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家神子的风波过后,禅院家就又回到了直哉小鬼的生日准备上。
成年的嫡系们除去家主外都是没有这种待遇的,甚至这次也是难得的大办,据桐一他们所言,好像是这次直哉十岁生日过后,家里就会开始考虑让他出任务。
御三家的荣耀是由各家的血脉术式继承的,和平平稳稳的加茂家不同,五条家的六眼和禅院家的十影都是平日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极品SSR。
在这个五条家六眼已经出来了十一年,十影却影子都没有的禅院家来说,所受到的压力还是不小的。
不过纱和私下吐槽,压力都让那个家主老头一个人承担了。
毕竟直毘人的单人实力拎出来在咒术界也是很强的,但下面的嫡系和旁系们就颇有些一言难尽。
实力差,人品也难说。
这样看来,仅剩的一个术式还可以的直哉,也算是难得的独苗苗,被重视好像也是应该的。
学堂里,纱和托着头左想右想,整个人在地暖的烘托下摇摇欲坠。
自从她被罚从回学堂后,就更是学堂的透明人了,连讨厌鬼直哉都不怎么理会她。
不过这样刚好,已经完全看开的纱和正好落了个清净。
而且咒术理论其实之前就结束了,现在只是在复习。
所以纱和就更加肆无忌惮的在课堂上打瞌睡。
这么久下来,纱和早就习惯了睁眼时教室就只剩桐一,然后帮桐一把信交给裕枝子的日常了。
所以这天纱和醒来后看到面前沉着脸的直哉时,还差点以为她没有睡醒。
但直哉用他那嫌弃的眼神让纱和明白了这是现实,直哉确实找她有事。
“怎么了?直哉大人有什么事吗?”
纱和脑子转了好几圈也想不到最近有哪里得罪了他,总不是她上课睡觉碍了他的眼吧。
面前的直哉脸色有一瞬变得很是奇怪。
然后更奇怪的事情来了,眼前的这个臭屁小孩吭哧了半天,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
“喂,女人,你要不要参加我的生日宴?”
于是纱和的脸色变得比直哉还要奇怪。
“啊?”
“我是说你要不要参加我的生日宴会,就在大后天!”
艰难的第一句话过后,后面的话直哉就破罐子破摔的说得顺畅起来。
“后天中午中庭的玻璃花房那里,到时候我会让侍女给你送衣服的,所以去不去。”
“对了记得带礼物。”
直哉撂下最后一句话就要跑,然后被手快的纱和抓住了袖子拦下。
“等等,等等,我应该是不能去的,直哉。”
慌乱中纱和忘记了敬语,直哉也没有在意。
“我,我这样的身份应该是不能进你们家宴的。”
“到时候我会向父亲说明。”
“我,我那天有点事。”
“什么事比我的生日还重要?”直哉的眉梢高高挑起,久违的少爷模样又展露了出来。
是啊,这个理由肯定行不通,而且还会激怒直哉,纱和想给刚才脑袋不清楚的自己两巴掌。
“是,是因为我怕人多。”纱和最终不抱希望的说出了真实原因。
“宴会上人很多,我……现在有些害怕很多人聚集在一起,尤其是禅院本家的那些人。”纱和的声音弱了下去。
但出人意料的是,直哉只是‘嗯’了一声,并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纱和捏着直哉的袖口垂头没敢多问。
过了一会,小孩别别扭扭的声音迟疑的响了起来。
“那天不是我说的。”
“嗯?”纱和抬头茫然的看着他。
“……我说,那天不是我告得密,那不是我做的!”直哉粗生粗气的又重复了一遍。
她愣了一会,然后突然笑了笑。
“嗯,我知道的。”她弯着那双黑黑亮亮的眼睛点头道。
“我知道那不是直哉做的,从一开始就知道。”
直哉本来想问她是怎么知道的,但是他看着纱和的笑看呆了。
他知道纱和长得好看,可他不知道纱和真正笑起来的时候会这么好看。
这似乎是她第一次对他这样笑,直哉模糊的想到,手指忍不住碰了碰那双蝴蝶羽翼一样的眼睫。
蝴蝶的翅膀温顺的煽动了几下,纱和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指,像哄小孩子一样摇了摇,然后放开了。
直哉的脸红了起来,他觉得那是被当成小孩子戏耍的恼怒,但他本身却并没有多少怒气,反而……反而还有些其他直哉无法理解的奇怪感觉在里面。
辨认不出的直哉统一将它们扫到了一边,扬起小脸高傲道。
“我准许你那天可以不来,但是礼物必须要给我送到!”
说完就挣开了纱和的手跑出去,跑出了学堂门后又突然折了回来警告道。
“礼物不许给我敷衍!”
然后头也不回的蹭蹭蹭跑远了。
刚觉得直哉有点可爱的纱和:……
果然,直哉的可爱和甚尔的可靠一样,都是人生的几大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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纱和还是不想多花什么钱,她的那些钱被系统全部都转移了出来,都是她未来逃跑时的救命钱,只有往里存的,哪有往外取的。
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自己做点什么东西作为礼物。
这样的话既能够体现她的用心,还能不花什么钱。
打定了注意的纱和将视线放到了近处的手工上,但跟着系统来回试了试才发现,好看的手工她没有那个材料,有材料的她没有那双灵巧的手。
有材料她也能做的都需要靠量去堆,但两天的时间也显然不够了。
纱和看着手上歪歪扭扭,只能说是不丑的草本相框陷入了沉思。
“小毛巾啊,你说我把这个送过去可以吗?”
系统沉默了片刻后委婉的给出了回答。
[我觉得你不送也是可以的。]
纱和:……
综上所述,这就是她这个食物杀手却选择了要送生日蛋糕的理由。
纱和抱着怀里的棉被熟悉的绕到小树林后面,躲开了夜间巡逻队伍的搜查。
[道理我都懂,但是你为什么要带着被子去找甚尔呢?]
“做蛋糕需要材料啊,裕枝子和真奈那里都没有,而且我本来就是要请人家帮我做蛋糕,总不能还在材料的事情上麻烦人家吧。”
“所以我过来问问甚尔有没有。”
[……所以你为什么要抱着被子过去呢?]
纱和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道。
“这不是快到新年了吗,到处都在整理翻新东西,我就想着去甚尔那里看看,顺路把这床被子给他——新年添新东西嘛。”
日本这里自明治维新后过的一直都是阳历节日,只有少部分地方还维持着农历的习惯。
其实现在离月底还有半个月的时间,但对于禅院这样的世家大族来说,准备新年就很紧张了,更何况中间还插了个直哉的生日。
如今禅院家到处都在整理和大扫除,在这种气氛的影响下,纱和也将自己的屋子摸索着清扫整理了一遍。
忙完自己的,就不免想着现在也天天回禅院家落脚的甚尔。
正巧想问材料的纱和就借着这个机会,抱着从柜子里整理出的新被子,去甚尔那里。
甚尔所居住的地方在外围都算得上是偏远。
本来躯具留队住的地方就在外围边上,不合群的甚尔住得还和别人隔了很远。
纱和一路上抱着个棉被绕来绕去,又在小树林里穿来穿去,等走到时,整个人都累蒙圈了。
她站到了一所比小厨房好不到那里去的小屋前,缓口气后敲了敲门。
“甚尔?”
门内安静了片刻后,传来了响动。
甚尔的声音隔着门扉有些失真,但还是能够听出其中的诧异。
“你怎么来了?”
纱和抱着被子斜倚着门。
“先开门啊,我坚持不住了,手里的被子太重了。”
门内的响动声大了些,随后甚尔走出来接过纱和手中的被子。
少年看着手上的被子挑了挑眉:“这是什么意思?要搬到我这里来住?”
纱和没有理会他日常的嘴欠,而是嗅了嗅甚尔身上的味道迟疑道。
“甚尔,你受伤了?”
“嗯。”少年见她猜了出来,也就不再遮掩些什么,转身进了房间。
纱和在门口站了一会后也跟着走了进去。
甚尔正将墙壁上的蜡烛点燃,火光慢慢燃起照亮了整间屋子。
这个屋子只有纱和房间的外室这么大。
除了一张不长的床和一张桌子和旧木柜外,就没有任何东西了。
“别看了,这里没有凳子,直接坐在床上吧。”
甚尔挥手熄灭了手中的火柴,先一步坐到了上面。
床总共就这么大,甚尔坐了些地方,被子又占了些地方,纱和就只能缩手缩脚的坐在末尾。
她撩了撩堆叠在床脚的被子,清出一点空地,准备坐上去。
她一边撩还一边迷迷糊糊的想着,甚尔的被子旧是旧了点,手感倒还挺好,摸上去还滑滑弹弹的,好像还会动。
……滑滑弹弹的,还会动。
终于察觉到有什么不太对劲的纱和,感受着手下不知名生物的移动,僵硬的低头和床上的一只表情惊恐的大虫子对上了视线。
纱和:“……啊!!!”
纱和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声音可以升到这么高。
“噗!”
甚尔吊着眉梢外靠在棉被上,看着纱和蹭的跳了起来,然后在原地手足无措的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这么个小咒灵就吓到你了?胆小鬼。”甚尔戏谑道。
纱和算是明白了,甚尔的嘴欠是遗传禅院家天生的,而且还是张遇见别人半句话不说,遇见她就开怼的破嘴。
但纱和现在没有心情给他掰扯这个,她指着床上同样一脸惊恐状的光溜溜的大毛虫道。
“这,这是咒灵?”
甚尔哼了一声,像是在反问‘你说呢’。
“为什么会有咒灵在你这里?”她想了想又补充道:“你受伤是又去做什么任务了吗?”
“这是你抓回来的咒灵吗?”
她知道,禁闭过后,甚尔就又恢复了从前那种状态开始出去接任务。
甚尔撩起眼皮懒散道:“差不多吧,不过这个咒灵是我之前抓回来的。”
他向着床上的咒灵伸出手,毛毛虫似得咒灵立刻爬了过去,顺着甚尔的手臂攀到了他的肩上。
纱和见状试探着伸手摸了摸咒灵的皮肤,咒灵立刻将头缩到了甚尔的背后,然后探头探脑的看她。
纱和稀奇的顺着它的身体又摸了摸咒灵的头顶。
“你从哪里找来的啊,是留着做宠物的吗?”
“有点丑,但看久了还挺可爱的。”
甚尔也跟着摸了摸攀在身上的咒灵,若无其事的说道。
“是吗?丑不丑我就不清楚了,我看不清咒灵的样子。”
纱和抚摸咒灵的手僵了僵。
是哦,甚尔是天与咒缚,没有半点咒力的。
“那你是怎么‘看到’咒灵的?”纱和震惊道。
“就模糊的感觉着‘看到’啊,不过有时候还稍微不太准确而已。”不知想到了什么,甚尔稍微眯了眯眼。
纱和这下听明白了,甚尔确实没有咒力,但他过人的五感却可以让他感受到咒灵所散发的特殊磁场,从而模糊的‘看到’咒灵的存在。
“可恶,好羡慕。”纱和摸了摸自己的废材又弱鸡的小身板,对着旁边的甚尔流下来羡慕嫉妒恨的泪水。
“呵,羡慕天与咒缚……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你。”
这话换个人来说,甚尔会感觉这是在讽刺,但这话由纱和说出来……很明显,她的脑容量不支持这么弯弯绕绕的讽刺方式。
甚尔嗤笑了一声,站起来将身上的咒灵扯下团团吞了下去。
纱和准备好的反驳话语立刻不知道被扔到了哪里,她整个人像傻了一样望着甚尔说不出话。
“怎么?又被吓到了?”
纱和:“……你,你把咒灵吞进肚子里?你疯了吧?”
纱和站起来就要拉他到外面。
“快吐出来啊,那可是咒灵,你会死的。”
甚尔坐在床边丝毫未动,看着脸都急红的纱和,不甚明显的挑了下嘴角。
“我又不是像你那样的笨蛋,这个咒灵就是可以吞的。”
他反手往回不轻不重地扯了一下,纱和就踉踉跄跄的挤着坐到了他的身旁。
甚尔指着桌子上的一些绷带和药水道:“这些就是放在它肚子里的东西。”
“还有我平日用的咒具,也都是它在帮我装着。”
纱和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那个咒灵相当于你的储物柜是吧。”
“是的,而天与咒缚不受咒力影响,所以我正好也可以把它吞下去。”少年盯着桌子上的瓶瓶罐罐淡淡道。
这下纱和彻底明白了,然后羡慕天与咒缚的理由就又多了一条。
不过——为什么要对她解释呢?
纱和偏头看他。
甚尔长了一副极好的眉眼,所以纵使他不修边幅,也盖不住他的俊秀。
灯火里,少年也抬眸向这里看来,视线相对的那一刻,纱和在察觉到甚尔长得居然这么好看的同时,也忽然就明白少年向她解释的原因。
因为是朋友。
说着将弱点暴露给他人都是蠢货的甚尔,此刻也在对着纱和述说着自己重要的东西。
禅院甚尔,是个口不对心,也表里不一的,温柔的……笨蛋。
在他彻底烂掉之前,纱和终于从他那层层腐烂的外表中窥到了属于禅院甚尔那颗别扭又明亮的真心。
于是纱和看着少年那双墨绿色的眼眸笑了起来。
“嗯,谢谢甚尔。”
谢谢你愿意对我解释。
也谢谢你终于愿意对我敞开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