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个马伦巴的夹缝之间
这篇充满个人性质的文章,因有些地方触及小说内容,所以,倘若大家可以尽量在读完小说后再行浏览,本人将深感欣慰。
第一次看《去年在马伦巴》这部电影,我记得是在上大学的那年夏天。
上映地点当然是二轮电影院,当时是和另一部同样是亚伦·雷奈所导演的《广岛之恋》同时上映的。被称为是亚伦·雷奈最高杰作的《广岛之恋》,老实说几乎没有让我留下什么印象,原因就在于我先看了《去年在马伦巴》,而它给我的冲击实在太过强烈了。
总之,那部电影完全符合我的胃口。徘徊在迷宫似的旅馆里,像人偶般无机质的登场人物;平衡对称的巨大庭园、喃喃细语般不断反复的台词;填满戏剧虚构的空间,满溢着样式之美的黑白对比……
在那之后,只要有机会,我就会观赏这部电影,重复看了好多次。虽然我并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深受什么所吸引,但我总是会盯着画面看得入神。
在思考有关《恋恋夏日的蔷薇》之结构时,我虽然已经决定要以“反复同一个主题、逐渐使之产生微妙的变化”这样的形式来进行,但在开始动笔之际,却怎么也觉得这部小说缺少了核心。虽然不知到底是为什么,但那种暧昧的预感往往都相当准确。
在摸索小说开头的部分时,我偶然地在荻洼的古书店闲逛,忽然,一本书映入了我的眼帘。那是阿兰·罗伯-格里耶所写的《去年在马伦巴/不朽的女人》。
当我不经意地拿起书一看之后,我发现,它并非原作也不是剧本,书上印的是“电影小说”。也就是说,那是罗伯——格里耶将脑海里上映的电影化作文字形式的散文。
无论如何都想要的欲望油然而生,于是我毫不犹豫地,买下了那本因为绝版而变得十分昂贵的书。
回家之后,我立刻迫不及待地读了起来;忽然间,接下来要写的小说映像,啪地一声全都浮现在书页上。
戏剧式的实验性故事。还有最重要的是,在提及记忆的变貌这点,我想写的小说和这部曾经让我反复观看的电影形象,可说是完全重合了。那时,我心想:啊,原来如此,我就是应该把《去年在马伦巴》当做这部小说的核心啊。
因此,我在小说里作了大量的引用。在此我想说明的是:对我来说,要完成《恋恋夏日的蔷薇》,《去年在马伦巴》是不可或缺的;而正因为有了重叠的映像,才有这本《恋恋夏天的蔷薇》。
不,不如说是《今年在马伦巴》,将《恋恋夏日的蔷薇》引导到最后一页的。在此,我要对于将催生这部小说的原着电影以及电影小说,以日文介绍给我们的两位译者,献上我深深的敬意和感谢。
今年春天拜访捷克共和国的时候,我偶然得知,马伦巴其实是捷克一个古老度假疗养地的德文发音。马伦巴。对我而言那已经变成了一个充满寓言气息的名字。今后,我也会一直在现实的马伦巴,以及电影和电影小说里的马伦巴两者的夹缝之间,继续抱持着只属于我自己,被我封印在《恋恋夏日的蔷薇》里的马伦巴印象吧!
二〇〇四年八月
恩田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