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尚有多少时间上的空档,但据一般常识判断,我能用的时间不会太多了。我估计最多一小时吧。一小时之后,总会有一位女佣会发现尸体,他们会凭车号找到他叫贾道德,于是我要去,或去过的地方,会有警察密探密布。
我在汽车旅馆捡起来那钥匙夹中的第三把钥匙,可以开贾道德公寓的门。我走进去。
男性独居的房子有他特殊的霉味,倒也不一定因为隔夜的烟头烂在烟灰缸的关系。贾道德的公寓就有这种味道。
我快速四周望一眼。
这里有不少玄学中的书。一本书书名叫︽命运之轮︾,一本书叫︽远东哲学︾,另一本叫做︽赎罪与羯磨︾是谈因果报应的书。
写字桌上了锁。我再用钥匙夹中的钥匙来配,没有什么困难,因为只有一把钥匙是这抽屉的大小。
我打开抽屉,抽屉中有如打翻了的苹果派。他有一本以ABCD为序的档案册﹒其它抽屉有信纸、信封、复写纸和邮票。桌上有盖子打开的手提打字机。
我把F开头的档案打开,找到他写给费巴仑信的副本。接下来我发现一件令我毛骨悚然的东西。那是一封写给费巴仑太太信的复写本。日期是两天前,地址正是费家。信封上写着:‘私人信件,亲启。’
我把信仔细读一遍。一切都糟了。
信是这样写的:
亲爱的费太太:
请先了解我并不是一个忙碌的人。我是改善地球上人类生活而存在于世的。
住在本市西利亚公寓的苗露薏是一个好女孩。正如一般像她年龄的人一样,活泼、天真,享受物欲,对永生的精神境界尚无实际的认识。
我正在教她种瓜得瓜的道理,因果循环,绝对是确凿不移的。目的当然是希望她能对自己的将来,负起自己的责任。
五年之前,我和露薏结婚。她是如此天真,如此可爱。但我们的婚姻维持不久。她去雷诺,主动和我离婚。
自此之后,她一直自眨身价。她追求物质与肉欲享受。她用幼稚的脑子来支配成熟的胴体。
我一直希望她能醒悟。
我写信给你的理由是,你的丈夫,来本市开会时,和她共度了一个夜晚。我有道义上的责任要管这一件事。
一般说来,你丈夫对这件事也不应该单独负责的。但是,我知道他现在领养有一个孤女。我应该问问有关方面,他这种品德在领养权方面是否有瑕疵。
我现在可以证明,一位叫康京生的商人,故意利用女色在接待客户。年轻女郎由他付钱来招待别人,使他的船体外引擎……京生一号……得以销售出去。
我巳经给了这位康先生一次警告,我想这已经够了。因为他用的也是时下一般做生意的方式。世风日下!
你的丈夫才是罪人。更不好的,他使别的人也变成罪人!
报应应该降临在他身上。
真诚的人
贾道德敬上
我把复写纸副本折起,放入口袋。我看一下腕表,匆匆搜索桌子内容。我知道我冒的险可大啦。然而,我的原则是为客户可以两肋插刀。事实上,不冒险也办不成案。
我找到一本皮面记事本,六乘九寸大小。我打开一看,是本日记,我把他放入口袋中,其它已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了。
我擦掉一切可能留下的指纹,离开公寓。我走过一家行李物品店,买了一只手提袋,把信的复写本、日记和钥匙夹,全部投入行李袋内。
我乘出租车到一家大的超市,把行李放在付钱自动存物柜里,把钥匙封在一只信封里,把信封和小费交给附设快餐部一位服务小姐,要她保管到我回来拿为止。
现在,我身上无‘物’一身轻。即使有人脱光我衣服来搜,也搜不出一件罪证来。
我没有用我租来的车,而乘了一辆出租车来到西利亚公寓。
我很想看看苗露薏,在她知道出了这种变化后,她的脸色如何。
我踮起脚尖,轻轻走过裘豪西的三一六公寓房。我经过时,闻到气窗上飘出来煮咖啡的香味,想来裘豪西起晚了,正在准备起来的早餐。
我按三二九公寓房的门铃。
苗露薏在房内问道:“什么人?”
“赖唐诺,”我说。
她犹豫了一下,我听到门闩拉开声,门上炼条拉开声,而后门被打开。
苗露薏没有化妆,穿一件家居服,脸色自然,还真有点天真无邪的感觉。
“可恶的私家侦探,这不是拜访一个女孩的时候啊!”
“你不是已经起床,穿着整齐了吗?”
“我那里穿着好了,只是胡乱穿了件衣服而已。”
“你还是要我在这里讲话,每个人可以听到,还是进去说话?”
“还有一种第三类选择。”
“什么?”
“你根本不讲话。”
我微笑地说:“我们打个赌。”
“什么赌?”
“你打赌我绝找不到贾道德。我赌我找得到。好吗?”
“你已经找到了吗?”
“找不到就我输。”
“我们赌什么?”
“不知道。”我说:“我们赔什么好?”
“进来!”她邀请道:“我对肯赌认输的男士都有好感。我自己也好赌成性。你要怎么赌?”
“输了请吃饭。”我告诉她。
自开着的门我可以看进她卧室。床还没整理。她走过去,把门掩上,自己坐在长沙发上,把双腿交叉,看我把眼光离开,她说:“唐诺,我大腿很养眼的,是吗?”
她把家居服下摆向下拉了一拉,拘谨地坐了一下子,然后她说:“管他的,相信你也是什么都见过。”于是她又放松自己。她伸手向烟罐,取出一支香烟,在桌上直着敲了两下,点上烟,深吸两口,她说道:“想来你是习惯了早起的人,看你样子已经起来一两个小时了。”
“也不过才起来。”
“咖啡?”
“可以……”
“好,我吸完这支烟就给你烧一壶。我要坐着,把自已放松,看看你到底葫芦里卖什么药。”
“肚子想打赌。”我说:“记得吗?”
“当然,”她说:“当然我记得。这是你找借口以便进身的理由。”
“假如我给一个合理的价格,你能使我找到贾道德吗?”
“我不知道。我只告诉他叫他自己躲起来。”
“于是他就自己躲了起来?”
“你不是亲自领教了吗?”
“显然是如此。”我说:“我在奇怪的是,你怎么会叫他去躲起来,而他为什么肯彻底的听你话,立即躲起来不见人?”
“我告诉他,有一个私家侦探找上门来了。”
“他怕了?”
“他怕了。”
“你知道他会怕的?”
“我认为有可能他会怕。”
“愿意告诉我为什么吗?”
“唐诺,目前我要靠在这里好好享受这支香烟。我在与人门智之前,需要冷静一下。然后我想享受一下咖啡。假如你要做一个好孩子,当我去换家居服的时候,你给我炒几个蛋,煎几片火腿肉。之后我们吃早饭,讨论事情。”
“我还想先知道一些事情。”
“你有不少事想知道的。但也得慢慢来。”
“好吧!”我说:“你可以享受咖啡﹒不过在这之前,我有一个问题。”
她移动一下位置,深吸一口烟,也不再顾虑自己的坐相。“什么问题?”她问。
“什么事情使贾道德转变自己为救世的十字军?”
她微笑道:“这倒是一个值得六万四千元现钞的问题。”
“随你说。”
她把烟屁股捻熄。“好吧,我来烧咖啡。”
她起身去厨房。我有幸欣赏一下穿了家居服的美好身材。
我听到水加进咖啡壶的声音,听到咖啡壶放上电炉金属相碰的声音。她走出来。
“我喝咖啡喜欢临时煮。”她说。
“我也是。”
“我的咖啡磨得细,烤得香。水冲上咖啡壶十五次我就关火。我现在进去换衣服,你给我看着好吗?”
“看你换衣服?”
“傻瓜,要你看咖啡壶。”
她走进卧室,把门自身后踢上。门没有关紧,她也不在乎。我瞥到家居服自她身上滑下的一瞬,晨光照向她白嫩的肌肤。
她自门内大声问道:“唐诺,你在看咖啡吗?”
“还没有,你看着烧水,水永远不会滚的。”
她半打开门,站在门缝中,日光自卧室窗口亮亮的照进来,里亮外暗,她身体的影子透亮在单薄的衣服里。
“什么都看到了。”我说。
她大笑,下视自己的衣服,她讲:“不见得吧!”
“什么意思?”
她又大笑道:“你自己去想啊。你是侦探,我要你知道,我有的东西你是看不到的……至少我不会自动告诉你。你快去看咖啡。腌肉和蛋冰箱里都有。”
我在厨房洗碗槽里把手洗净,用纸巾擦干,找到腌肉和蛋匣子,用温火来煎腌肉。我打了六个蛋在一只碗里,我把平底锅侧过来,把煎肉的油屑留在一边,我把油屑找了个纸袋装进去抛掉,用煎腌肉的油来炒蛋。
我把煎好的腌肉条用纸巾包起来吸掉油腻。
蛋快炒好,苗露薏过来站在我身后。
“怎么样?”她问。
“还可以,蛋是炒的喔。”
“炒蛋可以。”
“加点红椒纷?”
“加点红椒粉。”
“加一点点辣酱油?”
“没试过。”
“今天你会试一下,我早已加进去了。”
“加盐,加胡椒了?”她问。
“嗯,盐加了,胡椒很少,一点点。我怕你吃不出红椒粉的味道来。”
“你的腌肉要冷了。”
“炒蛋炒好,我把腌肉回一次锅,只是热一下。”
“唐诺,看你如此老手,你一定是已经结过婚的。”
“没有。”
“为什么对做菜如此老练呢?”
“做菜是只有婚后才会老练的吗?”
“做早餐是。只有婚后,才知道自己老婆早上要睡美容觉。也才知道老婆一起床假如没有咖啡喝会头痛,啰唆一天没有个完。于是丈夫就先去厨房煮咖啡。既然人已经在厨房了,炒个蛋,煎点腌肉,也只是举手之劳了。”
“你分析得很清楚。”
“嗯。”
“你是以此教贾道德的。”
“倒也没有。”
“贾道德的心理障碍,就是如此得来的?”
“我不告诉你,让你永远不知道。”
“……”
她看我炒好蛋,把蛋铲在盒子里,又看我把包在纸巾里的腌肉连包着的纸放回平底锅去,把腌肉再热一下,剥掉纸,把腌肉放进盘子去。
“这种事告诉你,你会觉得岂有此理的。”她说。
“我什么事都见过,见怪不怪的,”我说:“要不要吐司?”
“要一点。”
“我看到你有一个烤面包机在那儿。”我说:“这该是你的工作。”
她大笑。走去冰箱自面包盒中取出两片吐司面包,放进烤面包机,一面还是很有兴趣地在看着我。
我等她烤好面包,涂上白脱。我把炒蛋盒子周围放满腌肉,放在厨房餐桌的正中央。
她坐下,倒了两杯咖啡。
我叉了一叉子炒蛋,试一下口味。拿一块吐司在手中,犹豫地玩弄着。
“你好像并不太饿。”
“这好像已经是我第二顿,还是第三顿早餐,连我自己也忘记了。”
“我就知道你是早起的鸟儿。”
她喝了口咖啡。又叉蛋试了一试。用手拿一块腌肉,也试了一下。她说:“唐诺,有你这样一位老公,一定不错的。”
“怕不见得。”我说:“我有时很凶的,我会把老婆从床上拖起来,打她两记屁股,叫她在我去刮胡子的时候把早餐做好。”
“不会的,你不会的。”她说:“只要女人对你好,你对她更好。”
“也许吧。”
她静默了一下。看我一下道:“这一点我相信,你是正人君子。”
“想试一下,看我是不是正人君子?”
“正在研究,不知从什么地方开始。”
“不妨从你和贾道德结婚的时候,你是不是真爱他开始。”
咖啡杯半路停在她嘴唇前,她把咖啡杯放下来。杯子颤抖地停在碟子里。她看向我。
“你知道不少事。”她说。
“你也不简单。”
她深吸一口气。“说得也是真的。”
“到底怎么回事?”我问。
“道德变了很多。”她说。
“什么使他变了?”
她看向我。
“告诉我,什么事使他变了?”
她慢慢说道:“他把他的祖父谋杀了。”
我惊奇得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这种事你想也想不到的。”她说。
我说:“我们来弄清楚,裘罗琳是他的堂妹,两人的遗产都来自那祖父,是吗?”
“是个信托基金,这基金中道德所得是罗琳的一倍。”
“他们祖父一死,两个人都有受益?”
“是的。”
“你认为祖父是被谋般的?”
“是。”
“罗琳如何?”我问:“她也如此认为吗?”
“她要不知道,肯不吭气吗?”
我更奇怪了,我说:“她是另外一种型式︱︱你说她是那一类︱︱她。”
苗露薏道:“喔!我真是胡涂,我笨哪!”
“怎么啦?”我问。
“唐诺,你这个小混蛋,一定是你!”
“到底怎么啦?”我问。我知道我自己说漏了嘴,犯了大错了。
“罗琳和裘豪西昨天说晚上来这里找我。”她说:“他们醉得胡里胡涂。他们对他们的前途兴奋的厉害。豪西卖出一张画给一位懂得艺术的人。你这个混蛋,我现在才想起,你一定就是那个人!”
“哪个老几?”
“那个出钞票买他画的人。别假痴假呆,你脸上的表情,我一看就知道了。你说到罗琳,你突然停下来,你不要我知道你见过她面。唐诺,假如你见过她,你就是个小人,你利用我,你小人!你大残酷了,裘豪西现在飘飘然,他整个人在天上的云上面。他要摔下来……”
我说:“那太好了。艺术家要热心,要全力以赴,要对自己有信心。每位艺术家都会画出好画,假如他画的时候不会想到:这张画要不知丢在画廊里要多久才有买主。现在你告诉我,凭什么你认为道德谋杀了他的祖父?”
“等一下!”她说:“要是豪西知道你买他那一张画的目的,是要找出道德在哪里。他会从云上摔下来,斗志全失。如果凭这件事,你又把要躲起来的亲戚找了出来,他会窝囊死的。你倒不如叫他从二十层楼跳下来算了。”
“那么,我看我们还是先告诉他,叫他有个底,好吗,露薏?”
“我们不必。唐诺,你不会赶尽杀绝吧?”
“我也不知道。”我说。
“别给我敷衍了事。道德的事是我告诉你的,你一定得表明清楚。”
“好吧!”我告诉她:“是我干的。”
“你使豪西自以为了不起,是个天才,目的是要知道贾道德躲在哪里?”
“是的。”
“我恨你。”她说:“我准许你留在这公寓里帮我把盘子洗干净,然后你给我滚出这公寓,我永远不要再见到你。”
“等一下!”我说:“目前一个人也没有损害到啊!”
“什么意思,一个人也没有受到损害?”
我说:“我给裘豪西打了一针强心针。他这几天会拚了老命作画。我也向他做了好几种有用的建议。”
她想了一下,她说:“他昨晚告诉我,他有了种全新的想法。他整个人改变了,也积极起来,他准备今天一早开工作画了。”
我说:“假如你不把这件事拆穿,他从此会变成一个努力的画家,说不定卖出些名气来。”
“但是,他以为你是艺术品鉴赏家、推销商,甚至是隐姓埋名的收藏家。”
“谁又说我不是业余的呢?”
“当然极可能你不是的。”
“侦探自己也可能藉艺术品打发空余的时间。”我说。
“你有没有设法使他告诉你道德在哪里?”
“没那么麻烦。”
“你骗他,他一高兴,就自动打电话告诉道德说给他听?”
“有点像。”
“你大浑蛋!”
“你讲话很像柯白莎。”我说。
“她说话也是如此的吗?”
“正是。”
“我相信她对你还有一点妈妈照顾儿子的心情,是吗?”
“一点也没有,她恨我。”
“喔!”
“道德与他祖父又是怎么回事?”
“本来就不该告诉你的,唐诺。”
“你说过了,就不可以半路停下来吊我胃口。”
“屁的不可以。我不是停止了吗?”
门上响起重重的敲门声。敲得也的重。
“什么人会要想拆掉我这扇门。”她生气地说,一面站了起来走向房门。
“看来是熟人。”我说:“一位没有耐心的人。”
“我没有在这个时候没有耐心的熟人。大家知道我早上要睡觉、香烟、咖啡和早餐。”她一面半回头说,一面把门打开。
一个男人的声音道:“小姐,你认识一位贾道德先生吗?”
“去你的,不认识!”她说,一面准备把门碰上。
“等一下,妹子!”对方说:“看一下这个!”
“喔!喔!”她说。
“贾道德和你什么关系?”
“他是我的头痛来源。”
“你不会再头痛了。”他说:“他死了。”
“什么啊!”她喊叫出声。
“让路!”他说:“我要进来和你谈。你在干什么?才吃早餐吗?”
“嗯哼。”
“我可以来一杯咖啡,”他说,一面大步走进厨房来。
我完全不去注意他们,一面把咖啡喝完。
“喔!喔!喔!”他说:“这一位男朋友又是什么人?”
“这不关你的事。”
“我说有关就有关。”
“你说,”她说:“你来这里为的是道德,还是为这位先生?”
那家伙理也不理她,径自走向我,问我道:“说,你叫什么名字?在这里干什么?”
他自口袋拿出一只皮夹,一下把皮夹抖开,给我看警章。
我说:“条子,是吗?不必紧张。我的名字叫赖唐诺。我是从洛城来的私家侦探,这是我的名片,这是我的工作证。”
我把这些铺在桌面上。
“你在这里做什么?”
“来找贾道德。”
“为什么找他。”
“要和他谈谈。”
“谈什么?”
“听你说他死了,我也就死心了。”
“老兄,”他说:“在这里,我们办事不喜欢狗腿子。我们更不喜欢洛杉矶来的狗腿子。我们就是不喜欢你们这种人!”
我把椅子向后一推。“好吧!”我说:“我也不在乎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我的执照可是加州发的,在加州我有权做我的工作,我现在正在办我的业务。我已经回答过你问的问题,你要再问随便什么事,我都可以不必回答。我不喜欢背后把我雇主的私事拿来随便讨论,不过,我对警察一向取合作态度。我现在开始不说话了,假如你要我找个律师,我可以马上找一个来。”
“先别冲动。”他说。
“你也该向后退一些。”我说。
他说:“你的样子,不像可以说那么大话的人。”
露薏道:“你那么大个子,碰到他也说不出大话来。”
警官看向我,他说:“赖,你在这里多久了?”
我告诉他。
“你住在什么地方?”
我告诉他。
“你跑来跑去用什么交通工具?”
“我租了一辆车。”
他突然警觉起来。“不错,不错,”他说:“我现在再问你一些事情。你听说过凡利荷的路界汽车旅馆吗?”
“我应该听到过吗?”
“有人开了一辆租来的车子去过凡利荷的路界汽车旅馆,我们真的很希望知道他是什么人。”
“为什么?”
“因为可能是那个人谋杀了贾道德。”
我不表示意见。
警官又仔细看我。“这下你没有话说了吧,赖?”
“我倒不知道你们对外县市的侦探恨到这种程度,竟然想把谋杀罪也推到他身上去。”我告诉他说。
“那倒不至于。”他说:“你也别慌。只要不在这里瞎捣乱,也不致于倒霉到如此程度。这里是有法律的地方,我们不欺来客,当然我们也不喜欢他们投机取巧。”
我点点头。
门上敲门声响起,敲几下,停了一下,又敲几下,停一下,再敲几下。
苗露薏突然站起来道:“这是我邻居太太,我去开门。”
警官说:“可以,我也想见见你邻居太太。不论什么情况,现在我是这里的发言人。过来,赖,到客厅去,我不愿意你留在我看不到的地方。”
“你不必一定要两只眼睛看住我。”我告诉他:“我懂我应该怎么办,尤其我不会超过规定范围的。至少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对吗?”
“当然。”他说:“我的名字叫尹慕马。这件事,我们是支持凡利荷警方的。你老实,我们就放你一马。你不老实,我们……”
苗露薏走出去。
苗露薏把门打开了。
裘罗琳道:“露薏,抱歉这时候打扰你,但是我的糖用完了。豪西发狂似地在作画。我才煮好咖啡,发现忘了买糖。想问你……喔!万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去拿糖。”露薏道。
尹警官看着我,又看着裘罗琳。
“万先生?”他问。
“是啊?”她说:“万先生。他是艺术品推销家,也或许自己就是收藏家?……至少我们推测他没有错。他买了我丈夫一张画。”
苗露薏带了一杯白糖自厨房出来。
“你说什么来着?”
尹警官从口袋掏出那只装有警章和警员身份的皮夹。
“请进来,”他说:“进来坐,告诉我这位万先生……他做过些什么来着?”一面把皮夹翻开来,给她看这些东西。
“我们对他也不十分清楚。”她说:“他把我丈夫的一幅‘撒哈拉的太阳’买了去。”
“你的丈夫……?”
“裘豪西。”
尹警官转头看向苗露薏。“邻居?”他问。
“她是贾道德的表妹。”露薏道。
“有意思,有意思,”尹警官说:“而你说这个人姓万?”
“有什么不对吗?”罗琳道。
苗露薏道:“罗琳,道德死了。”
“等一下,等一下,”尹警官大叫道:“我说过由我来发言。现在,请你们大家都坐下来,我们要弄弄清楚。由我来发问,我不喜欢小组会议。”
尹警官转向裘罗琳:“据我知道,这个人从你丈夫那里买下了一幅画。他自己说姓万。他说了些话使你们认为他是艺术品推销商,对不对?”
她问:“道德怎么样了?”
“这家伙是自己找上门来的?”
“是……你请先告诉我有关道德的事好吗?到底他怎么了,怎么说……死了?”
“我会慢慢说到的。”
“他被谋杀了?”露薏道。
“他妈的!给我闭嘴!”尹警官大叫道:“这件事该由我来讲。”
他转回向罗琳。“这家伙在你们公寓的时候,有谈到贾道德吗?”
她摇摇头。“没有。”
“你们谈些什么?”
“只谈我丈夫的画。他对我丈夫很欣赏。他买了一张,又好像一定会买另外一张。这位先生对现代画还真在行。他给我丈夫很多构想,他给了他作画的力量。”
“根本没有谈起贾道德?”
她摇摇头。
“这家伙有没有请求你丈夫试着和贾道德联络?”
“没有,他没有。他们说他的画,他作画的特性。我的丈夫和贾道德谈过话。万先生没有任何要求。”
“等一下,我们把事情弄弄清楚。昨天晚上,你丈夫和贾道德曾经通过电话?”
“有。”
“当了这家伙的面?”
“他在那里。”
“他有听到?”
“他根本没有心思去听。他在和我讲话。当然我丈夫喝了酒,很兴奋,说话声音够响的。”
“你丈夫说了些什么?”
“他告诉他画的事。尤其是……卖掉画的事情。”
“你丈夫知道贾道德在哪里?”
“当然。”
“怎么会?”
“道德告诉他他会在哪里。”
“那是哪里?”
“凡利荷的路界汽车旅馆。登记的名字是郑道德。”
苗露薏道:“岂有此理!这位私家侦探是来……”
“闭嘴!”尹慕马大喊道:“你再插嘴,我把你锁在洗手间里去!”
“你有这种权利吗?”我问。
他看向我道:“我保证你我有权,小子!我在主持侦询。”
罗琳道:“你说这个人,这位万先生,是洛杉矶来的私家侦探,他来的目的……”
罗琳转向我,满脸怒意。
“你……你还个可恶……!你……!”
“省点力气!”尹说:“这种事我比你内行。”他转向我:“说!”他向我道:“我们来听听你怎么讲。”
“你不是说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可以发言吗?”
“我说过,但现在我要听你的。”
“说我而言,我在看戏,到目前为止,你已越弄越胡涂了。”我说,“还是由你继续混比较省力。”
他脸色一下发红,一阵风来到我椅子前面,右手挥拳作势,向下怒视着我。
我坐在那里稳如泰山。
“原来如此!”他说:“你是自始至终知道贾道德在那里的。”
“苗露薏也知道的。”我说:“裘豪西也知道的,裘罗琳也知道的。”
罗琳对尹警官道:“你不是要揍他吗?揍啊!我希望你揍他。”
“他不敢揍我的,罗琳。”我说:“那是他们想要你告诉他们事情时的表面标准姿势。”
“喔?那是你的想法?”他挥手向我道:“看我敢……”
他在中途停下。
“哈!哈!”我说:“我要回我旅社去了。”
“你不要梦想了。”他告诉我。
“我正是如此在做。”我说:“当然,你有权把我送去暂时拘留起来,不过,我一定会控告你恶性无故滥用职权。”
“我不喜欢你的态度。”
“我也不喜欢你的态度。你是在尽忠职守,但是红眉毛绿眼睛对我就是不行。我正是吃软不吃硬的。我也不必教你,想来各人做事性格不同。”
“知道就好,我一向又硬,又粗野,下次我们见面的时候,我绝不会找有证人在旁的时候。”
“可以,”我说:“下次见了。”
我留下他们三个人,自己走出公寓。
我停在裘豪西的公寓门外,我按门铃。我一直在回头看,有没有人从苗露薏公寓出来。
没有。
第二次按铃时裘豪西开门出来。嘴里在叫:“什么事一定要现在来找我,我正在忙着呢。……喔!万先生。”
最后一句话的声调,有如小孩开门见到了圣诞老人。
我让他上下地握着摇我的的手。让他把左手放我肩上。
“进来!进来!”他说:“我正在画那张画。”
“哪张画?”
“冲突。”他说:“一定会是轰动一时的好画,杰作!大师级的。”
“好极了,”我告诉他:“告诉你一件事,我的名字不姓万。我是赖唐诺。我是派出来找贾道德的。他知道我来,就躲起来了。我使你自己打电话找他。不过,据说贾道德被谋杀了。”
他的右手松开,左手自我肩上移开。嘴巴张得大大的看向我。
“我另外有事要告诉你。”我说:“那张‘冲突’一定要完成它。我知道你会成功。有关现代艺街,我没有骗你。”
“贾道德的死亡会引起一连串的丑闻。有不少记者会来找你要题材。假如他们看你在作画,你只要说话对头,他们会给你你要的宣传的,买你画的人会不少的。祝你好运。”
我不管他表情如何,我离开那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