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星一行人在阿四婶家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便整装待发。
阿四婶把一个圆鼓鼓的袋子递给连星:“你四叔今天一大早上山打猎去了。他让我告诉你们,去东北吉林一个叫龙岗的地方,那里有一个龙泉沟,到那里找一个叫司徒的人,把这包东西交给他就可以了。别的什么也不用说。”
连星点点头,道:“那我娘就拜托您多照顾了。”
阿四婶道:“这个你放心。你们去找火狼,一定要自己小心,注意安全。我和你四叔在这里等你们平安回来。”说着阿四婶的眼睛又红了,堪堪就要掉下泪来。
众人和阿四婶道了别,带着双枭,策马向东北方向而去。经唐山,滦县,卢龙,一路向前,这一日来到了山海关。只见群峰之上,万里长城从西逶迤而来,似一条长龙一般。
大魁策马奔上长城,众人随即跟了上来。站在长城的城墙之上,放眼四望,千岩万壑,扑面而来,让人不禁神清气爽。
此时已至深秋,天高云淡,蓝天一碧如洗。连星郁郁的心情为之略宽。
小龙女指着关外莽莽苍苍的大山对连星道:“你看,这关外也是群龙汇集。那山势起伏、绵延曲折的地方多出真龙。关外出了那么多帝王,也就因了这群龙汇集之故。”
连星道:“我听说天下真龙以昆仑为祖,由此分为左、中、右三大支脉,但这三大支脉具体为何,倒不清楚了。”
小龙女微微一笑,道:“我爷爷说起过,昆仑山有三大支脉,其中左支环阴山贺兰,入山西,起太行,渡海而止,称为北龙。
“中支循西番人趋岷山,沿岷江分左右,出江右者叙州而止,江左者北去,趋关中,系于大散阙,左渭右汉,为终南太华。下太华起嵩山,右转荆山。抱淮水,左落平原,起泰山入海,称为中龙。
“右支出吐番以西,下丽江,趋云南,绕沾益、贵州、关索,而东去沅陵,分其一支由武关出湘江,东趋匡庐止,又分其一支过俞岭,度草坪,过黄山、天目、三吴止。过俞岭的一支又分仙霞关,至闽止。分支为大拌山,右下括苍,左为天台、四明,渡海而止,称为南龙。”
大魁听小龙女娓娓道来,如数家珍,不禁佩服。
小龙女又道:“明朝的刘基在《堪舆漫兴》中写了一首诗,描写这三大行龙之形胜:
昆仑山祖势高雄,三大行龙南北中。分布九州多态度,精粗美恶产穷通。
北龙结地最为佳,万顷山峰入望赊。鸭绿黄河前后抱,金台千古帝王家。
中龙尊贵孰勘伦,水绕山环四海均。我祖祖陵钏厥秀,须知昭代万年春。
南龙一干亦多奇,当代高皇始帝之。唯有金陵称胜概,高祖下作上天梯。”
连星连连点头,道:“想不到风水之中还有这么多讲究。”
小龙女笑道:“讲究多着呢。”
何阮君淡淡道:“咱们还是赶紧赶路吧,多待一刻令堂的病就多一分危险。”
连星点头,招呼大家上路。
四人穿过山海关,策马驰出数十丈,连星回头一望,只见山海关城楼之上那“天下第一关”五个大字在夕阳的余晖中熠熠闪光,心中暗想,出了山海关,前途一路凶险,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四人一路策马疾驰,沿途非止一日。这一日傍晚时分,终于来到吉林龙岗。眼看天色渐晚,宿鸟归巢,众人商量找个地方借宿一夜。
连星抬眼望去,见远处半山坡上升起一股袅袅炊烟。忙招呼大家:“前面有人家,咱们紧赶几步,到那里借宿一夜。”
四人招呼双枭,催动坐下马匹,向山坡上赶去。
俗话说得好,望山跑死马。眼看着那道炊烟离此不远,却直跑到天色渐黑,才终于赶到跟前。众人这才发现,那冒出炊烟的原来是两间看林人住的简易棚屋。
棚屋只有两间,四周板壁上皆是大大小小的窟窿,想来这棚屋主人甚是懒惰。板门虚掩着。连星上前轻轻敲了几下,高声道:“有人吗?有人吗?”
过了半天,始终无人应声。
大魁烦躁起来,道:“我来。”伸手便欲推开板门。
忽然,那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从里面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那老者老态龙钟,满脸皱纹,须眉皆白。看见门口站着四个人,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连星上前深施一礼,恭恭敬敬道:“老人家,我们远道而来,想在您这里借宿一夜,可以吗?”
老者似乎没有听清,侧着头道:“你说什么?”
连星看老者年纪已大,听觉不甚灵敏,便俯在老者耳边大声道:“老人家,我们是远道而来的客人,想在您这里借宿一夜,可以吗?”
老者这次似乎听明白了,点点头,道:“可以啊。这出门在外,哪儿有背着房子的,是不是啊小伙子?外面风大,快进来吧。”
众人看老者通情达理,只是听觉不好,不禁莞尔一笑,随着老者走进棚屋。
棚屋内非常简陋,只有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具。唯一让众人感到惊奇的是板壁上挂着的一张巨大的白老虎皮。
大魁看着那张白老虎皮,啧啧称奇。寻常虎皮已是极为珍贵,白老虎皮更是稀世奇珍。相传当年云南王吴三桂就有这么一张白虎皮,被康熙知道后,认为吴三桂大不敬,有不臣之心。吴三桂从而丢了性命。谁都没有想到在这荒僻的山村小屋中竟然有这么一张珍贵的白虎皮!众人不禁暗暗惊讶。
大魁忍不住问:“老爷子,您这张白老虎皮从哪里得来的?能不能卖给我?”
老者侧着头,道:“你说什么?”
大魁咽了咽唾沫,凑到老者耳边,大声道:“我说,您这张老虎皮能不能卖给我?”
老者这才明白,连连摆手,道:“这个可不能卖。这是我儿子的,我儿子上山打猎还没回来呢。他回来看见老虎皮没了,准跟我没完。不卖,不卖。”
大魁白了他一眼,走到一边。
老者对连星道:“小伙子,我老伴儿身体不好,在里屋养病呢,你们千万不能打搅我们休息,知道吗?”
连星点点头,大声说:“这个您老放心,我们就在这里借宿一夜,明天一早就启程。”
老者用浑浊的眼睛扫了众人一眼,点点头,慢慢地走进里屋,“咔”的一声,把里屋的板门关上了。
外屋有一个火盆,连星招呼大家去外面捡一些干树枝回来,升起了火,小屋里顿时暖洋洋的,不似先前那么冰冷。
已经听不见小黑和小白的叫声,似乎去别处觅食了。
小龙女靠在连星身边,望着火盆中不断往上升腾的火焰,希望时间停在这一刻。
连星看着火焰,想起自己身边有小龙女陪伴,而母亲却是昏迷不醒,心中难过,更不知道能不能找到火狼,不禁叹了口气。
小龙女看连星神情郁郁,料到他一定是想到了母亲病痛之事,轻声安慰道:“你放心吧,伯母的病一定会好的。”
连星叹了口气,道:“但愿如此。”转头看看大魁,他早已歪在一边,进入梦乡了。何阮君还静静地坐在那里,不言不动,神情安静,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连星道:“何姑娘,你也累了,歇一歇吧,我在这里守着。”
何阮君笑了笑,点点头,却依然坐在那里,看着火盆中不住跳动的火焰。
小龙女俯在连星耳边低声道:“我怎么看何阮君也不像活了上千年的人,她该不是骗我们吧?”
连星也一直觉得可疑,他也觉得何阮君不像活了上千年的样子,可如果何阮君所说是假,那又如何解释她会突然出现在夜帝王陵里?还和寒玉棺中的女子长得一模一样?何阮君身上的匪夷所思之处太多了。可在这短短一个月的相处中,连星看出她除了能感知别人的思想之外,还有莫名其妙的医术,别的倒和常人并无二致。这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迷迷糊糊中,连星慢慢睡着了。睡着睡着,忽然感觉有人在轻轻推他。
连星睁开眼睛,只见何阮君站在窗前,神情紧张。看连星醒来,忙向他招了招手。
连星走到窗前,看见窗户露出一个寸许来宽的缝隙。何阮君正顺着缝隙,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连星顺着她目光望去。只见屋外三四十丈外,那个老者正站在荒野林前,惨白的月光照在他的身上,显得诡异非常。
老者似在喃喃低语。四野无人,只有荒原上的夜风呼呼地吹着。
连星低声问道:“他在做什么?”
何阮君轻嘘了一声,领着连星蹑手蹑脚地往里屋走去。
走到门口,连星刚一犹豫,何阮君伸手一拉连星,两人走了进去。
里屋更是简陋,四壁萧然,除了一铺火炕,更无别物。火炕上有一床破旧的被褥,被褥下微微隆起,似乎躺着一个人。
连星只觉何阮君握着自己的手寒冷如冰,忍不住将手轻轻抽出来。
何阮君指指炕上,低声道:“你自己看。”
连星看何阮君神情有异,举止古怪,她似乎在这屋中发现了什么。心中一动,走到炕前,轻轻掀开被褥,一股寒气顿时从心底涌了上来。
那床破旧的被褥下竟然有一具枯骨!
连星吓得一颗心怦怦直跳,回过头来,与何阮君四目相望。
连星指指窗外,低低道:“难道外面那个是——鬼?”
何阮君没有说话,一摆手,两人慢慢退出里屋,轻轻把门阖上。
外屋中间那盆火早已熄灭,只剩下一堆灰烬。小龙女和大魁沉睡正酣。
何阮君低声问:“怎么办?”
连星微一沉吟,轻轻推醒小龙女和大魁。
大魁打着哈欠,奇怪地问:“干吗?”小龙女也是睡眼惺忪。
连星把刚才的事情跟他们说了。大魁吓得一个激灵,睡意登时没了,瞪大着眼睛问:“那咱们该怎么办?”
连星沉声道:“咱们还在这里假装睡着。等那老头回来的时候,如果他有什么异常举动,咱们先下手为强,管他是人是鬼先将他杀了再说。”
大魁点点头,道:“就这么办。他奶奶的,闹了半天这还是一间鬼屋。”
各人还是在原位坐着,闭上眼睛,全神戒备。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仍然寂静无声。众人心里打鼓,都不知那老者何时暴起发难。
就在这时,忽听后面板壁上传来一阵轻微的咯咯之声。
四人微微张开眼睛,往板壁上看去。只见板壁上面最大的那个窟窿里,一只死鱼一样的眼睛正在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