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我找了一个可以看得到牧场交通车到达的位置,坐在游泳池地旁。我想在罗汉曼下车的时候,观察他一下。一旦他知道有人注意他时,就没有机会看他是不是真有受伤了。
我看到路端一阵泥土漩涡向空,然后柯小白的的牧场车进场。一阵急转,小白把车停在客人到时专用的停车位置。
坐在小白右面,同在前座的男人,坐姿很端正。小白离开车子,绕过车头,替客人开车门。
罗汉曼小心地伸出一条腿,又另一条腿,然后是一根拐杖。小白扶住罗汉曼一只手臂,慢慢帮助他下车。
罗汉曼站在车门前,两只腿僵僵的,摇摆一下,一只手抓住拐杖,另一只手抓住小白的上臂,慢慢地走向游泳池。
走过我前面的时候,小白说:“罗先生,这位也是我们的客人,这是赖先生。”他向我说:“赖先生,这是罗先生。”
罗先生很高,背部僵直,有双大黑眼看着我在笑,把拐杖移交左手,伸出右手,说道:“赖先生,你好。”
“罗先生,”我说:“见到你真高兴。”
“抱歉我的样子不太好看。”他说:“我遭了一次车祸,站起来很不方便。”
“有骨头断了?”我问。
他把手自我手掌中抽回,摸摸脖子背后。“颈椎神经受伤了。”他说:“这是医生的说法。这玩意儿很恼人,又头疼,又头晕……我来这里好好休息休息,我想多晒点太阳对我有利。”
我注意到他手指上的戒指。那是一只很大的K金银红宝石戒指,K金做成粗麻绳的样子,打一个结,结的中心是一块红宝石。
“罗先生,请这边走,”小白说:“说你你去你的房,我相信是十二号平房。慢慢来,不要紧。先登记一下。”
“罗先生,请这边走,”小白说:“我带你去你的房,我相信是十二号平房。慢慢来,不要紧。先登记一下。”
“不要担心,”罗抱歉地说:“我只是动作慢一点,偶尔有点头晕而已。”
柯好白帮助他,走向登记柜台。
费桃蕾快速地自内院的另一端向我们走来。她未能在柯好白和罗汉曼离开我之前到达,但是她已全看到我们谈话的一切。
她摆到我前面。“有困难了吧?”她说:“这个人怕不容易捉住。”我说:“他嗅到老鼠味了。目前我们有件事可以确定……毫无进展。”
她站我边上有点泄气地看他背影,然后不服气地说:“让我在有月亮的晚上,带他出去走走,给他加点劲,看他会有什么改变。”
“改变也照不下来。”我说:“我们没有星光照相设备。”
我们漫步向登记柜台,正好小白和罗汉曼出来。小白把罗汉曼介绍给桃蕾。
桃蕾扇两下她的长睫毛,让他看一眼自己低剪裁的衬衫。“罗先生,是风湿吗?”她问:“这里是全世界治疗风湿病最好的地方。”
“车祸。”他说:“颈椎挫伤。我也认为到这里来多活动一下会好些。但是我现在有点后悔,离开我医生太远了。好在不要自己付钱,我到这里来渡两个星期假,是赢来的一个奖品。”
“比赛嬴来的!”桃蕾羡慕地叫道:“我自己也一直想赢一次这种比赛,但是我再也不试了。我没这种天份。”
“这次这个赢得简单。”罗汉曼说着转向柯好白:“你能把我行李拿来吗?”
“我先送你过去,你可以躺下。”小白说:“我就把你行李送来。然后我再回去找你找不到的那个手提袋。航空公司一再保证下班飞机会到,我回去的时候应该在机场了。”
“真是狼狈。”罗说:“航空公司一再强调飞机上把你当贵宾接待,但在地下的时候,把你当牛群来处理。对付你的行李更是不在话下。”
柯好白说:“拿牛来比真是恰当不过,今日这种大飞机,我们人旅行的时候,可不是一群一群的。”
罗汉曼用长期不适,造成抱怨的口气说:“不要听我胡扯,我因为身体不适,看法比较消极。”
他僵僵地向桃蕾一鞠躬,说:“等一会见。”跟了柯好白走向对面一行房子的最后一间平房。
桃蕾说:“这种情况我以前从来没有碰到过。”
“这家伙聪明得很。”我告诉她:“再不然他是真有伤。”
我等小白出来的时候,我对小白说:“你要是进城去找他的手提袋的话,我想跟你进城。我要买点东西。”
“我替你买好了。”小白说。
“不,”我告诉他:“我想自己挑一下。要是你不是去接人的话,我可以……”
“没问题。”他说:“这辆车子整天跑来跑去为的就是客人的方便。早上我陪大家骑马的时候,另外一个雇员会开车去接客人。中饭以后,我一天跑四、五次是常事,来,上车吧。”
我爬上旅行车前座,坐在他旁边。
“想不到会接到那种人到休闲牧场来。”小白发动车子说:“这种人该送疗养院。”
“不过,反正不花钱。”我说:“他是一项比赛赢来的两个礼拜休假。”
“时常会有这种客人来的。”小白说:“我记得是一种发酵粉的广告。用一百个字写出来,为什么这种发酵粉是最好的。我自己从来没有应过这种广告,但是我们这里还真来过好几个这种得奖人。还有的人得奖去夏威夷。”
“两个礼拜对这家伙会有不少帮助的。”我说。
“也不一定。”小自说:“他反正不要想骑马,我不要听他说小时候多会骑马,或是有一次他怎样驯服一匹比较凶的马,更不要他小帐贿路我明天给他一匹比一般不容易控制一点的马。这一套我已经厌了。每个人已经有了一匹不能再好一点点的马了。
“假如我们让这些都市牛仔自己选自己的马,你会看到他们的头一起撞进泥土里去……土里都会种出洋包子来了。反正,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我点点头,同意地笑笑。
“早上,我给你的那匹马怎么样?”他问。
“好得很。”我说。
“你处理得很好。”小白说:“有的人手太重,马知道的。马反抗缰绳一下,又开始反抗骑在上面的人,上面的人抓缰绳更紧,那就不好了。”
“把他们掀下来?”我问。
“不会,那是绝对不会发生的事,”他说:“会掀人下地的马,我们这种牧场怎么可能让它存在。碰到这种情况,马会不安、紧张,回来的时候全身湿透。骑马的人也一身是汗,玩得也不轻松。
“你不会相信,马有多聪明,它们知道自己是靠这些都市牛仔吃饭的,掀他们下地等于打破饭碗。不会……我们这里从来也不会有一匹马,把客人掀下地去。”
“训练这样一批马,一定很不容易。”我说。
柯好白说:“嗨,怎么讲来讲去又讲到我的苦经,你为什么不说说你的苦经。”
“我没有什么苦经。”我说。
我们就这样彼此闲谈,兜着话圈子。小白除了一般性的事外不谈别的。每次我提到特别的客人名字时,他就不置批评,改变话题。我想这是他们宗旨,不可以在客人中搬弄是非。
我们到达机场,我找了一个公用电话打电话给柯白莎。
“唐诺,”她说:“办案顺不顺?”
“目前一切还可以,”我说:“只是这件案子会办砸的。”
“什么意思?”
我说:“这个罗汉曼,要不是真的伤得很厉害,就是,这种蹩脚陷阱他不会上当。”
“你的意思你钓不上他?”
“不是钓得上钓不上的问题。”我说:“而是有没有东西给你钓。这个人可能真的伤得很厉害。我要和果豪明联络一下,所以先让你知道一下。”
“老天,”白莎说:“他不能反悔了呀。你在那边三个礼拜的费用已付,我们每天又有六十元的进帐。”
“我想告诉他这个办法要改良。”我说:“我想他一见到我的报告,会改变战术,把我叫回来。”
“叫回来!”白莎从电话中向我猛叫:“这样个大人,怎么可以说话不算数,把你叫回来呢?”
“我们先不要让他认为我们急着要生意,”我说:“我们还有别的事可以做。”
“你让我来告诉他,”白莎说:“我来和他谈。”
“不,”我说:“我反正自己要写报告,我只是让你知道一下。我会再和你联络的。”
我不管她再有什么争辩,挂上电话,打电话找果豪明,运气不错,才向他秘书一报名,果先生就接通了。
“哈啰,赖。”他说:“你在土孙吧?”
“是的。”
“那个都市牛仔牧场如何?”
“很好。”
“和桃蕾处得来吗?”
“非常好。”
“那好。”他说:“有什么要紧事吗?”
我说:“这个叫罗汉曼的家伙,他不会上钩的。”
“为什么?”
我说:“这家伙做事小心得不得了。今天下午他一来,告诉每一个人他来这里是因为赢了一个比赛,又说他受了一次车祸颈椎受伤了。这家伙会什么玩的都不参加,很文静,很文静。
“他走路用手杖,有人在边上的时候,他会扶着别人。”
“真可恶!”果豪明大喊道。
“就如此。”
果豪明想了一想,轻轻吹下口哨。“好吧,唐诺,”他说:“回来吧。”
“就如此?”我问。
“只好如此。”他说:“我们付他钱就是了。”
“我只是在报告进度。”我说:“到底是不是装病还不能确定。还有可能一下就露出马脚了。”
“我想我们最好不要再试了。”果豪明说:“我很高兴你打电话来,唐诺。我们付他钱算了。假如他是真的,颈椎受伤是个无底洞。你下班飞机回来吧。”
我说:“不必那么急。再给我一天时间,我自己也想看看情况。我说过,我不过是做例行报告而已。”
“太好了,赖。太好了。”他说:“我也说过了,我高兴你打电话来。你别误解,赖,我们会和你们侦探社联络,这仍旧算三个星期的工作。我只是怕对方是真的颈椎挫伤,我们不在乎赔真受伤的人钱。”
“你能暂时再拖延一天,才采取行动吗?”我问。
他停了一下,对我说:“是的,我暂时再拖一天好了。”
我说:“我正好有机会进城,给你打电话,让你知道一下情况。”
“赖,”他说:“我是二十四小时找得到的。我自己有一套方法,这里的人不论什么时候都可以找到我。你只要告诉听电话的你是什么人,他们会把你接给我的。你明天不要忘了和我联络,好吗?”
“好的。”
“一定要联络。”
“我会的,一定。”我告诉他,把电话挂断。
我回进机场,找到柯好白,他在冷饮摊吃冰淇淋。飞机来的时候把罗汉曼不见的手提包带了回来。我们回牧场。
我参加了饭前的鸡尾酒,用过晚餐又跳了一会舞。
我和桃蕾跳舞。
她跳舞有绝招,和她一起跳的人感到很亲切热络,但是别人看来不是跳得很近。
“有没有试着接近罗汉曼了?”我问。
她说:“他是一只冰袋。他是真的受伤,唐诺。这是全新状况,我从来没有碰到过这一种情况。”
“他们告诉我,除非的确知道是假装的,否则不会送到这里来。我不知道对这个人他们怎么能确定的。”
“也许他们还没有确定。”我说:“他们也许送过来试试,但是,得到的是不对的结果。”
“你还要待在这里吗,唐诺?”
“我不知道,为什么?”
“我们才有点熟,我不希望你就走。”
我说:“我以为你对我很好,是因为我们今后要合作的关系。”
她眼睛向上一抬说:“我老实告诉你,我对你不错,是因为你自己表现得不错。我喜欢你。”
一曲音乐结束,桃蕾加重她的语气,用她的臀部藉音乐结束的刹那,向我不必要的轻轻一碰一擦,抬头向我看一眼示意。
另一位客人向我们走来,一定是来邀舞的。
我轻轻问她:“你怎么能使这些太太们不吃你醋?”
“那是种艺术。”她告诉我,站起来趋向走过来邀舞的男人,脸上挂着一般性,不是对某一特定人的微笑。
我注意她下一个舞。她非常端庄,不时抬头向她舞伴笑一笑,然后环视全场每一位客人,看他们是否都玩得愉快。
每个已结婚的女性都会看到她这种小动作,会很高兴她的做法。这表示桃蕾正在执行她份内的工作。
牧场里一切活动节目都是依作息表,有规定时间的,目的是使客人们能早点休息。
每周两次,这里有跳舞,时间只有一个小时。一小时后音乐停止,客人们也被请回自己的房,早点上床。
每周两次,这里有营火会。营火会在另一个内院举行。那里营火的四周有坐椅放着围火而坐。当地特多的一种荳科灌木烧出强烈的火来,又变成在烧的炭。外面定时进来牛仔作秀人,唱西部的歌曲。这种牛仔人数相当多,专门在一个个牧场间循环演奏。
偶或有一次,两个或三个相同性质的牧场,集在一起,开一个较大规模的联欢会。这种联欢会场面较大,包括跳舞、演唱、营歌、啤酒和好的食物。
反正牧场的目的是要有足够的睡眠,醒的时候又有着种不同类型的健康游戏。
我很高兴能早点休息,因为杜美丽找了个有点头痛的借口回房去了,而罗汉曼用他受伤不轻的理由也回房了。
有人不知从哪里弄了个轮椅给他。他使用了轮椅,行动方便了一些。
费桃蕾受到挫折,但是她有那么许多事要做,那么多人要应付,所以她没有表现在外。个强的个性,她已经决定要看罗汉曼的底牌。
她有本领使每一个人见过每一个人,从不会使一群人固定是哪几个。小团体活动容易使气氛不协调。反正她真的是这一行专家,而且她一有空很喜欢和我说话。我感觉得到,正式的节目结束后,她会来找我好好的谈这件案子。
以我自己来说,根本没有案子需要讨论……至少还没有。与其和桃蕾来讨论,倒不如研究一下杜美丽,这位小姐有些什么隐情,我为她担心。
我走向自己平房,故意打着呵欠。桃蕾几乎立即出现在我身旁。
“唐诺,你要离开啦?”
“今天一天够瞧的了。”
她笑着说:“别装傻了,你是连着天天过这种日子也不会累的人,你怕什么,怕晚上?”
我把她的打趣转向到公事。“杜美丽怎么样?”我说:“她不像一般单身女郎,来这里找改变,找罗曼史。她不是为骑马出得起那么多钱的人,也不是摄影迷来这里收集沙漠景色。你想,她来这里干什么?”
“我知道才怪。”她说:“我看到过因为各种原因来这里的人。不过,这个女的叫我猜也猜不到。”
“你已经说过三种到这里来的原因了。第一种人是来找刺激的。她们第一眼当然看到我们的牛仔。那些牛仔也见得太多,除非实在了不起的,否则除了份内之事外,他们不找这个麻烦。
“再说,真来骑马的,这里的人一眼就看得出,只要她们是真内行,这里的人保证她得到最好的马和马具,会天天过足马瘾。
“你所说的照相迷,包括艺术家,和喜欢沙漠广阔,享受单独寂寞的人。这种人不多,来了这里他们一个人出不去。而且即使来了,他们不与别人应酬、搭讪。”
我说:“杜美丽来了,她不和别人搭讪,会不会是喜欢享受寂寞的人,她选中这里,因为这里最近。”
桃蕾摇头说:“这女人不像。她是有目的来的。我始终觉得她是故意的,有目的到这里来的。”
“我也完全有这种感觉。”我说。
“我的房子就和你相邻。”她说:“我注意到你在过去十五分钟内,已经大声的打了三次呵欠了。我认为你这种做作?……嗯……”
她诱人地笑了。
我说:“一定是有人在我的咖啡里下了安眠药了。我站都站不住了。桃蕾,明天见了。”
“明天?”她问。
我面向她:“你今天一天也够累了呀,桃蕾。”
“天天如此?”
“薪水好吗?”
“我当然要老板付我够才行。”她说:“我知道我的才能。我做得很好。有我在这里,客人离开时高高兴兴。老板也知道,当然要付我象样的钱。”
我问:“这里没有别人知道你兼的差吧?那个保险公司的差?”
她眼中突然起疑:“唐诺,你干什么?找个勒索对象?”
“我只是不喜欢在黑暗里摸索。”我说。
“黑暗里摸索,不是更有情调吗……”她说:“再说说看!你什么意思?”
“那个兼差,你怎么得来的?”我问。
“这是保险公司付款部门想出来的一个办法。”
“果豪明?”
“是的。”
“他来过这个牧场?”
“是的。”
“他什么时候来过?”
“去年。”
“他看到你工作,想出这一套方法,把装病的人用比赛嬴来的奖品,送来这里渡假?”
“是的。”
“来过几个人了?”
“我相信果先生不会高兴我告诉你这个问题的答案。”
“桃蕾,”我说:“你要知道!我们两个人都在为果豪明工作。知道这些事对今后我们两个的合作、和谐有很多帮助。”
“我劝你工作是工作,不要侵入了果先生的范围。”
“这一点我一定记在心里。”
她想了一阵。
“我决定不做任何影响我们本来工作的事。”我说:“我们两个都有很好的工作。果先生不是笨人。他把我送来这里,是试验性的……在我来之前,已经有别人来试过了,他们的结果是怎样呢?”
“我不知道,”她说:“他们没有再回来。这是一次头生意。”
“正因为如此。”我告诉她:“我不喜欢这种一次头生意。我明天再见你,桃蕾,好吗?”
她踌躇地站在那里一下,温柔地说:“唐诺,晚安。”就离开了。
杜美丽的平房已经熄灯全暗了。她回房己半小时,显然回去后没有浪费时间就上林了。看来她也不像睡前花很多时间做美容工作的人。
我又重新环顾自己房里的设备。一个门厅,一个小的起居室,一个卧室和浴室,一个大壁柜,一台瓦斯暖气炉和一个小的后院。
建筑的人考厅到秋冬之季这里的黄昏和清晨会很冷,所以每幢平房都有两个壁炉……起居室和卧室。小后院,是专门用来堆木柴的。自从瓦斯暖气炉普遍应用后,大家不太烧壁炉,连带着后院和木柴箱等都荒芜了。
我的平房和杜美丽的平房相隔只有十尺。她的卧房窗户对着我的卧房窗户,但是设计的时候错开到彼此只能见到对方卧房的一角。
杜美丽一定已经睡了。她可能要享受一下沙漠的新鲜空气,她的窗是开着的。花边窗帘移向一侧,窗帘绳仍搁在上面。
我脱去衣服,沐浴,穿上睡衣,爬上床进入睡乡。我不知道睡了多少时候,突然一惊而醒。
是什么声音,或是事物把我吵醒了。
明亮的灯光照进我的卧室的一角。
我跳下床来,正想走出卧室门去,想到亮光是从杜美丽卧室照过来的。站近我自己卧室的窗户,我可以看到她卧室的一角。
我看到一个影子在移动,接着又有另外一个影子。非常清楚,有两个影子。
我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是低音不断的嗡嗡声。再听到女人的声音,短而快的说着什么事。
然后又是男人的声音,这次是决断性的命令着。
突然,杜美丽跑到卧房的这一角,进入我的视线。
她穿了一件很薄的睡衣,外面按了一件朦朦起毛的长袍遮住透明的睡衣。
一只男人的手伸过来,抓住她的手腕。
我见不到那男人的脸,只能见到他的手,但是可以见到手上的戒指。戒指中心有个红宝石,我见到红的烈焰在上面。我可以发誓,这戒指是我在罗汉曼手上见过的。
杜美丽的房子突然又没有亮光了。从我醒来到现在,最多不会超过两分钟。
我轻轻的把我窗子升起来,听不到什么声音。我踮脚走到大门,把大门开直,希望罗汉曼走回自己房子的时候我可以看到他的走法。到底是用正常步态快步回去的,还是用拐杖拐着回去的。
十分钟后,他还没有回去。我踮脚自后门走出去,站在后院里,看向隔壁那间小屋。
隔壁的小屋也有一个后门,像我的完全一样。后院的样子也一样。他很有可能自后门离开,不向左转,反向右转,不经过我的小屋,而从对面一行房子的背后回去。不过那要经过货物运送的道路。
运货的路是没铺路面的,只是一条干的泥巴路,他们用来运家具或是送食物、饮料去各客房的。路上尘灰是没有的,因为泥土里都是分解了的花岗石,但是路面不硬。
我快快穿上衣服,塞了一个小手电进口袋,溜出后门。我故意在暗的地方走,来到运货的路上。我把上衣脱下用来遮掩我手电筒的亮光,检查松软的路面。
没有错,一排男人的脚印,向罗汉曼的房子方向而去。
我不敢再跟下去。但是我跟了足够的距离,相信这个男人步态正常,无缺点。
有一点我无法避免,那就是我自己的脚印。在这一类路面上,任何东西一移动就留上印迹。
内行的人非但能看出是什么足迹,而且可以追根溯源。
当然,我可以倒退用手掌把脚印刷掉,但是,那样做留下来的痕迹会更明显。牛仔们每天早上要看看一晚上牛到哪里闲步去了,或是要把走失的牛集合,他们都早变成辨认足迹的专家。任何不平常的印子在路上,他们都会注意到的。
我转身沿泥路回房,暂不管足迹的问题。我相信罗汉曼不会知道有人已经检查过他的足迹了。我也相信,明天一早,第一个在马背上经过这里的牛仔,一定会见到这些足迹。假如最先经过的是小货车或吉甫车就不一定会发现了。别人也许以为我有什么不正经行为,但无法弥补了。
我一路走黑暗的地方,回自己房上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