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本杰成为如今的大胖子,大概只用了一年时间。自从警校毕业,来到松县之后,体重就开始飙涨。大伙都说这是基因的原因,男人一到年纪就容易发福。可聂本杰不这样想。上学的时候他一身蒜瓣肉,跑起步来呼呼生风,每天下课后一大半的时间都在体育馆里待着。现在扎根基层派出所,运动量骤减,不是在所里查资料,就是坐着110到小区调解民事纠纷,不胖才怪。
想当初,他可是为了当刑警才报警校的,不说连环杀手,起码也得查查江洋大盗什么的,可现在连捉个小偷,扫个黄之类的事儿,也是偶尔才能遇上。
派出所所长知道聂本杰有一股子蛮劲没处儿使,把自己憋成个胖子,所以任务一下来,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小聂啊,破案可不是拍电视剧,每天都和歹徒刀光剑影。破刑事案,特别是破大案,得有缜密的心思,超强的耐心,还要靠一点运气。很多时候你明知道是在做无用功,可只要有百分之零点一的机会,就得从繁缛的线索中一点点排查。当警察可不是泥水匠,而是裁缝,要细心,不能掉以轻心,不能差之毫厘。”
聂本杰不以为然,可真当他着手办起来,才知道所长不是危言耸听。
他原来以为只要在电脑里的户籍数据库输入刘文海的名字,任务就完成了。人名是跳出来了。三个。一个女性,一个是11岁的小学生,还有一个三年前就死了,自然死亡。
“刘文海压根就不在我们松县嘛。”
“谁跟你说过刘文海肯定是松县人,没准只是在松县打过工,或者出过差,你光在电脑上当然查不到。”
“那他什么时候来过松县呢?”
“我怎么知道。”
聂本杰皱皱眉:“如果他没来过呢?”
“这话你还真说到点子上了,上海那边没保证,只是说有可能,希望我们协查。”
“哇,那如果这个线索是错误的,我们岂不是白忙活。”
“谁说侦查工作一定是为了证明线索是正确的,”所长笑了,“有时候就是要证明那是个误判,确定哪些是死胡同,才能找到正确的途径嘛。”
聂本杰这才明白,原来破案就跟做数学题一样,把一个个错误的路径排除,才有可能找到最后的答案。当然,破案可不是在草稿纸上演算,而得靠两条腿硬生生地跑出来。
算上青山牙膏厂,松县和化工行业沾边儿的企业一共有四家。他按照地图,来了个松县“环城游”,没有一家企业的人事部辨认出刘文海。
当聂本杰从最后一家硫酸厂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疲惫、饥饿加之一无所获,让他沮丧到了极点。正值下班时间,工厂的工人正络绎不绝地往外涌。厂门口不宽的街道上,挤满了自行车、电动车。聂本杰不愿挤在人群中,所以干脆到门卫室抽根烟,等人群散去。
因为先前进厂时,聂本杰和门卫老大爷打过照面,所以老大爷知道他是警察。
聂本杰递过去一根烟,接过大爷递过来的水,望着窗外发呆。
“你刚干这行没多久吧?”门卫室不大,分里外两间,里面那间支了一张床,床边有台黑白电视机,地上还散放着锅碗瓢盆之类的厨具。
“嗯。”聂本杰回过头,“嗯?”
“出来办案子,今天没收获?”
“也不是没收获,警察办案有时候没收获也是一种收获,起码排除了一种可能性嘛。”聂本杰现学现卖,用所长的话来自我原宥。
“但也要动脑筋,想办法。”大爷点着了烟。
聂本杰上下打量他,个头不高,两鬓白发,身子骨倒是很健朗。
“你别这么看我,小伙子,我也差点干了警察。”
“是吗?”
“我年轻的时候可是部队侦察兵,上过老山前线。”
聂本杰对他刮目相看:“老前辈啊。”
“那是,侦察兵比你们警察可危险多了,有时候山坡上一趴就是好几天,不仅得防着敌人,还要防着那些毒蛇野兽。指不准就有条野狗在背后瞄着你。”大爷谈笑风生,但言谈举止中无不透露着惊险。
闲聊中,聂本杰才发现,感情这老大爷是个世外高人,一身本事却因为战友的牺牲淡泊了名利,复员后以打零工、做保安为生。
“您要是当警察,说不准现在已经成神探了。”聂本杰恭维道。
“神探谈不上,但对付几个毛贼肯定没问题。”大爷哈哈大笑起来。
聂本杰眼珠子一转,何不把他的任务说出来,让大爷出出主意?这念头一冒出来,他就忍不住。他又递了一根烟给大爷,然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大爷听完之后,捧着茶缸喝了一口水:“小伙子,跑腿很重要,但也不能光跑不动脑。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分辨情报的真伪。”
“化工厂全都跑完了,没有,说不定是上海那边不靠谱。”聂本杰抱怨道。
“当然存在这种可能。因为种种原因,导致线索和事实有偏差。但是你现在的工作是什么呀?来一句查无此人就完事了?你还得想办法,把他们没想到的、漏查的都摸一遍,才算负责。”
聂本杰挠挠头:“比方说?”
“既然他们获得信息,说有刘文海这么一个人在松县化工厂待过,那肯定不是空穴来风。现在不知道在哪出了岔子,也许他不是化工厂而是化纤厂,或者机修厂的化学科,又或者是中学里的化学老师,这都有可能。”
聂本杰被这一系列问题问蒙了:“您说得是没错,可这些地方还是没有呢?这压根就是误报,刘文海根本没来过松县,是在B县、C县。”
“那就让B县、C县的警察去查,你就做好你自己的事儿,如果每个人都能多想一步,多干一步,怎么可能会有逮不住的罪犯?!”
聂本杰把烟掐在烟缸里:“按这个意思,那刘文海没准压根不是跟化学有关的工人,他只是来松县打过工,我岂不是要把松县几十万人口翻个底朝天。这到明年也查不完啊。”
“你不能动动脑子吗?”大爷翻着白眼,“松县说小不小,说它大也就这么点地方。你可以从几个点扩散开嘛!”
聂本杰没明白。
“你说这城里能有几个厂,人事部其实我倒觉得未必管用,那里面都是些年轻的小姑娘,很多事情她们也不知道。不过没关系,每个厂就那么几个老员工,只要问问他们,说不定线索就来了嘛。”
说的也是啊,聂本杰“砰”地站起来:“我现在就再去跑跑。”
“那你也太着急了,”大爷又笑了起来,“现在这个点都下班了,你上哪找去。”
聂本杰不好意思地红着脸:“对对,谢谢您。”
门口的职工走得差不多了,聂本杰告辞要走,刚出门想起一件事儿来:“大爷,你说你在这城里做了很多年门卫,单位也换了好几家,我干吗不问问你呢?”
大爷咯咯笑了起来:“你还真能现学现用。”
聂本杰把照片拿了出来,放在桌上,然后思考起明天从哪开始跑起。门卫大爷戴上老花眼镜看着照片,左右角度对对,“嘶”了一声,紧接着,嘴里冒出一句振奋人心的话:“咦,这不是刘大头嘛!”
证明自己的思路是正确的,吴宏磊好不兴奋。他驱车连夜赶往松县,终于又一块拼图拼接上了。
当然这要感谢当地基层派出所的同事。世上无难事儿,就怕认真二字。
据说那个叫聂本杰的年轻民警,已经跑完了所有化工企业,照理说于公于私都完成任务了。如果没有他的坚持,没有他不遗余力的侦查,吴宏磊也许就和那条隐藏颇深的线索擦肩而过了。
老军人认识刘文海。那是在十多年前,他替个老伙计顶班头,去马桥氮肥厂看了一个多月大门。刘文海正是当年氮肥厂宣传科的宣传干事刘大头。
马桥是松县下属的镇,离县中心有点距离,加之马桥氮肥厂多年前就已经不存在了,所以就成为先期排查工作的盲点。
“那小子可是个人物啊。”老军人描述着。以他多年侦察兵的经验和意识,尽管两人并不认识,可老军人还是硬生生地凭借着旁人的传闻,在潜意识里把刘文海刻了下来。
紧接着,以此向外拓展,在更多知情人的拼凑下,刘文海真实的面目被吴宏磊掌握。
刘文海,马桥人。很小的时候,父亲就意外死亡,留下他和母亲生活。刘母是当地的农民,文化不高,也不知如何教育孩子,任由刘文海游手好闲。
刘文海在小学到高中连读的马桥中学上的学。高二那年,刘母患病去世,没了管束的刘文海更加肆意妄行。经常欺负敲诈比他小的同学,而且还和社会上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高二下学期,也就是他母亲去世半年后,他因为打群架而被学校开除,终于沦落成了街头的一个小混混。
据现在仍在马桥生活的同龄人介绍,刘文海心狠手辣,打架的时候下手特别黑,虽然年纪小,但很快在道上崭露头角。他纠集了一帮十七八岁的小青年,敲诈勒索、欺行霸市、无恶不作。然而最著名的还是他和马桥曾经的老流氓“四红”之间的群架。
那一架,几乎马桥所有的混子都参与了,相当惨烈,“四红”被爆了头,住了大半年医院,从此偃旗息鼓。可刘文海也没脱颖而出,当地警方早就盯着这几个人,趁着这个由头一网打尽。但刘文海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没成为主犯,而是由另几个骨干顶了包。刘文海外出躲了一年,再回来的时候,人们发现当年这个穿花衬衫、叼着烟卷的小屁孩,已然摇身一变,西装革履地成了马桥氮肥厂宣传科干事。
马桥氮肥厂在十年前和刘文海一样著名。老板是个外地人,在马桥济阳村——一个海边渔村附近建起了这个化工厂。
厂里的效益特别好,为振兴当地经济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不过付出的却是环境污染的代价。这是个老生常谈的话题。济阳村是个小村,世代以打鱼为生。村子建在一个小港湾的口子上,可是因为氮肥厂排污,使得鱼虾成群地死亡,难以维持生计。村民们当然不干,而刘文海所谓宣传干事的角色,就是为了安抚当地村民。
这是个断子绝孙的职业。村民们敢怒不敢言,搬的搬,迁的迁,只获得了很少的补助。好在很快,国家就开始重视这个问题,氮肥厂因为环境检测不达标被关掉。老板卷了钱跑了。从此之后,刘文海再次消失了。
因为就职,所以刘文海的档案被调入氮肥厂。随着工厂末期被查时混乱不堪,很多档案遗失或被销毁,所以马桥竟没了任何关于刘文海的信息。
不过接下来的去向,在吴宏磊那儿得到了衔接。刘文海在上海买了房,置办了公司,变成了媒体人士。
这个跳跃有点大!
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野鸡变凤凰”?
一个宣传干事,怎么可能积累那么多财富和人脉在上海发展起来?这事儿和氮肥厂有关?和林春园有关?和史申田有关?和查立民有关?和邱洋有关?和假“林春园”有关……
吴宏磊觉得没法想下去了。
了解完情况,吴宏磊摸出一盒烟,是特地买的中华,递给聂本杰并亲自为他点上:“太谢谢你们了!”
“谢谢谈不上,很多工作都没调查清楚!比方说,你给我那个叫邱洋的照片,我按照同样的法子,摸了一遍,没线索,基本能够确定,邱洋不是本地人。还有那个林春园是吧,这人倒有。按你的意思,我也查了,她是松县一中的,家住县城,和刘文海所在的马桥相隔三十多公里。他们不是同学,而且现在也没证据证明他们曾有过瓜葛。”聂本杰吸着烟,有点不好意思,“是不是我们提供的信息没有价值?”
“不不不,已经很有价值了。”吴宏磊赶忙摆手。话虽这样说,可他还是有点失望。好不容易缩小的范围,但这些当事人之间的关系竟然毫无头绪。
吴宏磊觉得自己和真相之间,就隔了一道门,然而这道门在哪儿呢?
查立民整好衣领,深呼一口气儿,然后敲响了眼前的这道门。
这道门既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门上的纹理、把手甚至门牌上的铁锈,都在预料之中。如果把查立民的人生,平均成一个个节点,那么这些节点都与这扇门以及门里的内容息息相关。可它又是陌生的,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一厢情愿的情愫。
查立民感到紧张。伴随着即将开启的门,他又要面对这个世界上最不愿意——可又时刻牵肠挂肚的人。
房里传来脚步声:“谁啊?”
查立民顿了顿:“我。”
门里沉默着,仿佛已然知道了来者的身份。隔着差不多一分钟,把手被扭动,开启了一道缝隙。
“原来是查立民啊!”女人轻声说道。
“哎,阿姨。”
门继续展开。正对着的一扇窗,将户外的阳光让进漆黑的走廊,查立民被包裹其中。
“进来吧。”女人甚至都没有问他此行的目的,就把他请进了房间。
查立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环顾,还是老样子,和上次到来几乎没有变化,唯一的变化是在电视机旁的小桌子上,置放了一个灵牌,上面写着林春园的名字。
“阿姨?”查立民抬手指指。
“哎,”女人叹了一口气,“去年我们老两口终于放弃了,决定还是接受现实,现在我们都相信林春园已经死了。”
悲恸之感涌起。
“其实,还是有希望的。”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可是你也别安慰我了。”女人表情复杂,她低着头往茶杯中倒着茶叶,“你最近怎么样?”
“哦,还行,我刚刚换了工作。”查立民回答道。
自从林春园失踪之后,查立民也算不清来过这里多少次。从一开始的质疑、敌对、慢慢消融,到最后林春园的父母终于明白,这是个痴心的小伙子。要不是亲眼所见,大概连他们也不会相信,还有一个少年会对林春园念念不忘。
“如果林春园和你们联系了,请务必告诉我。”这是查立民每一次拜访,都要郑重其事地说的话。
这多少让林春园的父母感动,至少还有个素昧平生的少年,仍然满怀信心相信女儿还活着。
“做什么工作了?”
“在广告公司。”
“哦,”林母点点头,把泡好的茶递给查立民,“结婚了没?”
“还没呢!”
“要抓紧了,你年纪也不小了。”
查立民傻笑,他今天来,是要开启一个敏感的话题,可是心中的顾虑,又让他迟迟开不了口。
此刻,屋外传来钥匙的开门声。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走了进来。
“叔叔!”查立民站了起来。
男人看见他,眼前闪过一丝光亮,但很快就黯淡了。他顿了顿,却丝毫不客气地说了一句:“你怎么又来了。”
查立民感到无比尴尬:“我,我……”
“老头子,瞎说什么呢,他是来看看我们。小查,你叔叔他心情不太好,你别介意。”
“没事儿,我理解,”查立民站在客厅,“我知道我来一次你们就会想起林春园一次,我原本不想来了,可是这次……这次,有了新的线索。”
“不听!麻烦你现在就出去好吗?”林父上前几步,激动地说道。
“老头子你干什么?人家是好心,不是说有新线索吗。”
“你还跟着他一块疯,”林父转过脸,“你醒醒好不好,园园已经死了,十年了,我再也受不了了。我们必须接受这个事实。”
林母掩面而泣,低着头跑进了房间。
“我的女儿已经死了,”林父大声地说着,他走到门前打开门,“我们不打算再找下去,所以不需要什么线索,现在请你出去。”
查立民茫然失措地走在松县的大街上。夕阳斜照,马路上被洒上了一层金黄色。
异乡的时间似乎过得特别快,不是被那些景致吸引,而是心绪难平。查立民当然能够理解林父的做法。在这种情况下,根本不适宜将话题继续。
正值放学时分,查立民路过一个小学。学生们结伴而行,银铃般的笑声萦绕周围。这就是林春园的故乡,她从小就是在这长大的。如果一切正常,也许他应该牵着她的手,正徜徉在县城的小道上,听她说自己的朋友、伙伴、老师还有他们的故事。
不知不觉他来到了一个广场,找了长条椅子坐下。眼睛突然湿润起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涌动起来。
他看着周围的人群,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低着头,脑子一片空白,无法回到现实。
渐渐地,天色暗了下来,周围响起了嘈杂声。一只手搭上了查立民的肩膀,他抬头望,因为这个意外的来者而感到惊讶。
小酒馆里。酒精灯点着的干锅,正“扑哧扑哧”冒着热气。桌上放着的竟然是白酒。林春园的父亲,满上了两个杯子,举起,然后一饮而尽。辛辣的刺激,顺着喉咙呈一条线直达肺腑。
林父“嘶”了一声,把酒杯放下,然后说了声:“对不起。”
“别这样说。”查立民摇摇头。
“林春园她妈身体不好,一年前查出来神经衰弱,经常晚上睡不着觉。原因你当然也是知道的。所以说对不起,我在家设了灵牌,理应通知你一声的,但我想,你也有你的生活,还是不要打扰了。”
查立民鼻子有点酸。
“我怎么会放弃呢?”林父用粗糙的大手抹了一把眼睛,“可是有什么办法,要是再这样下去,我老伴就要垮了。”
“是我太自私了。”查立民低头说道。他完全能够理解老两口,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他们或许早就从丧女之痛中走出来了。可就是因为他坚持不懈地追查,一次一次给他们希望,又让希望破灭,才使得他们几乎陷入了一个无法拔出的泥潭。
“不要这样说,我感激还来不及。只是,我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小忙,在你阿姨那边,以后都不要提林春园,林春园是生是死,这其中的煎熬,都由我和你来承担,好吗?”
查立民使劲地点点头。
“你,你刚刚说有了新的线索?”
“嗯。其实我几天前见到林春园了。”
“见到她了!”林父身体颤抖,身子前倾,差点打翻了桌上的饭菜。
“叔叔,你先别激动。我的意思是,那个人不是林春园,但和她长得特别像。”
“你确认不是她?”
“嗯,我还跟她说过话了。”
“你,你现在带我去见她,”林父声音发颤,“我再去看看。”
“你看不到她了。”
“为什么?”
“因为她已经死了。”
林父愣住。
“其实,”查立民接着说,“我是想问林春园有没有姐妹,堂的表的都行,和她相貌相近的。”
“你的意思是,她知道林春园的下落?”
“我不敢确定,但我觉得肯定比我们掌握的情况要多。”
“可是没有啊!”林父锁眉凝思,“再说,如果是亲戚家孩子发生了意外,我们肯定也能得到消息。”
“那就奇怪了。”查立民仰起脖子,“这个假‘林春园’还冒充了另一个人的身份,而且那个人近期来过松县。叔叔,你再好好想想,林春园在松县上中学的时候或者更早,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过。”
“等等,”林父埋头苦思,“被你这么一提醒,我好像想起一件事儿。林春园中学的时候,数学特别好,经常代表县里去参加奥数,每次和她一起的还有个女生。虽然不是一个学校的,但林春园回来会隔三岔五地提起她。”
“提什么?”
“反正林春园的意思是,那个女生跟她很像,而且数学成绩比她要好,林春园有一段时间,经常以她为榜样。”
“很像?这个很像,指的是性格还是相貌?”
“我不知道,那时候工作忙,我从来没深究过。”
“这个女生是哪个中学的您还记得吗?叫什么名字?”
“我印象中是马桥中学,叫什么完全记不起来了,好像是姓王。要不,我跟你一块去问问。”
“不用,我自己能行,你还是……还是照顾好阿姨吧,免得她怀疑。”查立民说道。
林父一怔,随即低头不说话。锅里咕咕冒着热气,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走到桌子边。
“叔叔?”
“孩子,我给你鞠个躬吧。”林父苍老的脊梁向前弯曲,也许是强烈的情感难以支撑,他竟扑通一下跪在了查立民面前。
“叔叔,你这是干什么!”
林父泪如雨下,哽咽着口齿不清的嗓音:“谢谢,孩子,真的,我代表我们全家,代表林春园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