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我回到自己的公寓。淋了个浴,爬到床上,正要熄灯,电话铃响。
我拿起电话说:“哈啰。”白莎的声音像狂风扫落叶似的自电话传过来。“唐诺,”她喊道:“快来,快到这里来!”
“这里是那里呀?”我问。
“屋顶公寓……皇甫幼田的屋顶公寓。”
“什么大事?”
“别扯了,不要和我辩,”她大叫道:“快过来,穿条裤子就过来,快一点。”
“好,”我说:“我马上来。”
我把电话挂上,起身,穿上衣服就开车过去。
从报上的形容和白莎的口述,我对那边的情况已相当清楚。皇甫家的住宅是在一个公寓的二十一层。要上这一层必须在二十层上另搭一个专用电梯上去,这专用电梯上下于屋顶公寓和在二十层上的接待室之间。
当皇甫家有宴会或有请客时,接待室开放,专用电梯有操作员,否则电梯可以自动操作。要见皇甫的人必须于一楼柜台用电话联络,皇甫要见的人,他会派人乘电梯下来,打开接待室的门,在二十层走道上迎接他。皇甫不想见的人,即使到了二十层楼也无法上去,除非他有打开接待室门的钥匙。一旦进了接待室,电梯是自动操作的,但按钮是相当隐藏的。袛有按对电梯才会下来,在接待室也有一个隐藏得很好的电话,可以单独和皇甫的公寓通话。
第二十层上的接待室相当大,本身占地约如本大楼的一个小公寓,有个门通往第二十层的走廊,从外面看这个门,以为祗是一个普通小公寓门,门上也有个号码,“二○S”。
当我到达第二十层的时候,接待室门开着,电梯里有专人在操作。我把卡片给他。即使如此,也未见太多效果,祗见他对我说:“等着。”电梯门就在我眼前关起,他径自把电梯开上去,显然是直接向皇甫幼田亲自报告了,因为当他下来的时候,他表示非常抱歉地说:“对不起,先生。我刚才袛是奉命行事,我现在立即带你上去。”
我走进电梯,他开我上去。
电梯门打开,我又走进了一间大的接待室,东方的地毯,水晶吊灯,一侧一排舒适的椅子,一侧是宽敞的隔间,设计得可以在开宴会的时候用作衣帽间之用。
一个裙子短到差不多不能称为裙子的女郎,站在柜台后接受了我的帽子和大衣。她看起来非常疲倦,但是硬挤了一个笑容出来。
一扇门打开,倪茂文匆匆走过来。他穿了正式的礼服,但满脸的灰头土脸相。
“请进,”他说。
“什么事?”我问。
“进来再说。”
我跟了他走进一个布置得非常令人安适,东方色彩浓厚的房间。
房间里的客人分开一堆堆,各聚在一起,每个人都在发言。
我认出房间当中一堆,最高的一个是皇甫幼田。他的照片经常会在不同的每周发行一次的杂志,运动狩猎期刊及社交栏上看到。
柯白莎也在这一堆客人中,她好像高兴找到了离开的理由,她走过来抓住我的手臂,抓得那么紧,好像她从一百尺高楼落下来抓到了什么救命的东西似的。她脸上厚厚的白粉竟遮不住她皮肤的猪肝色。额角上冒了不少汗点,她气得快疯了。
“狗娘养的!”她说。
“我?”我问。
“他,”她说。
“那还差不多。”我说:“发生什么事了?”
她说:“过来这里,我告诉你。”
“柯太太。”皇甫幼田有神地叫了一声。
“我等一下过来。”柯白莎高声对他说:“这位是我合伙人,我先和他谈谈。”
“带他过来,我要见见他……现在。”白莎犹豫了一下,带我过去。
皇甫幼田是一个天生有男性魅力的人。
他六尺二寸高,天生宽肩,服装又垫了肩,使他腰部看起来更细,上身是个三角形。
看到他令我想到有一次有一个短文,写到记者访问他的裁缝,裁缝师说:“老天,这个人不须特别的裁缝技巧,他本身就是一个好的衣服架子。”
皇甫幼田眼光向下看着我,伸出一只日晒健康肤色的手。
这家伙把自己晒成古铜色大概和吃饭一样重要,天气好的时候,他要日光浴,天气不好的时候,他用人工灯光来晒。他保持自己有健康肤色,任何时间,任何场合,大家都会羡慕地以他为中心。
“你是柯白莎的合伙人,久仰了。”他说。
他和我握手,我忍耐着希望我的手骨不要断了。
“很高兴见到你。”我说。
“这里给弄得乱七八糟。”他说。
“怎么回事?”
“有人就在你合伙人大鼻子下面,偷走了我另一座玉雕的菩萨,和我的侏儒族吹矢枪。天知道还掉了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你们侦探社对这一类工作有过多少经验,但是很明显的,连最古老的骗术你们也不知道。有人把邀请卡给开电梯的看,上了楼,把邀请卡想办法带下楼,又弄了个小偷上来。小偷就用那张邀请卡,大模大样经过你合伙人柯白莎鼻子底下进来的。显然你合伙人没有把邀请卡和名单来对照。我还没时间造一张失窃清单,但是已经知道的有吹矢枪和玉菩萨。玉菩萨和上次小偷偷去的一座本来是相同的一对。
“老天,大家会以为我是专门把古董珍玩散出去送人的……上一次失窃,我倒不太难过。但是这一次,这一次我是付了钱请人来看守的。我做那么多报纸宣传,冒了不少险。我现在都不敢报警,弄到大家知道出糗。当初是我自己要向他们挑战,现在落得如此灰头土脸。”
向这边走过来的金发女郎曲线玲珑,态度有礼,和他不一样。“幼田,”她说:“也不全是他们的错。”
“不要告诉我不是他们的错。”他说:“老天,我付他们钞票的,我请这个女人站在这门口检查邀请卡,结果发现她连最简单的基本工作,进来一个在名单上划掉一个也没有做。”
白莎说:“邀请卡上有你的签名,我当然放他进来。”
“当然,每张都有我的签名。”皇甫说:“但是,你知不知道把张三放进来了几次?张三自己上来了,可以把邀请卡弄下去,小偷就拿了张三的邀请卡又上来。”
我第一次开口问道:“你的意思张三是自己把邀请卡带下去的?”
“当然不是,”皇甫幼田看看我严酷地说:“他请上上下下供应食品的助手带下去的,这是老办法了,也许塞他个十元钱,叫他带下去交给一个不可能交错的人,譬如靠在墙上吸一支大雪茄。”
我看向白莎。
她脸涨得很红,眼睛在冒火。“邀请卡上面,他们可能骗过了我。”她说:“但是我告诉你,不可能有人带了一支吹矢枪经过我前面,我看不到的!”
“我也相信那支吹矢枪你会在什么地方找出来的,亲爱的幼田。”金发的说:“你一定是自己放在什么地方,有人把这东西拿出去是不可能的。”
“这是我太太。”皇甫简短地说,以示介绍。
金发美女向我笑笑。
我记起有本杂志说到她在和皇甫结婚前,是什么选美会皇后。她实在有这个资格,而且我看来她心地善良。
“那玉菩萨呢?”皇甫问:“你也认为放错地方了吗?有人把玻璃盒子打破……”
“幼田,这一点我同意你的。”她把一只手安慰地放在他手臂上说:“但是你不能一切归咎于柯太太,她祗是我们聘来看门不让小偷进来,假如你要她来保护你的宝贝,你应该说清楚要她负什么责任。她当然会多派几个人来看守住。”她向我一瞄说:“也许她的合伙人,赖先生会一起来的。”
皇甫幼田又向下看看我。
白莎说:“你祗要早告诉我你要我看住那个鬼菩萨,现在啥也掉不了。唐诺可以守门查邀请卡,我亲自站在那里看定这个菩萨,随便那个女人想把那玩意儿塞在胸前,我把她腰子以上剥光。但是我绝对相信这些客人在离开的时候没带走这些东西……至少我守门的时候没有。”
皇甫幼田藐视地自鼻孔嗤然出气,转身大步走开。
“你不必理会他。”皇甫太太说:“他当然会不舒服,但是过去了他也就算了,事情一开始他总是这样的。”
“那玉菩萨要值多少钱?”我问。
“几千元。”
“其它的东西呢……那吹矢枪?”她耸耸肩,做个不知道的姿态,这个动作加重了她低剪裁上衣的优点。“一毛钱也不值,”她慢慢地述说,强调她对这种东西的看法:“老实说,赖先生,这玩意儿要不是已经被偷掉,本来早晚也会被我抛出窗外去的。假如我不怕路上正好有‘衰’的人脑袋会开花的话,我也早把它甩出去了。那玩意儿是个很长,容易粘灰尘的难看东西。你一转身,蜘蛛就会爬进去。再说这些吹箭,才真是危险的东西。据说是淬上极毒的,我知道祗要刺破一点皮,也是致命的。我从不叫佣人去清扫他的陈列室,我都是自己去的。”
她向我笑笑又说下去道:“我不作数的告诉你,我私人希望这支侏儒族的吹矢枪和那些有毒的吹箭从此消失无踪,再也不会出现。我愿意登个报,出个赏格……不是把它送回来,而是给永远不送回来的人。”
“是长长一支分不开的,还是可以分开来凑起来的?”
“是结结实实一支的。我丈夫认为这是原始部落的大杰作……你看他们要找根树的枝或是干,用火烤使它变直,然后在当中要捅一个洞。因为树干太长,使用的时候前面会弯下来,所以这个孔还必须使用的时候是直的……我认为他们是用火烫出来,然后不知化多少天,用什么方法来打光这个洞的。是一长条硬极了的木头,里面的洞光得像玻璃。
“我见过幼田用嘴吹过一次这种吹箭,速度很快,因为有神秘性,所以看起来怪里怪气。”
“用的是毒箭?”我问。
“不是,不是。”她说:“毒箭他放在特别的容器里;他叫它箭囊,箭袋的。但他自己用很轻的木头做了些吹箭……一种南美洲才有的轻木头。他在前面装上金属的箭头,尾部加上羽毛,用绒线绕到和吹矢枪里面的洞一样大小。蛮奇怪的,这玩意劲道足得很。”
“吹箭也偷掉了吗?”我问。
“用来示范的吹箭?”她问:“我不知道。”
“放在那里的?”
“他个人房间桌子的一个抽屉里。赖先生,这件事你不必太难过,也不必太理会幼田讲的一切。有不如意事的时候,他总是这个德性。我保证,明天他就不当回事了……反正,以前他也挨偷过。他每件东西都有保险。再说,一个像他身分的人,这种事也免不了的。”
她向白莎笑笑,把手给我握一下:“你不介意吧,赖先生。希望你不介意。”
“不会,没什么。”我说。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她说:“我先生所以会那么生气是因为他输不起。今晚是他故意布置的陷阱。否则他不会如此生气的。这也是为什么他做了那么多宣传。他就是赌今天晚上小偷敢不敢来偷点东西走。
“你要知道,他经常失窃一些值钱的小东西,他决定要捉住这个偷东西的贼。这些找个私家侦采守住门口看邀请卡,本来就是个掩人耳目。真正的理由是不使人知道他已经装好了一台爱克斯光在电梯里。”
“爱克斯光在电梯里?”我问。
“是的,他三个礼拜之前装妥的。你也许到过安全检查很严格的单位,他们让你走过一个房间,在另一房间的人可以用爱克斯光透视你,经过透视幕,你要是带刀带枪,他们都知道。”
“我在州立监狱见过。”我说。
“每一位今晚离开的客人都会经过爱克斯光透视。这些东西不可能离开这一层楼……但是,就是不见了。
“现在,假如你不在乎,我要去看看我先生,不要让他气爆了。”
她向我笑笑,离开我,走向房间当中这一群,她的臀部顺溜地摆动着。
“真是浑蛋加三级。”白莎对我说:“把你眼睛从她屁股上移开!我们一定要开始工作了。”
“我是在工作呀。”我说。
“看起来不像。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都办好了。”我说。
“你不能一推六二五,都放在我肩上。”白莎说:“我们是合伙公司……我看你是有意自己出去泡烂污妞,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看这些浑帐客人。”
“你没有要我来呀,”我说:“你自己要出这个风头,你自己要照个相,你是那个罩得住的女神探,要抓住小偷脚跟,把她倒提起来,把一支六尺长的吹矢枪从她怀里摇出来,是你自己……”
“闭嘴!”白莎向我说。
“你在楼下电梯旁边查看每一位客人的邀请卡,是吗?”
“是的!”白莎简短地说。又加一句:“你千万别问我为什么不查对客人名单,来一个划掉一个。否则我当了这些人的面把你打扁。”
“我本来也不会问你这件事。”我说:“供应食品的人怎么上来的?另有电梯吗?”
“没有,”她说:“祗有这一条路。从唯一的电梯上去。所有的东西要从这电梯上去,所有的东西要从这电梯下来。”
我说:“哪你倒说说看,怎么可能有人拿着一根六尺长,不能折迭的木制吹矢枪,偷运出一这个地方呢?”
白莎看着我,闪烁的小眼拍擦拍擦很快地眨着。
“你可能的确把一个小偷放了进来。”我继续说:“但我绝不相信你会笨到那种程度,人家拿一支吹矢枪在你前面走过,你也觉察不出来。”
白莎想想我说的,一阵笑意爬上她脸。“那么,这玩意儿是被藏了起来。”她说:“一定还在屋顶公寓什么地方。”
“除非有人把它递出窗去上了屋顶了。”
白莎说:“他在等保险公司的人来。他要我向保险公司做个报告。我希望他早点来,我可以早点离开这里。”
“有没有报警?”
“没听说要报警。”白莎说:“他不要任何人向警方泄露一个字。他要这件事静静处理……你又干了什么事,他们对你那么好?”
“你说什么?”我问。
“我是指皇甫菲丽呀,亲爱的!”白莎说:“你进来了之后,她一直在看你,一直主动在搭讪……老天,我一点看不出你有什么好。你是小不点玩具手枪,又不中看又不中用。皇甫幼田一只手就可以抓你起来。两个你也没有他……”
“不衬肩的话,一个半就可以了。”我说。
“好吧,不衬肩,一个半。”白莎说:“但是……”白莎停下来,看向皇甫太太含意深切地说:“皇甫幼田为了家族声誉把自己‘衬’得那么大,他太太可是一点‘衬头’都没有的。”
“你要我留下来陪你讨论这个话题?”我问。
“我要你留下来,保险公司的人来的时候,我要你跟他谈。我……看,那个人一定是保险公司来的。”
电梯门打开,倪茂文带了穿蓝色衣服的人进来,脸上尚有睡意,一定是睡了一半匆匆被拖起来的。
皇甫幼田把我们集在一起,替我们介绍。保险公司的人叫屈伟力,他发问,做记录。“玉菩萨你估计要值多少?”他问。
“九千元。”他说,连眼都不贬一下。
“玉的雕制品?”
“非常高质量的玉,”皇甫说:“东方人称之谓翡翠。额前嵌粒红宝石。”
“不久之前你有一尊相似的玉菩萨也欠窃了?”他问。
“是的,和今天失窃的是一对。”
“二个一样的?”
“是的。”
“每一个地力都一样的吗?”
“我对你说过,他们是一对。完全一样。”
“另外一尊你估的是七千五百元。”保险公司的人说。
皇甫眨了一下眼睛快快地说:“我说九千元是玉菩萨和吹矢枪合在一起的约估。”
“原来如此,”保险公司的屈先生说:“二件东西九千元。那支吹矢枪是一千五百元。”
“还有吹箭。”皇甫说。
“喔,是的,多少支呢?”
“六支。”
“能不能分开列,吹矢枪多少钱?吹箭多少钱?”
“不行。”皇甫草率地说:“我分不开来说。事实上两件东西都是无价之宝。这些吹箭头上有一种毒质,我国是不准进口的……老实说,吹矢箭枪本身是无可比喻的艺术品。失去了就再也没有了。是……”
“我懂,我懂。”屈先生打断他说:“我不过是打听一下估价的依据,可以向公司报告。一千五百元是吹矢枪和吹箭。七千五百元是玉菩萨。”
他打开手提箱,拿出一张表格,就垫在手提箱上,开始填写。
“喔,不必忙在今晚,”皇甫幼田的态度突柔软下来,他说:“我想我今晚太紧张了。实在没理由要你半夜赶来,但是……”
“没关系……没有关系。”屈伟力暂时停下来向上用占了优势的眼光看看他。说道:“我们就是干这一行的。我们要提供的就是这种服务……就在这里,皇甫先生,你签个大名,支票马上寄到,不再会有人来麻烦你。”
皇甫幼田看了给付申请单上的内容,签了字,保险公司的人打开手提箱,把单子随便向里一抛,向大家鞠躬说:“晚安……我应该说各位早安。”径自走向电梯。
白莎有如傻瓜样楞在当地,我对皇甫说:“我想我们也没什么事了。”
“谁说没有,”皇甫说:“我要把我东西找回来。”
我指向白莎说:“她是我们公司管接客户和财务的。”
“你什么意思?”皇甫幼田说。
我说:“你聘我们公司不要让小偷带东西出去,不是聘我们公司找失窃的东西。假如你要我们公司替你找回失窃的东西,那是另外一件工作,当然要重新来议定条件。”
他脸涨红,很快向我走上一步,然后自动停止,他把眼睛向我眼睛看定,突然大笑起来。
“你倒讲得有理。”他说:“赖,我道歉。我一闭始把你估错了……我想我错了。”
“不必介意。”我告诉他。
白莎神气地说:“很多人对唐诺都会估计错误。他长得小一点,但他硬得很……而且有头脑。”
“省省吧,白莎。”我说。
“我对他可绝没有弄错。”皇甫太太说:“我看到能干的人我就知道。赖先生,我们要说再见了。能见到你们真是件高兴事。我相信我先生明天会到你们办公室和柯太太谈这件事的。”她和我握手。
她转向白莎说道:“柯大太,晚安。”
我向正在向导屈伟力进电梯的倪茂文叫道:“等等,倪先生,我们一起下去,可以省电梯跑一趟。”
“好,我们等你。”倪茂文说。
我避免不再和皇甫幼田握手道别,免得我的手又要疼痛很久。我们大家互道晚安,我和白莎进电梯,电梯门关起。
保险公司的人看向我,微笑说:“交换张卡片好吗……我知道你们侦探社,我想要你们一张卡片。为了报告,你知道。”
我给他一张我们的卡片。我们从二十层出来,换了个电梯来到大厅。倪茂文祗送我们到二十层就搭私用电梯回屋顶公寓去。
“这一类事情,你们不少吗?”我问屈伟力。
“老天,是的。”他说:“我老会碰到的。拿皇甫幼田这种人来说,他有一个房间陈列他周游世界收集的珍品。每次他自己回来坐在房里看看,总觉得值个百把万。我们连估价都懒得估。这是件好生意。世界上绝对不会有傻瓜去把这些垃圾都搬回家的。偶一有人偷掉了一件他喜欢的东西,我们就付特别夸张的价格。但是那些垃圾的总价报得太高,保险金付得高,我们不在乎赔他一些,反正还有赚,赚得还多。大家高兴,没什么人有怨言。
“唯一我们可能会倒霉的机会是火警。但他的公寓自动防火系系统非常好……我们愿意替所有他的收集品保一百万元险。但是这家伙一旦死掉,这些玩意拿来拍卖,你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我不说话。屈伟力用手指敲敲装着皇甫幼田申请单的手提箱,继续说道:“这件事他们大概拿回去一万元,那支吹矢枪,他们必须抛掉,再也不能露面了。当然还有各种安排也花了不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