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条街不到温契斯特旅社,我们看到了宓警官的警车,停在一个路边消防栓旁。
宓警官的叫声,充分表示积压在心的情绪得到了满足的解放。
“就停在那里。”他告诉计程驾驶。出租车靠边停下。
善楼用没有受伤的手把出租车门打开,走到警车前,看到钥匙在车上,把钥匙拔出来,放进口袋,笑了笑,走回出租车。
“白莎。”善楼说,把受伤的右手举高,以免车门撞到他:“手铐的钥匙,在我背心右下口袋里。”
白莎把他未扣的上衣下摆拉开一点,伸手在他背心口袋摸索。上装袖子移动了一下,善楼畏缩地把大拇指再抬高一点。
白莎把钥匙放进手铐,把手铐拿掉。
善楼说:“不要忘记,你还是被捕状态。我只是放松你一些。”
计程司机问道:“什么人付我车钱?”
“他们。”善楼说。
我给白莎做个眼色,白莎不愿意地打开皮包付了车费,也给了小帐。
“现在怎么办?”善楼问:“我们是不是等他们回来?”
“他们不会回来的。”我告诉他:“他们知道用抢来的警车,跑不出市区的。”
“好,你说怎么办?”善楼不耐烦地说。
我说:“你跟我来。”
宓善楼蹙眉,犹豫,内心踌躇了一秒钟,追上我先跨出的一条腿,并肩跟着我。
“不要耍花样。”他警告我。我们一声不吭走到温契斯特大旅社。
“你不会以为他们住在这里吧?”善楼问。
我说:“先看看背景,她们两个女人知道有人会追捕她们,她们绝望,一心只想逃亡。再说邓默斯迁出的时候,也是这种心情,他匆匆忙忙,一心要逃亡。他和他的一大堆行李竟然会失踪。好像阿里巴巴一样说不见就不见了。善楼,我们是在和一批有组织的勒索集团斗法。他们有消息收集人,接触人,收款人。绝不是偶然发现一件秘密的外行客串案件。”
“少推理,快说你想的结果。”善楼说。
我说:“来,这里来。”
我把鸡尾酒廊的门打开。
经理站在房间的中央。他既可看到酒廊通旅社大厅的门,也可以看到开向大街的门。
他向我们走过来,鞠躬。首先看看善楼,看他用手帕包扎的右手。再看向我,他记起了我是什么人。
我说:“我想你还认得我,是吗?”
他做了个完全空白的表情。
我说:“你用水加橄榄收了我鸡尾酒的钱。”
他说:“证据在那里?”
“冲下水沟去了。”我说。
他说:“少自以为聪明。”两只眼睛看定在善楼受伤的手上。
我说:“好,我们几个要喝酒,希望酒能比上次的好一些。”
我走向一个卡座。我们四个人坐下来,善楼一心的不愿意。
经理离开。
我很轻声地说:“可兰,快,跟他去。要是他打电话,试试能不能弄到电话号码。”
可兰自卡座的桌后溜出身来,看起来是个文静、高雅的女士,要找洗手间用一下。一点不起眼的盯着经理,跟了下去。
“你认为他也是一份子?”善楼怀疑地问。
我说:“我在找邓默斯的时候,在这附近有问题。再说傅东佛和盛蜜妮在他们去汽车旅馆之前,曾在这里喝过酒。”
“这两件事,也能称为线索吗?”善楼生气地说。
我说:“把你警车弄回来,也是靠这两个线索呀。”
善楼不吭气。
我说:“我对车子,早就想到,不在这里,就一定在卡巴尼塔夜总会。我先试这个地方,因为这里近一点,也容易把警车处理一点。但是我还不能确定,人会在这里,还是会在卡巴尼塔。”
善楼扭了一下嘴角,忍受下手上突发的疼痛。爆炸引起的麻木,已经过去了。破碎的骨头,每次他动一下上肢,都会引起很大的刺痛。
白莎同情地说:“你先来他一大口,会好一点的。”
善楼说:“你说得有理,我们快叫酒保来。”
“我去找他,”我说:“你要什么?”
“白兰地,双份。”他说,把头靠向卡座椅背上。他的脸有点苍白,眼睛闭起。嘴角泛起痛苦的表情。
我从卡座走出来,向前走了六步。善楼突然把眼张开来,直直看看我:“嗨!”他说:“你不要去,让白莎走一次。你回来。”
什么地方有女人喊叫的声音。
是有人嘴巴被捂住叫出来的声音。来自吧台的后方。
我向吧台冲过去。酒保说:“里面你不能去。”
我看到一扇开着的窄门,门里只有楼梯。我向里冲。酒保伸手一把攫住我上装的肩部。我侧脚一下重重踩在他膝盖上,挣脱他的纠缠,自楼梯向下跑去。酒保警觉性很高,反手把窄门关上,门里不论发生什么声音,上面的顾客就听不见了。
我到了地下的储藏室。全是储酒的架子。没有许可兰的影子。
酒廊经理正在把自己的身体通过另一扇,开在储酒库底下的小门。他看到我的出现,怒火自眼中冒出。
“你来干什么?”
“那个叫救命的女人,哪里去了?”
“我不知道,她上楼了。这里是不准别人进来的,请你出去。”
“你去哪里?”我问。
听到楼梯顶端发生了骚动,他急急说:“你是来抢东西,我一定要自卫了。”
他把右手伸进上衣里面。
我抓起一只酒瓶,向他头上掷过去。
酒瓶没有打到他头,但击上了水泥墙。香槟从破碎的瓶子四散出来,涨到他脸上。他用左手上臂向上抬起,顺便弄干眼睛附近的酒沫。他的右手仍在上衣衣襟里。
我用全力向他冲过去。
在我身后,我听到有人一脚把小门踢破,打开。很多重重的脚步声自楼梯上下来。
酒廊经理突然知道情况对他不利。把手自衣襟中拿出。
宓警官和柯白莎从楼梯来到地下室。
“你为什么想逃跑?”善楼问我,脸色苍白得像张纸。
“那女人哪里去了?”我问经理。
“她回到楼梯上去了。”他回答。
许可兰从角落里一排蛛网满布的酒架后,一手挡在脸前,伸出一个头来说道:“笨蛋。他看到我之后,我吓得叫了出来,马上向上逃。他以为我不会再下来,就向后面走去,我偏又走回来躲在这里。我要看他想干什么。”
“你们搞什么?”经理生气地道:“我要找律师告你们。幸好我没有开枪,我以为是抢劫。我正准备自卫呢。警官,我要你负全部责任。”
善楼已全身无力,他慢慢走向我。他说:“赖,我对你已经受够了。你……”
我把头一低,很快速度,像一阵风,从酒廊经理胯下窜进开着的那扇小门。
我听到善栖大声怒吼:“抓住他!”身后脚步声起。
经理大叫:“你不能进去!”又加一句:“我来抓他。”
我已经进入一间布置成公寓状的房间。显然是旅社给某一下级人员的寝室。家具都是便宜的劣等货。里面有新鲜的烟味,一只烟灰缸,还有一缕香烟在袅袅上升。
我弯腰看看床底下。
我看到裙子,一只女人的腿,然后是齐蜜莉生气的眼睛。
骚动的声音,使我不得不抬头向上看。
邓默斯正用一根球棒挥过来。我低头逃过一击,趁势捉住他的腿,棒子打到我肩膀。一阵麻木。邓默斯和我同时倒向地上。两个人扭作一团。
齐蜜莉自床底下爬出来,一面叫,一面抓住我一把头发。酒廊的经理一进来先踢我一脚。然后是白莎勇猛地参加混战,如入无人之地。
我听到善楼大叫:“不要打了,不要打了。”然后我看到白莎多肉的腿晃过我的面孔,一脚踢到压在我身上邓默斯的下颔上。“这种裙子好看不好用。”白莎说:“要拉起那么多来,才能踢这狗娘养的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