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的樱井刑警在调查中河与女人的关系。一中河过去工作的建设公司里没有女子与他交往,这样,剩下的就只有下面四种情况了:
①经亲戚熟人介绍的女子
②住所附近的女子
③东京铁路同好会的女子
④中河常去的快餐馆的女招待员
樱井对此—一作了清查。
据公司的同事说,中河几乎不饮酒,快餐馆和酒吧间等地方也不常去。这样,看上了哪个店的女招待这条线似乎可不去考虑。
首先第四种情况排除了。
其次对中河居住的公寓周围进行了查访。
同一公寓里住着三个单身女子,三人虽然都说见过中河的脸,但连名字都不知道。
在公寓,中河也好像踉在邻右舍没有什么来往。
公寓附近有一家中河在休息天常去的咖啡馆。这店里有一个相当美貌的女招待,但一调查,原来是老板的太太。
车站附近有一家常去的弹子房,但这里没有那种他考虑来作为结婚对象的女子。
再其次是亲戚熟人这条线。
中河的老家在岩手县的盛冈,但父母都已去世,比他小两岁的妹妹与一位商社职员给了婚,现在居住在美国。
据说在椅玉县的浦和住着一位相当于他的姑母的妇女,所以樱井去见了她。
年龄四十二岁、与丈夫一起挣钱的这位当小学教员的姑母,在樱井问起她关于销声匿迹后的中河的情况时,她说什么都不知道。
“就连过去我们也不怎么亲近的。”
“中河到了该结婚的年龄了,您有没有替他介绍过?”
年轻的樱井笨嘴拙舌地问道,因为他自己最近也有了婚事。
“介绍过一次。”
“后来怎么样了?”
“那是两年前的事。没有谈成呀,而且露着一副好像给他添了麻烦的脸,所以最近完全不来往了,可能是已经有订婚的女人了吧?”
“中河那样说了吗?”
“像是那么说过的。”那位姑母说道。
附近除了这位姑母以外就没有亲戚了。
剩下的就是东京铁路同好会。
樱井根据东京铁路同好会的会员名簿,向每一个女会员打听了一下。
女会员共二十九人,比起男会员来人数要少,但因为这是个微妙的问题,所以樱井担心她们能否真的讲实话。
像男会员一样,女会员的年龄和职业也都千差万别。
既有中学生,又有女办事员和家庭主妇。会员名簿上没有登记年龄,所以在见面之前猜测不到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因为叫由美子这名字,总想像是个二十二三岁的年轻女一子,可一见面,却是位接近五十岁的家庭主妇。
但值得庆幸的是,那位叫荒木由美子的家庭主妇经常出席同好会的聚会,并且喜欢道听途说。
听说独生女已经出嫁,家里只有她跟丈夫两人,日子过得挺逍遥自在的,所以常外出旅行。
“中河和藤代我都知道。”
荒木由美子一面沏茶,请樱井吃日本糕点,一面兴高采烈地说道。
由美子为出现了一个话伴,而且是一个热心的听众而感到高兴。
“听说藤代去世了。前些日子见到会长时,他告诉我这消息,我真大吃一惊啊。”
并没有怎么悲伤的样子。
“是在青森被害的。”
“听说是的。可不会是中河杀死的吧?”
“还不知道罪犯是谁。”
樱井一面含糊地说着一面心想:下次同好会聚会时,这个女人大概会喋喋不休地把刑警来家的事告诉其他会员。不,说不定樱井一离开她就想跟左邻右舍说这件事。
“那么,您为什么打听中河的事呢?”
“我想藤代可能在旅途中遇上了中河,所以问问你。我们在找中河,但不知道他的下落。”
“中河也被人害了吗?”
由美子固执地反问道。她的头脑中,好像渐渐形成了一个随意的情节。
“不,只是不知道下落。听说同好会中有他的情人,我想知道她是谁,荒木太太知道吧?我听人说,要是荒水太太的话,会员的事她什么都知道……”樱井拽回话题,恭维似地说道。
由美子怪不好意思似的,具翅儿上聚起了小皱纹。
“这个嘛大致情况知道,可是……”
“会员中也有很多年轻女子吧?”
樱井在桌子上摊开了会员名簿。
由美子移膝躬身,一面看着名簿一面逐个逐个向樱井作了说明:
“这位年轻,是个美人,在男会员中可受欢迎呐。这位XXX,是位小学老师,虽是老师,但很风骚……”
“这里面有跟中河来往的女子吗?”
“这个嘛……中河这个人不太谈起自己的私生活,所以各就逐个逐个地过一遍吧,只说单身的、成为恋爱对象的女人就行。”
樱井掏出圆珠笔,眼睛看着名簿。
“君子,这位怎么样?”樱井按五十青团顺序指着名字说道。
“这位在什么地方的区政厅工作,大概二十四五岁吧,还没有结婚。”
“跟中河之间,人家有没有什么议论?”
“没有听说过呀。挺朴实的,又不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人,不过她是个好人呀,真的。”
“饭岛章子怎么样?”
“她可真是个美人,不过,已经是人家的太太了,还跟丈夫一起来过同好会呐。都有一个两岁的孩子了。”
“原来是这样。下一个冈裕子呢?听说这位也是个年轻人。”
“听说她是昭和二十九年生的,所以今年多大了呢?”
“跟我同年,是二十七岁吧。”
“刑警你,二十七岁了?”
“咽”
“是吗?可冈裕子快要当老处女咬。”
“跟中河怎么样?”
“她这个人很漂亮,而且很聪明,关于结婚,她的理想可高呐!所以二十七岁还单身一人……”
“中河就不在她的理想范围内学?”
“好像是的。冈裕子曾经对我说:同好会的人个个都是好人,但没有人可以考虑作为结婚对象的。”
“小山广子怎么样?刚才您说她真是个美人……”
“这位不行,已经有对象啦,好像还不是同好会的会员。”
“是吗?下一个真田功子呢?”
“今年二十五岁吧,可是个性格开朗,在同好会也挺受欢迎的人哩。对了,不知是什么时候,我见过她跟中河一起走在新宿大街上。”
“只是两个人吗?”
“嗯,当然喷。”由美子点点头,随后又突然放低声音,“看上去可亲热哩!”
“大约是什么时候?”
“记得是去年年底,十二月的五六号……”
“像是一对情人吗?”
“是啊!”
“有没有从真田功子她本人那儿听到过她与中河的关系?”
“说实在的,刑警,我是想在那以后不久举行的聚会上问一下的,可真田她没有来参加聚会,结果没有问成。”由美子不无遗憾地说道。
樱井想先向这位叫真田功子的女子打听打听,说不定她知道中河的下落。
樱井请由美子在单身而且已达婚龄的女会员上做上记号,然后决定绕道去中央线上的中野走一趟。
在中野站下车时已是晚上七时许,周围一片昏暗。
樱井边走边看了一下卡在表带上的金属制的小日历。
四月十一日。星期六,晚上七点四十二分。
这些数字不容分说地扎向樱井的心窝,使他觉着痛苦。
(犯人究竟打算什么时候炸毁夜车呢?)
叫犯人弄得这么焦急,实在太令人气愤了!
真田功子的家位于从北口步行十二三分钟的地方。
这是一幢不大但也不小的两层木造楼房,她和父母、姐姐以及在读高中的弟弟住在这里。
樱井决定与功子在附近的咖啡馆里谈话。因为他想:要谈的是男女问题,在一家人面前恐怕难以启齿。
这是一个使人感到普普通通的姑娘,圆圆的脸,个儿高高的。功子在说了自己在新宿西口的一家银行里工作后笑着说:
“我跟中河可是没有什么呀。”
“但去年十二月有人看见你跟中河走在新宿街头上,说你们在一起走路可亲热呢。”
“十二月?”功子翻着上眼皮思索了一会儿,“啊,大概是看了场电影,他请我吃饭的时候吧?”
“后来呢?”
“就这些。是在新宿的歌舞伎街偶然遇上的。我想看一部电影,走到街上就遇上了中河。电影是各自掏钱看的,后来他请我吃了顿牛排。”
“就这些吗?”
“嗯。跟中河一起去看电影就那一次,虽然觉得他是好人,可总令人觉得不好亲近,不知是为什么……”
“那么,当时中河有没有谈起过他喜欢谁一类的话呢?比如说喜欢同好会的某一位。”
“中河这个人不太说自己的事,人家的事他倒是左打听右打听的。”
功子用冷漠的口吻说道。也许与其说冷漠,不如说无情来得正确。丝毫没有给人她过去爱过中河或是现在仍爱着中河的印象。
樱井大失所望。
“那么,你知道跟中河有来往的女子吗?”
樱井不抱期待地问道。他想:年轻的女子喜欢道听途说,但关于自己摸不关心的男子,她们大概什么都不想知;道。
“这……”功子露着毫无热忱的表情考虑了片刻,突然“啊”地发出一声声音,说道:“经你这么说,长沼详子倒是说过一些关于中河的话。”
“长沼洋子?”
樱井急忙重新看了一下名簿,荒木由美子做记号的会员中没有她的名字。
“这个人。”功子抬着没有记号的会员,说道。
“可是,这个不是已经成家了吗?”
“三十五岁了,但据说还单身一人。听说跟丈夫离婚以后,在明大前①开了一家小快餐馆。”
功子突然两眼炯炯发光,似乎很高兴谈这种话题。
“跟中河是什么样的关系?”
“是哪个男会员我忘记了,我曾听他说他看见中河和长沼洋子进了情人旅馆。那人是谁来看……”
“真的吗?”
“真的听说过。大概是XXXX吧。”
那么,这位叫长沼洋子的三十五岁的女人大概是中河的情人吧?
也许没有收获,但不管怎样,先见一见再说,除此之外似乎别无他活了。
樱井来到新宿,乘京王线去明大前。
车站附近有一家名叫“皮耶罗”的小快餐馆。
店里有三个明治大学学生模样的年轻人。
女掌柜长沼泽子是个皮肤白皙,使人感到有点儿严厉的女人。
“请,”在给樱井端出可乐以后,洋子说道:“我呀,是喜欢旅行才加入那个会的。特别是喜欢咯登咯登地被列车颠簸的旅行……”
“我想打听一下中河的事……”
“中河他怎么啦?”
“不知道他下落,我们正在寻找。有件事想打听一下,所以……”
“我也不知道呀。酒好像是挺能喝的。”
“不,不谈这个。”樱井急忙喝了一口可乐,“其实有人说你跟中河有关系……”
“啊?”洋子噗曲一声笑起来。
“有人说看见你们俩进入情人旅馆,是真的吗?”
“啊,原来是那一次呀。”洋子又耸了耸肩,噗嘘一声笑了起来。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今年一月底或是二月初吧。跟过去的朋友们在新宿聚了聚,喝了一点酒。都是女的。大概是十点左右散的吧。散了后走着走着,遇到了醉得东倒西歪的中河。他可能是个醉后爱哭的人吧,那副样子悲伤极了,所以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可怜起来……”洋子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所以进了情人旅馆?”
“多情怫心这话您知道吗?”
“听倒是听说过的……”
“哎,我就是那样。不过,跟中河就那么一次,因为我这个人呀,比起喜欢男人来倒更喜欢旅行。”
洋子像是嘲笑年轻的樱井似地微微一笑。
“就这一些?”
“嗯,就这一些。我也醉了,不由得产生那种心情,他大概也是这样吧,所以……”
“我想同好会里会有中河的情人,你知道吗?”
“这……我不知道呀。”
“是吗?”
樱井有点泄气了,心想还是落了空,要是这样,就很难找到中河的情人了。
(会不会中河根本就没有情人呢?)
樱井又向一位二十三岁的女办事员了解了一下情况,然后回到了搜查总部。那位女办事员也对中河毫无兴趣,只是高兴地对樱井说,中河跟她在同一单位。
“很遗憾,无论怎么调查也没有发现中河的情人。”
樱井脸上露出倦意向十津川汇报说。
“一点也没有线索吗?”
“找到了一个跟他一起去过情人旅馆的女人,可她说喝醉了酒,就那么一次,所以不是中河的情人。”
“那是个什么样的女人?”龟井问。
“年龄三十五岁,是个结过婚的快餐馆的女掌柜。她说她喜欢旅行,所以加入了同好会。”
“比中河年岁大?”
“是的,大六岁。”
“是个很有勉力的女人吗?”
“是个看上去很倔强的女人。一个劲儿地说,我可是恼火了,心里想我年轻,是不是在愚弄我……”樱井真的露着一副厌烦的神色。
“那是觉得你可爱呀。”十津川笑着说。
“别开玩笑了!”
“这就是说,是个有大姐风度的女人噗?”龟井说道。
“经你这么一说,她倒是说过什么自己多请费心。”
“可不是。”
“总之,她好像不知道中河的下落。”
“原来是这样。”十津川点点头,“请你继续调查。”
“可是,警部,无论怎么调查也找不到中河的情人呀。”
“洞好会的女会员还剩几个没有调查吧?”
“还剩两个单身女子。”
“那就给我调查一下这两个人。另外,你再去见一下那个三十五岁的快餐馆的女掌柜。”
“可是,警部,那个女人不知道中河的下落呀。”
“哦,好像是不知道呀。”
“明知这样还要去见她吗?”樱井流露出不满的神色,说道。
十津川莞尔一笑:“总而言之,那女人跟中河睡过觉,是吧?”
“是的。她说今年一月底或是二月初在新宿遇见,然后去了情人旅馆。据说两人都醉了。”
“中河这个男人既没有什么亲友,又不跟街坊来往,所以很难抓住。这种男人喝醉了酒,也许会把自己的什么秘密吐露给跟他一起睡觉的女人。”
“可她说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她说自己多请佛心吧?”
“是的。”
“那样的话,她应该跟各种各样的男人相处得很好。也许对她来说,中河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所以干脆说不知道。要是再好好儿问问,关于中河的事也许会想起些什么来的。另外,中河不是醉了吗?”
“是的。说他是个醉后爱哭的人。”
“也许有什么原因才喝醉酒的。在公司里没有听说中河很爱喝酒嘛。”
“这就是说……”
“可能被女人甩了,才喝得这么酩酊大醉的呗。”樱井说。
“这种时候被别的女人一引诱,男人就会不知不觉地搂住她了。不是吗?”
四月十二日,星期日,大凶日,凌晨三点。
今天侦查人员也一眼未合地迎来了凌晨三点。
十津川没有看手表,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漆黑的窗外。
阴沉沉的天空,看不到一颗星。
十津川盯着的,是在黑暗那一边的预告炸毁列车的罪犯。
名字知道叫中河英男,照片也有,身高、体重、血型也都知道。
可现在这家伙在什么地方呢?而且他想问时又是为何炸毁夜车呢?
还有一件事不明白,这就是连续寄来四封信的理由。为什么犯人写信来事前通知呢?为什么不想毫无警告地、冷不防地炸毁夜车呢?
这边倒也是在一步步追逼着罪犯。
经青森县警察署侦查,知道了藤代和中河是如何在三月二十八日去青森的。所以现在逮捕中河的话,作为杀人嫌疑犯拘留和起诉都是可能的了。
(如果能逮捕,那么炸毁列车一案也就能防范于未然了,可是……)
想到这里时,十津川背后响起了龟井他们“呼——”的一声吁叹声。
十津川知道过了十五分钟。
凌晨三点十五分。按事前与国营铁路方面的商定,如果过了十五分钟国营铁路还没有打电话来通告发生事故,那就可以暂且松一口气,至少可以断定“出云1号”和“富士”截至凌晨三点还安全运行着。
“好好睡一会儿了。”十津川对大家说。
由于这次案件的特殊性,十津川他们没有回家,一直住在搜查总部。
刑警们去休息室睡觉了,只有鬼斧一人走到十津川身边,说道:
“警部,今天是四月十二日。”
“是啊,十二日了。”
“上次警部说作一次赌,那想法有没有改变?”
“当然没有改变,又不能由我们来守卫每天发车的夜车嘛。被作为目标的夜车我认为是‘出云1号’,而且从犯人在信上写着‘四月吉日’来看,我想他应该定在四月的黄道吉日行动。虽然也有落空的危险,但不冒这点风险,守卫每天发出的一百九十趟夜车从时间上来说是不可能的嘛!”
“下一个黄道吉日是十三日、星期一。”
“我知道。我赌这一天,如果十三日平安无事,那么就是下一个黄道吉日十九日了。”
“关于这十三日,问题是凌晨三点这个时刻,不光是‘出云1号’,而且所有夜车都在前一天的下午就出发了。”
“可不是。”十津川点了点头,“这就是说,犯人所考虑的是指黄道吉日的十三日下午出发的夜车呢,还是指十三日的凌晨三点时运行在什么地方的夜车。是吧?”
“是的。假定犯人企图在十三日凌晨三点炸毁‘出云1号’,那我们就得在前一天的下午六点十五分从东京站乘上‘出云1号’。 ”
“就是今天下午六点十五分吗?”
“是的。如果只以一般常识来说,要说黄道吉日那天的‘出云1号’,都认为是那天从东京站发出的‘出云1号’,凌晨三点时当然是第二天十四日了。日期、时刻的变化取决于犯人中河英男如何考虑。”
“犯人的预告信是以什么样的顺序寄来的呢?”
十津川急忙朝黑板看去。
“夜行列车” 3月16日
“凌晨三点” 17日
“决然炸毁” 18日
“四月吉日” 20日
“可能是‘四月吉日凌晨三点’这样一种接读方法吧。”十津川自个儿点了点头。
在连续来了“夜行列车、凌晨三点、决然炸毁”三封信以后,隔了一天寄来了写着“四月吉日”这四个字的来信。
作为文章来说,大概是“四月吉日的凌晨三点决然炸毁夜行列车”这一意思吧。
可以这样解释:犯人之所以没有按这顺序寄来,是因为想给收信一方以强烈的印象。
这种情况当然也是有的,的确,因为最初不是“四月吉日”这封信,而只有“夜行列车”这四个字,所以更使人感到毛骨悚然。北野也这样说过。
但十津川重新考虑了一下,觉得也许另有意思。
(凌晨三点决然炸毁夜行列车)
这在犯人的头脑中不成了一句句子吗?
十津川也不明白写着“四月吉日”的这封信晚了一天的理由,也不清楚是由于犯人方面有什么情况呢还是由于单纯的邮政业务上的耽搁。
可是,起码“四月吉日”没有冠在“凌晨三点”之前是可以肯定的。
犯人中河加入了东京铁路同好会,所以素清铁路的知识。
在他决定炸毁夜车“出云1号”时便选择了“凌晨三点”这种普通人不去考虑的时刻,这大概是因为正如国营铁路方面所说的,这时刻最贴切地象征着夜车的缘故。
所以罪犯首先考虑要在凌晨三点炸毁夜车。这是不难理解的。
“四月吉日”会不会是另一种考虑呢?
要是那样,不是仅这一部份按照了一般的常识吗?
即罪犯按照了如下一种思考方式:要是说四月一日的“出云1号”,那就是四月一日从东京站发出的“出云1号”。
“赌在四月十三日从东京站出发的‘出云1号’上试试吧!”十津川说道。
“那么今天出发的‘出云1号’就不管它了。”
“不,盯还是要盯一下的。请西本君和安井君乘上去。要是他们两个人,我想万一发生爆炸事故也会设法替我们处理的。”
“樱井君怎么办?”
“请他继续清查中河跟女人的关系,也许会得出点什么结果来的。”
“警部您认为这次的案件牵涉到女人问题吗?”
“说实话,这点我还不清楚呀。如果男人要杀女人什么的,那倒可以想象,但就从那些预告信上来看,也好像中河对国营铁路本身怀恨在心,所以……”
“所以,国营铁路方面不是始终认为罪犯的目标是特快卧车‘富士’,而且是‘富士’的单间卧铺吗?中河偷出来的炸药仅五包,即使全用上,也只够破坏一节车厢。当然,破坏了一节车厢,整个列车就会脱轨,有时会翻车。因为这种原因,国营铁路方面好像估计犯人的目标是‘富士’上只联结着一节的单间卧铺。”
“动机是对单间卧铺越来越不满吗?”
“完全如此。国营铁路方面似乎持这样一个观点:中河写了几封信诉说不满。但国营铁路方面没有理睬,所以他一气之下发展到了预告要炸毁那辆‘富士’的地步。”
“可不是。”
“只有一件事不明白。”
“是什么?阿龟。”
“犯人为什么要预告炸毁列车呢?”
“哦”
十津川轻轻地哼了一声,因为关于这一根本问题至今还没有找到答案,虽然国营铁路方面似乎单纯地把这看做是挑战。
龟井继续说:
“如果没有那预告,我们和国营铁路方面就得在完全没有防备的状况下与犯人较量了。我想,恐怕中河英男这个人也不会在搜查的过程中冒出来,因而犯人一定圆满地炸毁了列车。明明如此,他为什么要冒风险事前告诉我们呢?如果仅仅自我显示,我想在炸毁以后像极左团体所做的那样给报社寄份声明什么的就可以了,可他……”
“确实像你所说的呀,所以也可以这样认为:犯人事前告诉我们,是因为他对自己要干的事充满了信心。”
“国营铁路方面认为那是挑战。”
“那样认为也无可非议吧,不过……”十津川稍顿了一下,考虑了片刻,“好像跟这有点儿不同呀。”
“什么地方不同?”
“你读了中河写的关于对‘富士’单间卧铺的意见寄来的三封信吧?”
“是的。”
“感想如何?”
“语气渐渐激烈起来。关于那单间卧铺,特快卧车迷中也有意见,因为车费昂贵,窄得不好使用,但车票又很难弄到手。一趟列车仅有十四张车票嘛,所以我觉得中河的不满也是有一番道理的。”
“是啊,我也同意你的意见。我来说说除此之外我的一点感觉吧。就是那三封信中共同的文章的语气。虽然像你所说的渐渐激烈起来,但调子是一样的,那就是深信自己绝对正确。认为错误都在对方,虽然是一种正义观,但可以说是偏激的正义现吧,是一个对己宽容对人严厉的人。这就是说,有一种只对他自己适用的正义现。”
“觉得懂了,这同预告炸毁列车有何关系呢?”
“这是我随意想象的,我觉得中河深信自己炸毁夜车是正当的,大概打算宣传他那种正义吧。只是像刚才所说的,他有一种只适用于他自己的正义现。我想这可能也束缚了中河自己,不问青红皂白默不作声地安置炸药,这大概也违背他自己的正义观吧。”
“所以他要预告炸毁夜车,是吗?”
“中河给国营铁路寄出了三封诉说不满的信,但没有回信。中河认为三封信都被漠视了,所以在下决心要炸毁列车之后,他陆续寄出了信。他可能是这样一种心情吧:要是再次漠视这些信,没有察觉他的预告,那么没有察觉的国营铁路方面就不对了。这不也是有中河风度的讽刺吗?”
“可不是。”龟井点点头,“这样的话,中河的动机就是对‘富士’的单间卧铺越来越不满竣?”
“要是光这一些,可能不至于发展到炸毁列车吧,倒是有可能干一些故意找人麻烦的事,例如往‘富士’的玻璃窗上砸石头啦。等等。而且,他大概不会把他的目标改为‘出云1号’。我觉得在原来由于单间卧铺和写信的事产生的不满上又增加了什么新的仇恨。要是知道这新的仇恨是什么,也就更能考虑我们的对策了……”十津川焦灼似地咂了一下嘴以后看了看手表,“咱们也该睡一会儿吧。”
十二日的早晨,天一亮就下起了小雨。
到了中午,雨还在下个不停。
樱井刑警冒着这春雨,又出门去见长沼洋子去了。
明大前的快餐馆生意清淡。仔细想来,大概是因为今天是星期天,明治大学的学生不会来吧。可是,从附近的麻将俱乐部却传来了学生们搅牌的声音,听来很是热闹。
正在读女性周刊杂志的祥子抬起头来,条件反射似地直起腰来说:
“欢迎光临。”
“我不是顾客。”樱井说。
“啊,是昨天的刑警。”
“有件事还想打听一下。”
樱井坐在椅子上,为了使自己不尴尬,他叼起了一支烟。
洋子立即给他点上火,然后问道:
“又是中河的事?”
“是关于他跟你去情人旅馆时的事情。”樱井边说边一个劲儿抽着烟。
“嗯。那怎么啦。”洋子十分镇静地反问道。
“你说中河喝醉了,是吧?”
“嗯。醉得相当厉害哩。”
“听别人说,中河从来没有喝得烂醉过,可是……”
“是啊,说起来,他给人的感觉是好死抠道理,没有什么风趣,所以他好几次想一醉方休,说说真心话。”
“那么,当时他不是说了真心话吗?”
“这……他说什么来着啦?”
“会不会是失恋后喝闷酒呢?有没有对你说过这类的话?”
“当时他说什么话来着?”
洋子点燃一支外国烟后眼睛望着空中。年轻的樱井猜测不出她是在努力回忆呢还是仅仅津津乐道于那种姿势。
“怎么样?”
樱井又问了一遍,洋子这时才说:
“经你这么一说,他倒是说起过什么‘被女人背叛了’。‘被情人甩了’这类话的。当时他大概哭了吧,我或许可怜他才陪他的。”
“你知道甩掉中河的那人的名字吗?”
“名字?我可没有不知趣到打听那种事的程度。”洋子笑着说道。
究竟是知趣还是不知趣。这点不清楚,但作为樱井来说,要是这样侦查就无从进展了。
“不是说了些什么吗?有没有说过那类从中可以明白那女人是谁的话呢?比如说:是介绍的对象啦,是同好会的女人啦,或者是在上班的电车中相识的啦……”
“当时我也醉了酒,我想不是什么介绍的对象吧,上班的什么……”
“那就是同好会的女子学?”
“是啊。记得他说过跟身旁的人谈恋爱,所以说不定是同好会的吧。”
“名字知道吗?”
“不知道啊,中河他也没有说,我也没有打听。”
“即使没有说名字。但关于那女子没有说些什么吗?比如说:是副什么样的长相啦、年龄啦,住在哪一带啦,在什么地方工作啦……什么话都行……”樱井紧紧追问。
“这一点都记不起了呀。真对不起。”
“是吗?如果想起来些什么,请马上同我联系。”
樱井在纸条上写下电话号码交给洋子,然后离开了那爿店。
到下午五点,西本和安井两位刑警就离开搜查总部去乘“出云1号”了。
十津川向国营铁路方面报告了关于今明两天有危险的意见。
国营铁路方面也好像由于“四月吉日”这句话而一直盯着黄道吉日四月十三日,但依旧没有放弃原来的意见,认定“富士”的上行和下行两趟列车是炸毁的对象。
中河英男的下落依然没有掌握。
全国的警察都在追踪他,但没有接到任何一个县警察署关于发现中河模样的男人的报告。
恐怕中河在进行炸毁列车的那天之前不会活动,而在什么地方屏着气息吧,所以掌握不住他的下落。
樱井刑警回到搜查总部,重新翻看着东京铁路同好会的会员名簿。
告别洋子以后与剩下的最后两名女子取得了联系。但没有见上面,所以依然不清楚跟中河亲密的女子究竟是谁。
樱井从名簿上摘录了六名女子的姓名。
中河是二十九岁,如果是跟他交往的女子,那大概是二十岁到三十岁左右的年龄,而且是单身的。
樱井只摘录了符合这两个条件的女子。
龟井从一旁俯身看着他的记录,说道:
“这六个人中有跟中河有关系的女人吧?”
“这不清楚。那个快餐馆的女掌柜作证说,中河被同好一会的女子甩了,喝得酩酊大醉。这样的话,我想恐怕在这六个人里面。”
“所以这六个人你全都见了。”
“只见了四人,四人都否定自己与中河有关系,有的说讨厌中河,有的说不感兴趣,总之大家都否定与中河有关系。而且四个人都说她们早就另有喜欢的男人了。”
“除了这六个人以外,还有女会员吧?”
“咽”
“全都见了吗?”
“名簿上没有写着年龄,所以不管怎样都调查了一年龄我写过去了。”
“初中生、高中生很多啊?”
“是的。也有家庭主妇,为慎重起见,也向她们打听了一下中河的情况,但只给我否定的回答。”
“但这同好会的女子中,应该是有中河相爱的女人的。”
“是的。但就说是发现了这种女人,她跟预告炸毁夜车有关系吗?”
“不知道呀,但现在什么样的线索都希望得到手。你再向这六个人打听打听着。如果找到了与中河有关系的女人,也许就知道他的下落,也许就知道比这更重要的东西,比如说他要炸毁夜车的真正的理由。”
“可是,阿龟。难道是为了发泄失恋的愤恨而炸毁夜车吗?事实上中河已经用酒来掩饰了失恋的创伤,跟快餐馆的女掌柜进了情人旅馆,失恋的创伤不是因此而治愈了吗?”
“樱井君。”
“啊?”
“不要发牢骚,再给我打听一下好吗?如果只是由于对单间卧铺感到生气而预告炸毁夜车,那么正像国营铁路方面所说的,应该把特快卧铺‘富士’作为目标;要是目标是‘出云1号’,必须有别的理由。我想知道这理由呀。失恋也许不是原因,总而言之你调查一下。”
“明白了。”樱井点点头,站起身来。
“拜托啦!”龟井“啪”的一声拍了一下年轻的樱井的肩。
送走樱井以后,龟井和十津川并排坐着看了看墙上的挂一钟。
或许是十津川和龟井都有“今天、明天决胜负”这种心情的缘故,看钟的目光一丝不苟。
快到下午六点时,在东京站的西本和安井两位刑警开始用电话与总部联系。
五点五十七分。
“出云1号”进入八号线路。
“十七分钟前‘富士’进入了旁边的九号线路。还过三分钟‘富士’就要出发了。”西本从月台上用电话报告说。
“铁路公安人员乘上‘富士’了吗?”
“上去了两名。”
“‘出云1号’的乘客看上去很多吗?”
“据列车员说,车票基本上售光,因为目前是春天的观光季节,加上今天是星期天。”
“到发车还有十五六分钟吧?”
“是的。”
“先在这期间检查一次车厢。”
“现在安井刑警正在协助列车员进行检查。”
“没有在月台上看到中河英男吗?”
“还没有看到。”
“发车以后我用无线电话与东京的综合指令室联系,啊!现在响铃了,‘富士’马上就要发车了。”
下午六点。下行“富士”发车。
下午六点十五分。“出云1号”发车。
在这以后,差不多每隔一小时接到一次西本、安井两位刑警的报告。
无线电话从向山阴疾驶的“出云1号”车厢里打到东京的综合指令室,综合指令室又将这电话接通到守在搜查总部的十津川那里。
从“富士”的车厢里一定以同样的方式在与国营铁路的对策总部联系。
晚上九时许,樱井刑警疲惫不堪地回来了。
“又向四名女子打听了一下。”樱井向十津川汇报道。
“从你脸色来看,好像没有收获吧?”
“四人都强烈否定自己与中河有来往。查访他们周围也没有出现中河英男的名字。”
“剩下的两人呢?”
“没有回到她们自己家里,没能见上面,两人都是独自居住的。”
“到明天,你给我去见这两个人。”
“可是,警部,要是凌晨三点发生了爆炸,我想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不,即使发生了爆炸我也要知道动机!”十津川厉声说。
如果六小时后在“出云1号”上如期发生爆炸,出现几名伤亡者的话,那就更有必要知道中何英男的动机了。
晚上十点。
晚上十一点。
与其说是寂静不如说是令人忧郁的沉默笼罩着搜查总部。
纵然说“出云1号”上乘着西本、安井两人,但列车和时间同在远去的事实是无法改变的。十津川和龟井都无能为力。
不时响起吵人的电话铃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是东京指令室来的电话。
凌晨一点。
凌晨两点。
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只是屋子中的紧张气氛有增无减。
“这样的话,还是乘在‘出云1号’上轻松哩!”十津川对龟井小声说道。
凌晨三点过五分,从东京综合指令堂来了电话。
“从‘出云1号’来了电话,说截至凌晨三点没有发生任何情况。”
凌晨三点十分。
国营铁路的北野打来了电话,上行和下行的两趟“富士”一切正常。
凌晨三点二十分。
判明所有夜车一切正常。
“终于要在明天见分晓了吧?”十津川自言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