沿着男澡堂的天花板方向延伸,一直延伸到男澡堂的配线里面,因为大家都是门外汉,所以,无法对此做出一个明确的判断,但整体说来,所有人都觉得,这是针对男澡堂的电浴池而设计的。
赤羽司法主任的脑海里,逐渐勾勒出了整个事件的始末。该事件的凶手,潜伏在这个天花板上,使用望远镜和活动照相机,从女澡堂的天花板上,杀死了那个身体丰腴的女人——那可能是凶手以前的恋人。估计,凶手是想拍下她挣扎着痛苦死去的镜头。
总之,凶手肯定是个性变态。为了顺利行凶,他先让强烈的电流通过男浴池,使其中一个客人触电,趁大家把注意力集中到男澡堂的混乱之际,又用吹箭杀死女人,就这样,他完成了自己的摄影,完成了他对恋人的复仇。
赤羽司法主任匆匆忙忙地把上面想到的推理整理下来,接着,又想到了搓澡工的事情。他肯定是察觉到某些异常,才爬到天花扳上面去看,凶手早就知道他会上来,便伺机用吹箭悄悄把他杀了——证据就是,搓澡工由藏的尸体上,并未留下搏斗痕迹。
然而,只有这些是不够的,尚未解开的谜团,仍如小山般堆积着。
首先,凶手似乎没有逃出去。据澡堂对面警局的警察确认,澡堂的触电事件传开时,慌慌张张跑出来的女客人的衣着,并无不雅之处。他们一个一个询问了她们,很快就知道了触电事件,所以,立刻就赶到澡堂的正门和后门,部署警力。何况,当男客人搜寻阳吉的时候,警方曾进行戒备,包括后来看热闹的附近邻居和过路者,都被留在了现场,连一只猫都没有放过,所以,凶手肯定还在向井澡堂里面。就算他从搓澡工房间的窗户,跳到外面,也不可能逃过监视着的刑警们的眼睛。
其次,搓澡工由藏,为什么会觉得天花板上面有异,然后上来察看?不管他是如何惊慌失措,也不该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一个人独自爬到这种地方来吧。
第三,最令人无法理解的地方是,在女澡堂被残忍杀害的女子的衣服和木屐,居然一样都未找到。假设当时女澡堂的客人,趁乱拿走了死者衣物,但总不该连死者的一只白袜或衬裙都未落下,甚至还拿走了木屐。这种情况,恐怕早就颠覆了那些不够严谨的解答。
最后的疑点,是当时究竟有几个人在场。不,应该说是,当女澡堂的客人逃出去时,为什么会没有人知道,这个女人被杀的事情。虽说女子胆小,但只要想到了那种情形,应该还是可以察觉到情况的不对劲。
倘若被杀的女人,根本不把男澡堂漏电的事件放在心上,而是一个人,继续悠闲自在地泡在浴池里呢?这想法倒也未尝不算合理。但客人中若恰好没有这样沉着的女人,那天花板上藏着的凶手,岂非没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女人,并加以拍照了?这也是困扰赤羽司法主任的一个疑点,赤羽司法主任的思绪渐渐散乱,只觉得头脑昏昏沉沉,遂和大家再度走下了楼梯。
从搓澡工的房间,下楼去锅炉房的时候,赤羽司法主任刚好看到向井操堂的老板娘端着茶水,从里面的起居室走了出来。那一瞬间,他蓦然想起了被遗忘的事情……
刚才,老板娘曾说她撞上了一个裸体的女客人,女客人说“女澡堂没有什么事情”,虽说时间上略有出入,但那个女客人总不可能没看见尸体吧。当她返回女澡堂的时候,尸体肯定躺在那里!
赤羽司法主任的疑问,正是那个女子的奇怪态度。
莫非是她穿上了死者的衣服和木屐,然后,大摇大摆地从正门离开?但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个女人又是从哪里来的,她本人的衣服和木屐,又在哪里?假设那个女人就是凶手的话,一个女子赤身裸体,藏在天花板里,这未免太过奇怪,更何况,她还要偷拍女澡堂的照片呢!
一时间,赤羽司法主任头绪纷繁。若能找到被杀女人的衣服和木屐,对解决案件,肯定会有重大帮助。
想到这里,他便命令身旁的一个下属:“给我彻底调查搓澡工的房间,没准就能找到那个女人的东西呢!”
就快爬下梯子的那个刑警,听他如此一说,又返回了搓澡工的房间。
大概五分钟后,那位刑警从搓澡工的房间探出头来,兴奋地喊道:“主任,找到了!找到了很奇怪的东西!”
赤羽司法主任说道:“嗯,是吗,是什么东西?”
“您过来看看吧。”刑警侧着脑袋,露出了下流的笑容。
赤羽司法主任爬上了梯子。
被丢在房间中央的柳条包里,塞满了女人的裸体照片,大部分都是沙龙廉价印刷的明信片,还有些从报纸杂志上剪下来的照片。从柳条包的最内侧,还翻出了一本研究裸体的德文学术书籍。但就算这样翻箱倒柜,房间里依旧找不出那个女性死者的衣物。
但是,仅就目前的发现看来,搓澡工由藏的事情,无疑不容忽视,显然,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性变态。
片刻之后,刑警又从壁橱角落里,搜出了望远镜的套子。赤羽司法主任的脑子因之愈发混乱不堪。
恰恰是这个肘候,有个前来澡堂的人,发出了声音,他就是和赤羽司法主任很熟的山村法医。
“您辛苦了,赤羽先生!那个引起触电骚动的井神阳吉,大部分的意识都恢复了,一直嚷嚷着想要回家。不管如何盘问,他总是三缄其口,表示对当时的事件一无所知。这可让人如何是好?如果不顺从这家伙的意思,万一他激动起来,他的心脏就麻烦了。我看,要是可以的话,还是让那家伙先回家吧,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肯定无法逃走。”
“那就先让他回去吧,只要派两、三个警察陪着他就行了。对了,他的身份调查好了吗?”
“刚刚帮他打针之后,曾拜托前面警局的村山警官去调查,村山君,让我们看看你的调查结果吧?”
他所指的,是那个穿着制服的警官村山辰男。村山从一开始就负责澡堂出口的监视工作,所以,并不清楚本案的犯罪过程和搜查过程。
“村山君,听说你调查了那个触电男子的身份?”
面对赤羽司法主任的询问,村山警官审慎地答道:“是的。”接着,又从怀里取出笔记本,胡乱翻开,读着某页的资料,向赤羽司法主任汇报。
“慢着,递给我看看!”
村山这才发现,四周还有向井澡堂的老板夫妇和其他无关人士,只好苦笑一下,把那一页打开了,交给主任。
只见赤羽司法主任直勾勾看着那页记录,眼睛忽然亮了。
“就是这个,我知道凶手是谁了!”
“咦?知道凶手是谁了?是那个井神阳吉吗?”村山警官愣了一下,露出不解的神情,向赤羽司法主任问道。
“不,不是。是樫田武平!一定就是这个男人!”
大家都不明白赤羽司法主任为何如此断言,而且都不清楚事件的具体情况,遂把目光一致投到了赤羽司法主任脸上,“谢谢你,村山先生!多亏了你的笔记本,想不到凶手,不,最可能的嫌犯就这样呼之欲出了,这都是你的功劳。”
赤羽司法主任这番不明不白的说话,自然是有其原因的。
最初,他从村山警官手中接过笔记本的时候,只是想要看看,触电者井神阳吉的身份和背景,哪知,无意中却看到了写在该调査项目之前的文字,这对他来说,不啻是一道曙光。
那上面是这样写的:
轻罪无需逮捕,提交悔过书
活动照相摄影者,兼卖活动相机和相关配件,沖洗照片,复印业。
樫田武平(二十四岁)
那是记载和本次案件无关的备忘录。
赤羽司法主任只是随便一看,哪知萦绕脑海的各种疑问,竟然就此忽然一扫而空。
这个年轻人樫田武平,就住在山村警官的辖区以内,他的职业,正是解开本次事件的关键。而且,这家伙虽是轻罪,却曾向警察局提交悔过书,所以,赤羽司法主任从直觉上判断,此人就是凶犯,听了赤羽司法主任的说明,原本如坠五里雾中的刑警们,纷纷表示赞同。
不管怎样,如今最要紧的,是先去搜查樫田武平的住处。但这家伙如果有不在场证明,那就不好办了,所以,刑警们都面露忧色,等待着赤羽司法主任的一声令下。
只有赤羽司法主任,依然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仿佛胸有成竹。
“警戒线早都画好了,只要回去总部,就会知道他己经被逮捕啦。”
刑警们长长吁出一口气,无比舒畅的脸色,取代了适才的阴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