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亲善俱乐部在电话簿上查得到。我抄到地址,乘出租车前往。
我想象中它的办公室不过是个收受信件的地方,大不过一小间,请个兼职秘书小姐处理信件。但是我错了,令人惊奇的,竟是一个华丽奢侈的办公室,后面有会员室和专用图书馆。
经理用很高兴的态度来招呼我。
“我姓赖。”我告诉他,和他握手:“我是个作家,我希望能对这个俱乐郡多了解一点,我想写一些有关这方面的文章。”
“我是庞得福。”他告诉我:“我是俱乐部秘书兼经理。任何你要我们做的事,我都十分愿意办,赖先生。你看我们都是理想主义者。我们认为我们的想法很重要。”
“你们这地方真好。”我说。
“小了一点。”他说:“我们的图书馆专门收集冒险、探险旅行,地理方面的书籍。有些真的是珍本,我们有个自助酒吧。会员可以把自己爱用牌子的酒放在这里,我们供应冰块等等。目前小一点,会扩大的。”
我点点头,从口袋拿出一本小记事本,走进去,四面环顾着。
“请问赖先生,你是代表那一本期刊的。”
“我是自由作家。”我告诉他:“我喜欢找合适的题目,卖给合适的杂志。”
“原来如此。”他的声音失去了一点热情。
我走进去,看看藏书,没有一本是新的。有迹象是从别的图书馆接收过来的。我随手拿下一本有关非洲的书籍,发现第一页空白的纸上写有皇甫幼田的名字。
“这位皇甫幼田不就是最出名的探险家吗?”我问。
“喔,是的,这里有不少书,本来是他的藏书。”
“他捐的?”
“是的,你知道现在这种新式房子的困扰。居住地方越来越小,没地方来放藏书。二十年前我们的房子够大,五十年前皇甫家自己有图书馆,不比这个小。”
“所以他把旅行和冒险的书都捐出来放这里?”
“一部份。”
“还捐别的东西吗?”
“是的,我们的会员对捐献都是很慷慨的。”
“贵会有多少会员呢?”
“我们对会员选择很严格,老实说,赖先生,我们重质不重量。”
“能告诉我多少吗?”
“我想我们俱乐部不会太热衷于真正内情的发布,我们最希望大家多多代我们宣传我们俱乐部的宗旨。我们促进国际间的亲善,我们希望了解外国的文化。”
“那真是好极了,不知你们如何促进彼此的了解。”
“俱乐部提供一系列的讲演,呼吁大众对别的民族要多关怀。像是他们的想法,他们的风俗、他们的文化,他们的政体。”
“非常值得赞扬,你们有没有付薪水的讲演人呢?”
“喔,当然。”
“能给我他们的名字吗?”
他又犹豫了。“特别提起某个人名字,好像不太合适。”
“我想,”我不在意地说:“这里的会员有的时候自己也出去主动讲演。”
“喔,是的,这本来是我们重要的工作。”
我转身看向他:“在你记忆中,到底有没有不是会员而出去讲演的。”
“你如此问,我就老实告诉你,我们俱乐部希望讲演的主题必须绝对正确,所以不太敢请外面的人来主讲。”
“你们有面会旗吧?”
“是的,当然有。”
“我想你们会旗曾竖立在世界各个地方。”
“是的,赖先生。我们有很多照片证明我们的会旗或小旗曾随各次远征队到世界各地。”
“不知能不能把你们会旗照张好一点的照。”
“喔,当然可以。我们甚至可以提供几张你要的给你。”
“你有没有贴在簿子上可以选的呢?”
“当然有,赖先生。这里都是,一大堆。”
他推开一个柜门,里面两个架层都是贴照片簿子。
我随便挑选一本,是皇甫幼田非洲之旅。
我拉出另外一册,是印度猎虎之旅。另一册是阿拉斯加的大狩猎。
“照片不错。”
“是很好。”
“能亲眼看一下这些旗子吗?都放在这里吗?”
“喔!是的。我们把它们放在一个特制壁柜里……一个特制的地方。”
他打开一扇门,拉出一排旗座,底座很重,装有轮子的旗座。每个旗座用圆不锈钢环套住一面旗,旗子都是同一图案,但每面写着不同的远征队名字,一起有二十多面高大的旗子。
我一面一面的看,发现远征队的名字重复频繁。二十六面旗,袛有五种不同队名。
“最后一面,一定是最近远征回来的吧?”我不在意地问。
“是的。”他说:“事实上皇甫先生昨天晚上才把它交给我们保管。这是远从婆罗洲转回来的,真是值得称道的远征。”
我把那面旗从底座上拿起来,又把最靠近它的一面旗也拿起来,那是皇甫先生远征墨西哥一个原始大峡谷带回来的。
我把二面旗上下摇着,从峡谷回来的旗杆是实心的,婆罗洲远征队那面旗杆里有东西摇动、震荡。
“这是什么?”我说。一面把墨西哥远征的旗子放下,把婆罗洲回来的旗子设法倒下,看向它底部可以旋开的不锈钢螺旋盖子。
“喔,这个,”他笑着说:“这是最近最有用的设计,你看这个钢盖子可以二种换着用,换上另一种就是很尖、很锐,可以插进随便什么地方,使旗子竖立着照相或是插在营前。当然在不用的时候拿起来太危险了,所以可以转下尖的,把这个转回去,变个盖子。当然放在这里也方便些。”
“真不错。”我说。一面把盖子转下,把转下的不锈钢盖放进口袋,把会旗斜过来抖着。
一支长长的黑色木条开始滑出不锈钢旗杆里的空洞来。
我用一只手把它拖出来说:“这是什么东西?”
“这,老天,”庞德福说:“这,怎么啦……这是个吹矢枪……这有点像……,像皇甫先生的吹矢枪!这怎么会在这里面的呢?”
“就是说啰,”我说:“这怎么会在这里面的呢?”
吹矢枪五尺多长,由光亮黑色的硬木制成,像是生铁的样子。外表看得出加过热,打磨过,又打光使它有金属的样子。我拿起一头对着光一照,直直一条细孔,光滑得如同玻璃。
我把吹矢枪竖着靠在门角上,拿出旗杆的盖子,旋回到旗杆底部,现在这支旗比其它的轻多了,我拿起吹矢枪说道:“谢谢你给我那么多时间访问。”
“等一下,你不是要把吹矢枪带走吧?”庞得福问。
“不要忙,”我说:“最终还是会还给它主人的。”
“你知道它主人是谁?”
“我和你一样,知道它是皇甫幼田的东西。”
“由我来还给他。赖先生,这东西现在是俱乐部的财产。”
我笑向他道:“由我来还给他。”
他向前一步,唬着我喊道:“管你屁事!把它交给我。”
我说:“你也许能抢回去,我一走出这里就报警。”
“我不相信皇甫先生会喜欢这种宣传。”他说。
“最好的不使这件事宣扬出去的办法,”我说:“是由我把这吹矢枪还给他,你把嘴闭起来。”
“什么意思?”
我说:“这吹矢枪是失窃了的东西,我奉令要找回它,老实说这也是我来这里的原因。”
“你……你……”我把我的皮夹拿出来,给他看我是立案的正式私家侦探。
“满意了吧?”我问。
他不断的眨着眼:“你是私家侦探?”
“是的。”
“我……我绝对看不出来。”
我什么也不说。
“你骗倒了我了。”
“也许你要告诉我,你怎样把这这支吹矢枪拿出皇甫的屋顶公寓的。”
“我没有拿。”
我向他笑笑,给他一个我完全了解他的睇视。
“我向你保证,赖先生,我对这件事绝对不知情。我因为是这个俱乐部的秘书,所以我把这面旗拿回来,我把这面黄铜的名牌钉在旗座上,就把它放上这个旗座。”
“我看我们两个要好好聊一下。”我说。
“你什么意思,好好聊一下?”
“你不会喜欢这件把戏弄到大家知道吧?”
“你说这件把戏,是什么意思?”
“你有没有把这里的帐给税捐处看过?”我问。
“当然没有,我们为什么要?”
“你们是营利事业。”
“我们不是,赖先生。我们是一个以增进国际间亲善和了解为目的的非营利事业。”
我向他笑道:“这是我想知道的。”
“知道什么?”
“你说你们是非营利事业,我来告诉你实际情况。你们祗有十个八个基本的会员;大概多不过这数目字。其它的可能都是不知情的名誉会员,你的基本会员捐献极大量的钱给这个俱乐部,俱乐部资助他们出去旅行的全部开支。
“拿皇甫幼田来说,他想去婆罗洲,他有自己的游艇、他的照相师、他的公共关系人、他太太和四五个客人。假如他自己付钱,税捐处看起来是娱乐开支。即使像他这样有钱,他还是付不起的。等他把日常开支结清,把旅行费用付掉,把所得税付掉,他就快破产了。等于是旅行要付钱,付旅行的钱还要付所得税。
“但是,他捐献给俱乐部五万元,因此俱乐部资助皇甫幼田去婆罗洲。皇甫回来把一面旗交还给俱乐部,也送一部电影做存查,一些照片做姿态。其实重要的是一张清单报销五万零六百七十一元三角。
“皇甫的帐上没有这笔开支,因为俱乐部资助的钱。但是皇甫帐上有一笔捐献五万元给非营利事业机构,这五万元是可以从所得税扣除的。
“有这个办法,一批百万富翁的会员,可以维持他们一年多次的狩猎旅行,用自己的游艇出国,带亲朋环游世界,全用的可以扣除所得税的钱。”
“我甚至相信昨天晚上皇甫家的宴会,全部开支都列在你们俱乐部帐上,算是了解婆罗洲文化的专题演讲会。由你付食品和临时员工的钱,将来皇甫幼田捐献一笔钱来抵消。”
庞得福惊愣,狼狈地站在那里看着我。他说:“你……你在替什么人工作?”
“目前,我是在替皇甫先生工作。”
“但是,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呀。”
“谁说不像?”我看诉他:“我为一件特定任务在替他工作。我受雇要替他我回这吹矢枪,我已经找到了。
“其它我刚才给你瞎扯的都是为了免费给你点忠告,叫你不要和我玩花样,否则这件事会弄到报纸上去。这件事弄到报上去,你就失去了一个好饭碗了。”
他站在那里尽眨眼讲不出一句话来。
“再见了,庞先生。”我举举吹矢枪向他示一下意。
他深吸一口气。“再见,赖先生。”他说。很有礼地一鞠躬。
我走出门去,手里比来时多了支吹矢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