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进办公室。
我们的接待小姐抬头上望,吓了一跳,好像是见了鬼了,用一只手指放在嘴唇上,叫我不要出声。又用大拇指指指柯白莎办公室的方向。
我面向她办公桌,故意大声地问:“怎么啦,白莎又吃错药啦?”
“白莎要我们看到你立即通知她。”
“她讲得那么客气吗?”
“没有。”
“她怎么讲?”
“白莎说:‘这小王八蛋要是再敢把脑袋伸进这个办公室,你通知我。我亲自要把他掷出去,我们拆伙了。’”
“她真有意思。”我说:“通知她,告诉她我回来了。我在自己办公室里。”
我走向我办公室门。
我私人办公室门的玻璃上,本来有描金字写着我的名字,此刻看到已被拙劣的手法,暴力地刮去了。我想一定是白莎随手拿起最近手的刀片,干的好事。
卜爱茜张大眼睛,不相信自己地看向我。“唐诺,”她说:“别进来!去找个律师,让律师……喔,老天,唐诺,这下可要大乱了。”
我拿出一张凭票即付的支票,在爱茜面前一晃道:“我要付回你,你借给我的钱,爱茜。”
“没关系,唐诺,那个没关系。别让白莎知道是我借的钱。唐诺,这是什么?这是一万……唐诺,这是一万三千元!”
“是呀。”
“凭票即付的支票。”她说。
“是呀,卞约翰银行的。”
“但是……但这个……”
“我把你汇给我的钱投资在开矿的股票上。”我说:“击天矿业开发公司。好像看得很准。我们一买进,它直线上涨,我叉把它卖还给原来的矿业大集团企司了。”
“唐诺,你说我的三百五十元……唐诺,我不明白。”
“你不必明白。”我说:“把支票存进你银行去,你就……”
九级地震来袭整个大楼一样,外办公室一张椅子倒地,一张桌子被人一巴掌推出好几尺撞到办公室隔间,我办公室门几乎自绞链断裂,柯白莎站在门口,她双眼冒火,声音提高到不但我们办公室都听得到,连外面走道都有回音。
“你这个招摇撞骗,小不点的大混蛋!你竟还有胆子回来。你在这里的地位像只臭虫在床上一样。你一毛不值,小头小脑,没有胸肌,没有屁股,猴子一样,专门骗人的流氓……”
“你不是自以为聪明的吗?在我白莎好好的把五百元支票放进银行之后,你跑到旧金山去!把你这个豆腐脑袋戳出去鬼混,把你的狗鼻子伸出来乱嗅,这下可好!你得到什么?他们把那张支票止付了!你和你那张大嘴巴!你和你那个鬼脑袋!”
“然后你使我们的客户因为谋杀罪被捕。现在,我们在旧金山是敲诈犯。警察在找你。有命令见到你把你带进去。想想看,要捉一个私家侦探……我的合伙人。我把你从水沟里捡回来。我把你放这里工作,又给你做合伙人。你为什么……老天,他奶奶的!”(上情见柯赖二氏第一集‘来势汹淘’及第三集‘双倍利市’。)
她转身,自肩头向我们管接电话的小姐喊叫道:“给我接警察局,告诉他们赖唐诺现在在这里等他们来铐走他。告诉他们,我们侦探社的主要头脑现在回来了。正在等他们。”
她两只手叉在腰眼里,两个肘部尽量离开身躯,下巴戳出,犹如一只牛头狗。
我说:“白莎,这单子要你签字。”我把一张卡纸自桌上推向她。
她根本没看那张卡纸。“签个屁,”她说:“除了给你在法庭上解决外,我什么字都不签。”
“你也别以为会分到一分钱。你已经把我们公司名誉弄坏了,存下来的钱正好补偿损失。我和我律师谈过,他说我他妈真对。你去找个律师问问,你就会知道我没说错。”
“你房间里私人的东西,都清出来放在角落上纸盒子里了。你可以滚了。”
我说:“你最好在这卡上签个字,白莎。这是我们两个人在旧金山新闻的银行户头。”
“两个人的户头?你在干什么?开支票。混你的帐,唐诺,我要你坐牢。我在这里止付了你签字的支票,我把我们两人在这里的户头提空,全放进了我私人户头。我们散伙了。是我把你从沟里拉起来,我要把你放回沟里去。”
我说:“那没有关系。我只好自己接收旧金山这个户头。你可以照你喜欢在这里主持工作。你不必担心法律问题。假如我们合伙事业已经拆伙了,我在旧金山赚的钱就是我个人的……”
“在旧金山赚的钱?”
“是呀。”
她一把攫住那张卡纸,看看道:“怎么啦,这只是旧金山银行开户的签名卡,户头的名字是‘柯赖二氏私家侦探社’!?”
“本来就是,”我说:“因为有一笔很大额的钱,所以我决定在旧金山开个户头也不赖,何况我们和旧金山警局处得非常好。他们说他们会把那边生意都介绍给我们。任何我们的案子,牵涉到旧金山,他们当我们是市长亲戚处理。”
“你在说什么?”白莎问。
“你总不会不知道彭乔虎的案子侦破了。”
“侦破谁不知道。”她说:“别告诉我你和侦破有什么关系。我看过报纸。乱七八糟,都是这些外行对警方没有信心。而你凑进去把卞约翰一家拿来和稀泥,差点把老约翰的声誉弄坏了。老天,要是他告我们,我们……”
“他不会,”我说:“他给了我五千元一张支票。”
“五千元?”
“没错,在之前,他还给我一些现钞,一千五百元,算是补偿我开支的。”
“他给了你一千五百元现钞,算是开支的?”
“是呀。”
“奶奶的!”白莎敬畏地说。
“从你刚才宣告的说法,”我说:“这张支票好像是在我们拆伙后收到的。”
白莎眨着眼睫毛。突然问:“旧金山银行里有多少钱?”
我说:“我从卞约翰那里收来的五千元办案费在里面。不过,他给我的开支费,我拿来投资在开矿的股票上。”
白莎已经是紫色的脸,这下变了猪肝色了。“你把开支费,投……投资在股票上?为什么?你豆腐脑子,小不点的混蛋。我把你……为什么你?这是盗用公款。我要……报警!报警。我要亲自告你。”她大声叫喊着。
“之后,”我续续说下去道:“我又把股票卖掉了,得了一些小利润。我们大概只赚了四万元。我的扇客尽了全力地把市面上的游动股几乎都收来了。我们还有些长途电话费没结清,大概也要几百元,但是股票到底还是买到了。我们……”
白莎的下巴垂下来,好像说用块湿毛巾打了她脸一样。“你……你……”
“当然,我刚才说小赚四万元,那是付税之前的说法。还玩意儿是要付所得税的。我不敢把股票留在手里等着分股息。这是一种投机股,要进出很快,脱手就算,不过我还保留了一些股没有全部卖掉,怕万一真是涨得太高,我们就坐着分红。”
白莎把卡纸快快在桌子上铺平,她从爱茜桌上抢过一支钢笔,然后,突然她想起什么,快步跑出我办公室。
“你在干什么?”她向坐在接待桌子上的女孩大叫道:“把短命的电话放下来。”
白莎把自己的尊臀塞进一张椅子,把她的名字签在银行印好的签名卡,我的签字的上面。
“爱茜亲爱的,”白莎说:“你把这个马上用限时专送送去旧金山,马上。送去这银行。”
白莎向上看我,深吸一口气,盛怒成紫色的嘴唇,挂上了笑容。
“唐诺亲爱的,”她说:“你有的时候真是逗得白莎冒烟。你知道白莎容易生气,你又偏偏有的时候不告诉她,你在干什么?你该和她保持联络的。唐诺,到我办公室来,把这些事都详细告诉我。爱茜,你去找个人赶工把唐诺的名字在中午之前漆回到这扇门上去,我本来嫌它漆得小了一点,不够气派。我要你自己动手,把唐诺的东西一件件搬出来,放回老地方去,要是唐诺有一点点不方便,我要你个人负完全责任。
“唐诺,等一了,你需要休息,你日以继夜为公司工作,白莎不知道你怎能吃得消的。”
“你现在跟白莎去办公室,好人。告诉我怎么回事,来,我们走吧。”
爱茜自桌子上推过来一张明信片。“也许你要先看一下邮件,赖先生。”她说。
我把明信片拿起。是从哈瓦那来的航空明信片。明信片是寄给我个人的。上面说:
亲爱的:好玩极了。希望你也在这里。美丽。
‘希望你也在这里’这几个字下面,重重的用笔割了几道。
柯白莎围一条热情的手臂在我肩上,“走吧,小混蛋。”她说:“告诉大白莎这四万元钱的一切。你这个聪明,天才,小狗娘养的。”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