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雪俪用她装得出最好的笑容对我说:“你很好玩,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我说。
她把手放到我手里。“今天真正的很过瘾。”她说。
“是的,哈小姐,”我告诉她。
她咯咯地傻笑说:“有件事告诉你。”
“什么?”
“我一定要回家去了。”
“我送你回去。”
“我借了我姐姐的车了,我应该八点钟交回给她的。现在过了,是不是?”
“九点五分。”
“喔,我不知道那么晚了。时光似流水,真是的。”
“没有错。”
“看你。”她说:“看你好像比我还醉了。”
我研究着她的作用,说道:“彼此,彼此。”
她又咯咯地傻笑:“好,由你来开车。我们两个一起去姊姊家,由姊夫开车送我们二个回来这里,车子还他们。”
“你姐夫会喜欢我吗?”
她把嘴唇噘起很高,咂咂做出二声。
“他叫什么名字?”
“傅东佛。”
“意思他不会喜欢我?”
“也许不会。他只喜欢自己。你说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由你开车呀。”
“好的,”我说:“他们住那里?”
“圣罗布。”
“那很远喔。”我告诉她。
“也不算太远。唐诺,今天的帐,一定要由我付。”
“不行,归我请客。”我说。
“归我。”
“应该是我的。”我说。
我把侍者叫过来,把账单付了。我们走了一条街,来到一个停车场,她把车单给我。我跟了服务员走下去,去看驾驶轴上固定着的登记证。车主姓名是傅东佛,地址是圣罗布的柑橘道六二八五号。
目前为止,每件事都符合。我心里不断烦闷。这辆车应该是热得像个爆竹。
我们慢慢把车滑出停车位。我把车门打开让雪俪进车。
我对这局面不是太乐意。我需要有个证人。我在一个加油站停下告诉服务员我认为后轮胎气压不足。我下车跟了他到车后,塞了二块钱给他,大声地说:“雪俪,打好气你开车好了。你说是你姐姐的车,还是你来开好一点。”
她摇摇头,她的下巴掉下去碰到了胸部。
“你还好,你没有醉,还是你开好了。”我说。
“我是没有醉,我不想开。”
我没有加油。服务员应该会记得我们的争辩。我向他眨一下眼说:“好吧,你一定要我开,我就开。老实说我是不情不愿的。”
“没关系。”
“这是你姐夫的车子?”
“姐姐的。”她说:“东佛说一定要用他名字登记。他做惯了大亨,配角不做的。我姐姐花自己钞票买的……傅东佛!”她用厌恶的声音说着。
服务员把挡风玻璃洗干净,把车头灯用干布掸一下。我看着油量表,用手指敲二下,笑一笑,摇摇头,开出了加油站。
我看到雪俪仔细看看我,研究了一下。
“你好像还没有酒意?”
我说:“不论喝多少酒,只要我一坐到驾驶座上,我就完全醒了。”
“但是那玩意儿还是在你肚子里翻滚是吗?”
“那自然。”
“真有本领。”她说,把头靠在我肩上。
我们跑上公路来到帝谷大道。“跑慢点。”雪俪说。
“为什么?”
“我寂寞得很。”
我把车慢下来。她靠我靠得更紧一点。她说:“把车靠到路边去。”
我把车开到路旁,把车停妥。
车头方向的前右侧,有一个霓红灯广告,“安乐窝汽车旅馆”。下面一块小牌子,另有强光照着“有空位”。
“慢慢向前开。”她说。
我慢慢向前开。
“停车,”她说:“就这里。”
“为什么?”
“我不舒服。我……喔,唐诺。我看我明天会整天头痛了。把车开离大路。”她说:“这里,这里开进去。”
“这里是汽车旅馆。”
“又怎么样?”
我说:“我只是告诉你。”
“我不能再在路上走了。那里一定有洗手间。”她说。
我把车开进汽车旅馆去。
“去找找看,女人洗手间在那里。”
我走进办公室。里面的女人用冷冷好奇的眼神看着我,告诉我他们没有公用的洗手间。他们在出租的房子里才有浴室。她问我要不要一间单人房子。
“我去问一下。”我告诉她。
她藐视地看着我。我走回汽车说道:“没有洗手间,宝贝,所有洗手间都在房子里,他们只有一个空房了。”
“好吧,”她说,打开门走出汽车:“扶我进屋里去。”
我走回去登记傅东佛夫妇。地址写了圣罗布,柑橘大道六二八五号。又把车号登记上去……四五S 五三一。
管理这里的女人指给我们看,租给我们的是那一间房。雪俪扑通一下坐在一张椅子上。
我取了女经理交给我十一号房的钥匙。她祝我晚安。我扶起雪俪搀着她进去十一号房子。她走进洗手间,又做出很多不舒服的样子。出来就向床上一躺。
我坐在床沿上,低头向她看着。
“把灯关了。”她说:“刺眼得很。”
我把灯关了。她点上支烟。
她说:“我觉得空气不够。”
“我来把门打开。”
“不,我要出去。”
“我和你一起去。”
“不,你留在这里。”她说:“我不舒服。我的样子会很难看。唐诺,告诉我,我们怎样登记的?”
“你猜呢?”
“我想知道一下。”
“当然要写夫妇,否则他们不租给我们。”
“你没错。”她说:“唐诺,我等一下要车上的纸巾,钥匙在那里?”
我把钥匙给她。
她说:“你留这里,你没问题吧?”
“我很好。”
她说:“我们不该这样的。”
“怎么样?”
“住在这里。”
我说:“我们没有真的住在这里。你不记得了吗?你要把车送回给你姐姐。你的姐夫可以送我们回城。我们停在这里因为你要用洗手间。”
“喔。”她说,向我用一只眼眨了一下。
她走了出去。
我走到窗旁。拉起窗帘,这样我可以坐着看到汽车。
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她根本没有走近汽车。她走出房子是去吸点新鲜空气的。
十分钟,她还没回来。
二十分钟之后,我走出去找她。这家汽车旅馆是在郊外,周围有很多尚未利用的地产。进来的碎石路,由于霓红灯的照耀,变成一条红头带。前面高速公路上固定的有不少车辆经过。
我砂砾作声地踩着碎石路沿汽车旅馆范围走着。多一半一间间的房子都已经熄灯无声。前面一间房有两对人在聚会,有叫声及笑声。一个男人在说黄笑话,引起一堆笑声。
中间一点有一间房子,门口停的是爱渥华州牌照汽车,俩夫妇在吵架。我没听清楚。大致是为了男的对继女的态度有什么不好。女的用尖而控制的声音,快快地数说,从我经过的短短时间就可以听到个大概。女的是说他先生一开始就没喜欢过鲁思,一直对她不友善,使她觉得没人要她。养成她敏感和怕见人。她的脾气古怪完全该由他负责,他应该自己不好意思,他简直不能和她第一个丈夫相比。又说鲁思从小一直爱她真正的父亲,因为他是一个真正的绅士,有礼貌又为他人着想。在目前这情况,任谁也不能怨,那孩子会想到以前……
我走远了,就听不到下文了。
汽车旅馆范围里,就是没有哈雪俪的影子。有一间房子里,收音机的声音特别响。
我试试车门。车门锁着。
我转到我们租的房子后门,也没有哈雪俪。她可能躺在外面什么地方地上,装她喝醉的样子。我又再在汽车旅馆范围里兜了一圈。
没有见到哈雪俪。
我走回房子的时候,听到“砰!”的一声。我想是汽车内燃机逆火的声音。
我停下来,等候,仔细听。又再有二声一样的,可能是大卡车内燃机的逆火。我四周看看,没有大卡车。
我回进我租的房子。四周看看。雪俪留下的只有一包烟和一盒火柴。火柴是卡巴尼塔夜总会的宣传品。我把它放进口袋。我拿起那包香烟,里面还有三分之二满。香烟包上面的锡纸已撕开。我突然看到一张厚的白纸折迭起来,塞在外包装和锡纸之间。
我把白纸抽出来,打开。
白纸本来是菜单的一部份。在背面用铅笔写的字:帝谷大道,安乐窝汽车旅馆。
没有别的线索了。
我把香烟,纸条也和火柴一样放进口袋。又再在房子里看清楚,确实什么也没有了。
我小心地把曾经接触过的地方都用手帕把指纹擦掉,尤其没有忘了注意门把上的指纹。我没有处理浴室里的情况,那里面只有雪俪的指纹。她的指纹留在里面可能反倒好一些。
我把房子钥匙上的指纹也擦掉,把钥匙插在门的里侧。用手帕包了门把并把门关上。汽车里面或驾驶盘上的指纹,我无法处理,因为车门是锁着的。钥匙在雪俪手中。
附近那间房子,收音机的声音仍在响着。
我绕过汽车旅馆的办公室,走上公路。我不敢搭伸手的便车。我尽可能远离公路,但沿了公路方向走。务使没有一辆车的车头灯会照清楚我的脸。
我来到一家仍还营业的路旁餐厅。
餐厅里有公用电话。我投下硬币,接柯白莎的公寓。
足足二分钟之后,白莎才来接听。我听得出她不喜欢这个时候有人打扰她。
“什么人!”她简短地说。
我说:“白莎。是我,赖唐诺。我要叫你来接我一下。”
“嘿,想得出来,”她说:“叫我睡了一半起来‘接客’!你的公司车呢?你的腿呢?你不会叫车?你……”
我说:“白莎,你听我说,也许很重要。我现在在帝谷大道一家小的路旁餐厅。我不愿意被人见到。我会到外面去等到。请你尽可能赶快来接我一下。”
“少来这一套。”白莎说:“找辆出租车。”
“假如我找出租车,司机会认识我。”我说:“可能明天我的名字要上报纸了。”
“你的名字上报纸,看看有没有人在乎!”白莎咆哮道。
我说:“对我们俩人的侦探社,有名誉损害的。”
“去他的名誉!什么名誉?最多说你在外面泡妞泡出了毛病,是不是撞上了仙人……”
“会使我们破点财的。”我说。
白莎立刻停止说话,好像我把手捂住了她的嘴一样。她停了三四秒钟什么都不说。我知道电话还在她手中,因为我听得到她沉重的呼吸声。
“怎么样?”我问。
“好吧。”她说:“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