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九点三十分,我打电话皇甫的公寓。倪茂文经过训练的好听声音出现在电话上:“请问是那一位?”
“倪先生,我是赖唐诺。”
“喔,是的。赖先生。”
“我找到了失窃的吹矢枪。”
“你什么呀!”他隔着电话喊叫道。
“把失窃的吹矢枪找回来了,难道皇甫太太没有告诉你吗?”
“我还没有见到皇甫夫人。”
“反正我已经找回来,交给她了。”
他的声音冷冷地说:“我认为你不该这样做,这项财产是该交还皇甫幼田的。”
我不高兴他指责我时所用的自以为是味道。
“皇甫把自己关在冬眠室里,他不出来,里面没有电话;其它人都不在家,所以我才交给皇甫太太。那有什么不对?这不是他们共同财产吗?是不是?”
“是……我想是的。”
“留给她有什么不对!现在那玉菩萨在我这里,该怎么办?”
“什么在你那里?”
“玉菩萨在我这里。”我告诉他:“电话有毛病吗?你听不清楚吗?”
“我耳朵是听到了,但是有点令我不太相信。我……赖先生,这令人不能相信。”
“有什么不能相信的?”
“两件东西就这样找到了。”
“我们受雇就是做这工作的,不是吗?”
“是,我知道,但是……那么一点时间。这是绝对,完全的不可能,我告诉皇甫先生他也不会相信的。”
“给他看到玉菩萨他就会相信的。现在,我这个玉菩萨交给谁呢?”
“请你现在马上带过来。”
“等一下,”我说:“我最好自己能和皇甫先生本人先谈一下。是你说的,把吹矢枪交给皇甫太太不太妥,除非皇甫本人在,否则……”
“他在。”
“可以见面?”
“快了。他叫我九点钟来的,他要我和他讨论一件事,他也叫他秘书来了,要交给他些东西去打字。”
“他现在在吗?”
“你到这里的时候,他就在了,快来吧。”
“皇甫太太没有告诉你吹矢枪的事?”
“没告诉我,我是第一次听到。”
“你可以问一下她,东西在她那里。”
“这件事我们让皇甫先生来处理好了,赖先生,你什么时候能到这里?”
“二十分钟之内吧。”
“好极,我们等你。”
我开了我们的公司车,来到公寓。
这次我完全不须通报,柜台职员当我是贵宾,祗差没有铺红地毯了。
“早安,赖先生。”职员满面笑容说:“你可以自己上去,先生,他们在等你,你知道怎么上去,他们在二十楼上屋顶公寓的电梯等你。”
“谢了。”我说。
我来到二十层,走进二○S门。门外看来它和二十层上任何一个公寓门相同,里面实在祗是个大接待室和电梯间,我进来的时候门开着,一块隐藏的木板打开着,里面是一个电话,有块牌子写着:“请按钮通话”。
我拿起电话,按钮。一个男人声音说:“请问那一位。”
“我姓赖,请问那一位?倪先生吗?”
“不是,赖先生。我是皇甫先生的秘书,我叫童维伯。我马上把电梯放下来,先生。”
“很好,”我说。
电梯下来,我自己乘电梯上去。
我不知有没有被爱克斯光透视,我想是有的。
我走出电梯,一个垂头丧气的高个子,伸出一只不得志的手,向我说:“我姓童,是秘书。高兴见到你,赖先生。”
我轻握了一下他的手问道:“倪先生呢?”
“倪先生在讲电话。”
“那么,皇甫先生呢?”
“皇甫先生马上会有空。”
“我怎么办?坐着等?”
“一下就可以了。我可以确定的……皇甫先生今天要办一件很重要的事,关照我先来这里等着见他,不过我知道倪先生认为你的事更重要,皇甫先生会首先接见你。”
童先生用客气的表情,把我带到房子中我没有到过的一间小办公室。房间里有一张办公桌、电动打字机、档案柜和四五张相常舒服的椅子。
“请暂时坐一下……”他说:“假如你不介意,我就做我的工作。”
“请便,不要客气。”
童先生把耳机向头上一套,把他又长又多骨的手放向打字机。立即像钢琴家演奏一曲非常快速节调的曲子般开始他的打字工作。
我坐在那里看他工作,不由人不佩服,字键敲在滚筒上的声音,袛有一行字终了,铃声一响,才有半拍休止符。这个人打字速度之快,滚筒因他打字自左向右走的速度,大概和电动打字机把滚筒自右退回左边差不多。
没有多久,一张打字纸就打满了字,换上了新纸。
门打开,倪茂文进来,满脸笑容和亲切感。
“嘿,你看是谁,”他大声说:“我们精力充沛的侦探……你真的打破了破案效率纪录,你今天早上好。”
他抓住我右手,上下猛摇,左手还拍着我肩头。
童秘书根本没理会他的进来,他眼睛固定在打字机上,双手没有停止打字。
“你见过童秘书了?”倪问。
“见过了。”
“好,走吧。”皇甫先生会高兴先见你。
他带我走出我们已在的办公室,进入一个私人办公室,在私人办公室里,他轻敲一个在我看来像是洗手间的门。
没人应门,他又再敲。
还是没人应门,倪茂文伸手按了一个隐藏的门铃,门铃的位置藏在门框的什么地方,相信仔细看也不一定看得出来。可能是个电子玩意儿。我见他手伸过去沿了门框用手指一摸,大拇指一翘,门里铃声响起。
倪茂文看看他的手表,说道:“这倒奇怪了。”
我不吭气。
一个女人声音说:“茂文有什么困难吗?”
我转身,看到皇甫太太穿了一件晨袍站在我们后面。晨袍太薄,从开着的门透过来的强光,把她曲线照成一个清楚的阴影,她自己好像一点也没有注意到。
倪茂文的回答是一本正经的:“没有任何困难,夫人。”
她此时见到了我,说道:“噢,早安,赖先生……喔,我看我站的位置不太好,有点透明。”
她一面说,一面把晨袍拉一拉使它包得紧一点,事实上对透明度一点帮助也没有。
“幼田在哪里?”她问。
“在他自己书房里,”倪茂文说:“他自己告诉我今天早上九点钟有工作要做。要我九点前和维伯一起等他。他说他有重要文献要给出去。”
“他什么时候告诉你的?”
“昨天下午。”
“我以为他昨天一整天都锁在书房里冬眠。”
“他出来过半个钟头。我想你大概在画室里。”
倪茂文又按铃,里面听得到铃声。
“应该什么地方有个紧急钥匙的吧。”茂文说:“我认为我们最好进去看一下。万一有什么……”
“不行,不行。”皇甫太太喊道:“他绝不会原谅任何人如此做的。他一再说他在里面的时候,她的独处权益一定要绝对尊重。”
“但是,万一他病了呢?”
“他……他不会病到出不来吧。”
“我不知道。”倪茂文说:“有的人好好的,突然一病连椅子上也站不起来……你知道紧急钥匙在什么地方吗?”
“在……在保险箱。但是我绝对不会去碰它的。我想也不会去想它。那玩意儿太……”
“保险箱哪里?”
“在右手边最上一个抽屉。”
“你知道号码?”
“当然。”
“我看我们最好把保险箱打开,用一下这钥匙。”
她猛摇其头。
倪茂文一本正经冷冷地说:“也好,昆甫太太,决定权在你,责任也由你负。”他看看表又说:“现在是十点七分我请求,而皇甫夫人,她……”
“等一下,”她说:“你叽叽哇哇什么。少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
“哪就把钥匙拿出来。”
她犹豫了一下,说道:“好吧。赖先生,请你做证,现在是十点七分三十秒,这位倪先生迫我,除非我把钥匙拿出来开这扇门,否则他要我个人负这些责任。”
我站在那里,什么话也不说。
倪茂文说:“赖先生,没关系。凡是我说过的,都由我负责。”
“你等在这里,”皇甫菲丽说:“我去把钥匙拿来。”
她退出门口,走了回去。
“一定是出错了。”倪茂文自说自话地说:“他最喜欢一个人躲到里面去,不会受到太太的打扰。他太太最会在不合宜的时间,用莫须有的小事情去打扰他,好像中午想吃什么啦,要不要接某人的电话等等。最坏的是她没有自己处理事情的能力……我实在不该和你讨论这个问题。希望你把这句话算是私人间的秘密,我也实在是太耽心了,才说的。我不知出了什么事。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皇甫幼田有困难了。我怕是心脏病发作或是中风。那个门铃祗有他太太和我两个人知道。你倒来找找看,看你找不找得到?”
我走过去侧身看门框。什么也看不出来。
“你看我大拇指。”倪茂文说。
他站在门框前,把手指在门框上从上向下一摸,突然大拇指一翘。
我又听到门的里面一阵门铃声。
“嗯,”我说:“这次我懂了。”
倪茂文用傲慢的笑脸向我看看,退后一步,用手一摆。“看你能不能找到铃在那里。”他说。
我走向门框,伸手像他一样摸向门框,同时小心地把左脚脚尖顶住门框在地上的门坎,放的位置正好像他刚在放的地方。
我假装把大拇指一翘,但同时用力把脚尖踩下。门里门铃声响起。
我站回来。
倪茂文用最奇怪的表情看我。“灵光,”他说:“有你的!”
我什么也不回答。
门打开,皇甫太太带了钥匙进来。她说:“我把钥匙交给你,茂文,因为你曾经说过……”
茂文没等她话说完。把钥匙拿过来,放进匙孔,把门锁打开。
我们三个人都先后挤过这扇门,三个人都同时停步。这扇门是通到昨天我和皇甫太太一起从浴室看过来,那间有窗户的小房间的。
皇甫幼田仰躺在地上,双膝弯曲,压在大腿后面。像是从吹矢枪出来的吹箭插在他胸前……喉头向下不太远的地方。这家伙显然死亡已经有不少时候了。
我站在原地,快速地向房间四周环顾。这里明显的是个贮藏室,很多没有门的架子竖在墙上。有的放着各种珍品,旅行狩猎纪念品。其它放着罐头食品,文具用品,笔记本,等等。
房间后面,近天花板一个木柜上,另外有一支吹箭,很有力,深深地插在木头里。
“糟啦,”倪茂文叫着说。
“你看,你看。”皇甫太太喊道:“一支毒箭吹在喉头里。”
“另外还有一支,在木柜上。”我指向那一支说。
皇甫太太把身子向前要去取那支吹箭。
“不要去动它!”我叫道。
她突然转向我,高声激动地说:“怎么……赖先生,你吓了我一跳,什么意思不要去动它?你有什么资格向我发命令?”
我说:“不要去碰它。这支吹箭是证据。你碰了这里任何东西都会后悔的。”
“什么意思?我会后悔?”
我说:“吹箭的角度可以看出来源的方向。你看从这支吹箭尾巴延长下去是直接指向这个窗口的。我相信再延长下去,大概是你画室的位置。”
她看向我,嘴巴惊愕得张开了关不起来。
“你跑去把它拔下来,别人会说你是急着掩饰证据,不愿被别人看出来吹箭是你从你画室洗手间吹过来,谋杀亲夫使你自己成为有钱寡妇的。现在,我们大家什么东西都不要碰,退出来。由我来通知警察。”我一口气把要说的说完。
倪茂文转向我冷冷地说:“我好像也要同意皇甫夫人了。你管的事太多了,而且太发号司令的味道了。”
“我当然要管。”我说:“我是一个有照的正式侦探。我知道发生这类事情时的标准作业方法。你们两位都该出来把门关上。由我来和凶杀组联络。”
“假如我们不听你指挥呢?”倪茂文问。
我说:“凡是你们弄乱的一切现场证据,他们都会认为是故意的。”
他笑笑说:“有效,你吃住我了。这本来是你对付皇甫夫人的手法,用在我身上也有用。皇甫太太,我们听他的离开这里,把门锁上。我看为了对付这条突然把尾巴竖起来呱啦呱啦响不停的响尾蛇,我们应该在警察光临之前,把钥匙交他保管。这样他不会说我们有人移动证物。”
他一面说,一面推着菲丽离开房间。我们离开房间。他把门关上,用钥匙把房门锁起。
我伸手把钥匙取过来,说道:“这样说才是正途。即使你不能了解其重要性……也许你太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