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确的调查报告文件,过了几天又送来了,而伊牟田薄助寄来的信,也是隔几天便有一封,桑山和奈美小姐交往的内容,就象事务报告一般地常常送来,得到的内容如下:
十二月十五日,墨田区XX町、微波社。下午九时——十一时二十分。
十二月二十一日。大田区XX町、柳月亭。下午八时三十分——十一时二十分。
十二月二十四日,涩谷区XX町、葫芦屋。下午十一时——翌日凌晨一时二十分。(因是圣诞夜的关系,到巴格达舞厅跳舞的回程之际。)
十二月二十八日。墨田区XX町、微波庄。下午九时四十分——十二时三十分。
冲野一郎身体斜着,看看报告书,这种姿势,好象不是看什么秘密文件一般。一次又一次地来信,冲野也渐渐地习惯于看伊牟田的来信了,现在开信时的手臂,也不会象第一次那样发抖了。
报告书中所提的八点三十分——十时四十分,从这个时刻,可以看出桑山美己和前川奈美之间的情事内容,时间的长短,就反映出他们爱欲的深刻。
桑山美己是玩弄女人经验丰富的老手,过去,他们交情好的时候,桑山就会谈到这方面的技巧,往往说得很精彩,所以,过去冲野也曾经按照桑山猥谈中的几种技巧应用于奈美的肉体上,当时,在自己的玩弄下,奈美的肉体便在自己的安排中滚动着,确实很巧妙。
现在冲野已经没有他们刚交往时的那种一想到就会有很大的愤怒感,而嫉妒感也淡薄了很多,也不会一冲动,就想坐火车赶到东京去的那种强烈的愤怒。在银行里看了报告书时,还是象看银行的文件一般的,能够在正常的呼吸下看完。
也许是离开东京的关系,眼不见心不烦,事情也已经过去了二个月以上,对一切感受,很自然的慢慢淡薄了,但这并不是从此不管他们之间的韵事,不是从此灰心章懒,只是他抑制感情的冲动而已。这种感情已经密集成为一种信念。
这一年很快的过去了,又到新年。伊牟田博助的信件不再来,因为冲野付的调查费是到年底为止。不过年过后不久,伊牟田博助又写了一封信来。
“恭贺新年,去年你委托我们调查的那件事,今年是否还要继续进行呢?如果需要就请赶快告诉我们,同时先交付调查费的一半预付款。”冲野一郎并不马上回信,不过心里想最好继续调查,可又想伊牟田这家伙好象是利用我的愤怒情感而赚调查费,从印象上冲野对伊牟田并无好感。
为此,日子一天天过去了。虽然没有回信,可冲野一郞也逐渐地有一种不稳定感。过去是几乎每星期都有伊牟田博助的信来,过了年之后,除了那封贺年卡之外,什么消息都没有,这使冲野有空虚感。
今天,冲野考虑之后,想再汇一笔调查费,正好这时有一件差事,必须亲自去东京办理,B银行要在东京召开各分行经理的联席会议。
“我明天有公事要到东京,”出差前一天晚上,冲野才告诉太太,现在冲野要外出时总是要向太太说明理由。
“是吗?那么你去吧?”太太还是不面对冲野,一面工作一面很冷淡的说。冲野想着,也许太太认为他是去东京和奈美小姐约会,不过也没有必要解释,否则又会引起一场家庭风波。
冲野没有告诉太太奈美小姐又搭上另一个男人桑山的事,不过他也想到如果把这种新情况告诉太太的话,她一定会安心,可看到太太现在冷淡的态度,冲野又宁愿把这种新局面事实保密起来。为什么会这样做,冲野自己也不了解,不过冲野觉得好象在遥远的地方看到了另一个目标。
还有,这是男人的自尊心,对太太乞怜而妥协,是令人厌恶的事情。以前为了奈美小姐而自杀未遂的事,太太也从来不提,只是在态度上表情上处处拒绝冲野。冲野也知道,自己到现在仍在爱着奈美小姐,而且比对太太的爱更多。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自己也想到倘若把奈美小姐背叛自己的事告诉太太的话,好象是承认自己现在凄惨的处境。
早上,太太在形式上象妻子把丈夫送到门口,冲野不在意的说“会议是今明两天,后天就回来。”话完之后冲野也不看送行的太太便走出去了。太太也没有回答,在冷漠的表情中只有锐利的眼光注视着冲野的背影。
今天,B银行的总行非常热闹,日本全国各分行的经理都来了。分行经理们互相拍着肩膀寒暄,谈笑风生。这是开会前的情况,有的三四个人一起聊天,有的十几个人聚在一起,互相开玩笑,不过大致上分成三大群。
一群是付总经理派的分行经理们,一群是桑山派的,而另一群则不属于任何一派。换句话说,就是没有靠山的一派。他们是最寂寞的一群,只是互相细声的谈话而已,这些寂寞的经理们坐在离主席位置最远的角落一带,带着羡慕的眼光看着其他两派的经理们。
冲野一郎到底要坐在哪里呢?本来不属于付总经理派,可是有自卑感,又不敢坐在桑山派一边,如此便只好向寂寞的那一群走去。这些寂寞的经理们见冲野走来,都频频向他点头寒暄,而冲野却并不想马上和他们亲近,这样做很不自在,因为他也是很轻蔑这一群的。现在自动地靠拢他们,与他们拉关系,是使自己难堪的事。
可是寂寞的一群经理们,自然的都把眼光望着冲野。在B银行中,最大的两派付总经理派和桑山常务董事派,可以说是两大暖流,而寂寞派好象一股灰色的寒流。现在冲野一郎从暖流中被赶了出来,在毫无选择的情况下,只好投进灰色的寒流。
桑山派的经理们看到冲野时,表面上很亲热的寒暄一两句,可很快就把头侧过去,好象怕冲野会继续和他们谈下去,也有本来和冲野很亲密,并曾经互相勉励要为桑山派奋斗的人这次也很露骨的轻视冲野。这使冲野感受到人情的淡泊而变得畏缩了。
至于付总经理派的经理们,就用好奇的眼光看着冲野一郎,有的甚至交头接耳的好象嘲笑冲野一般,所以在会场中冲野变的很孤独。
开会的时间快到时,总经理和付总经理都来了,总经理是个矮小且秃顶的人,相反付总经理则身材魁伟、肩膀高耸,看起来很威风,过了一会儿,桑山常务董事也带着微笑走进来,他先看了一下付总经理派的经理们,然后用眼光接受自己派系经理们的欢迎。
在会场里冲野一郎的处境尴尬,连呼吸都觉得不顺,好象血液都向头上冲,行动也有不自由的感觉。也许是人太多的关系吧?桑山常务董事并没有发现人群中的冲野,等冲野走到面前的时候,才突然发现一般地说:“喔,你来了。”冲野一郎也想说话,可话到喉头又停住了,心里想着我有什么必要说呢,桑山也很快离开冲野走向自己派系的经理们中。
会议开始,首先是总经理上台说话,他先分析现在的经济情势,接着又对今后的银行业务方针作了适当的训示。然后是付总经理上台把总经理所说的作补充性的解释,桑山常务董事则是报告银行的营业成绩。人很多,会议也很隆重,可气氛很严肃,令人觉得疲劳。
银行主要干部致词之后,接着是各分行的经理们报告,都是对自己辖区内的营业情况作报告,报告的顺序是事先安排好的,当主流派的经理们听到有趣的报告内容时,就显得很高兴,很有活力的样子,说话的口气也很活泼。而坐在边远角落里的寂寞派的经理们,只是压低声音偶尔相互说一句而已。
轮到冲野一郎报告时,冲野便上了台。可会场中好象没人注意听他的报告,坐在主席台上的重要干部中的桑山常务董事就根本没看冲野一眼,而不停和身旁的人谈话,一会儿又垂下头,好象是做什么事一样。冲野记得去年的经理联席会议时,他上台报告大家都看着他,很专心地昕,当他讲到精彩的地方时,大家还报以热烈的掌声,可今天的场面十分冷淡,好象是自己在唱独角戏,这使冲野的心里十分冷漠。
开会的第一天晚上,大家都参加了在热海观光地举行品酒筵,冲野还是狐独地坐在一边,去年喜欢和他讲话的那几位经理,今年都敬而远之,好象害怕什么一般。
酒宴结束时,已经是深夜了。银行方面安排好每四位经理一个房间,是照地区分配的,和冲野一个房间的三位分行经理中、有一位是桑山派的,可他也很少搭理冲野。
“伟大的人物都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一位经理回房时这么说,然后看了看同房间的几位经理又笑着说:“总经理、付总经理都不在,连常务董事也不知哪里去了,他们的房间里只有铺好的被、枕而已。”
这时冲野还躺在床上没睡着,可一听到常务董事出去时,不禁心跳了一下。总经理,付总经理的好坏品行暂不管他,可桑山不在的消息使冲野想了很多,胸膛里一下子有好象燃烧一般的感觉。因此马上从床上起来,到了走廊上,冲野又听到背后经理们的一些谈论的声音。
“我们也不必太乖了,哪里有孤独一人睡觉的道理呢?”
“喂,我们也出去逛逛如何?”
冲野一郎走到电话机旁拿电话筒就说:“我想接东京。”总机室的人问他要什么地方。冲野很快说出前川奈美住宅和“美娜世”餐厅的电话号码,好久没有使用这两个号码了。首先接通的是奈美家的,冲野故意改变着腔调说:“喂,我是桑山先生的代理人……”
听到回答声后,冲野马上听出是奈美小姐家的那位女仆,对方说:“喔!是吗?”
由于冲野改变声调说话,女仆没听出是冲野,即使觉得有点象,也未曾料到冲野会深更半夜打电话来找奈美小姐。
“女主人在吗?”冲野尽量改变声调而问。
“喂!”女仆人吃惊地叫着说:“你是不是从热海打过来的?”
“是啊!”
“我家的女主人大约在四小时之前就去热海了,难道还没有到吗?”
这是冲野意料之中的事,桑山美己果然不出所料的叫奈美小姐来热海约会。
“那么好”。
“可是……”女仆人好象还要说什么话似的,但冲野马上挂断电话。这位女仆在奈美小姐家服务很久,所以大约知道奈美的一些秘密,以前奈美与冲野打得火热时也是一样。冲野又告诉总机不必接通“美娜世”餐厅了。然后回到房间,换了西装就出去了。
冲野心情沉闷,独自一人在热海的街上走着。
热海的丘陵上,有许多一层一层的旅社,上面的霓虹灯不停闪烁着。冲野心想此时桑山和奈美不知在哪家旅社里作乐呢。这么一想,立刻想到是否应该去各家旅社看看呢?
昨天还在宇都宫的时候,冲野的激动感已经冷静下来了。可现在又一下子产生了冲动,这完全是因为知道桑山和奈美又在旅社中的关系。
又过了约两周,宇都宫分行的一位女办事员拿了一张名片给冲野经理。说是有人找他,看了名片知道来人是伊牟田博助,心想有什么事情写信就可以了,何必亲自跑一趟呢?
“好久不见。”伊牟田博助坐在办公室旁边说,脸上带着微笑,频频地点头寒暄。
“你还是老样子,身体健康,生意兴隆。”
枯瘦脸孔的伊牟田博助,说话时脸上堆满了皱纹,而付经理看到这个客人时,心理想这不象是和银行有往来的人。伊牟田博助穿了一套厚布料的西服,质地很粗,而且衣领一带有污垢,系的领带也是旧的有皱。
“上一次我用信联系。”伊牟田博助把椅子靠向桌子,用一只手掩着咀小声地说。冲野感觉到从伊牟田博助咀里飘出一阵臭味。
“我们继续调查按你的意思进行,我拍了他们的照片作为证据。”伊牟田说着就从手中的皮包里拿出一包东西。
“你。”冲野一郎先看看四周,制止正要拿出一个大信封的伊牟田。
“你今天是否有事来宇都宫顺便而来?”
“不,经理啊!”伊牟田摇着头低声道:“我是特地来的,因为受你委托赶快把作好的调查资料带来。”
伊牟田博助好象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所以说话时头伸出来,小眼睛吃惊般的睁得很大,好象都是在强调特地来宇都宫而作的表情。
“就是这个。”伊牟田拿出褐色大信封,放在冲野面前。大信封纸质很厚,照片就在里面,不过冲野一郞并不敢当场开封。
“因为这是躲在暗处拍的,费了不少神,你看了就知道。”说着要动手开封,冲野连忙止住伊牟田的手,表示不必打开,“反正等一下我有时间看的。”
伊牟田听了露出微笑,把头靠近冲野而说:“经理啊!那个女人很了不起,这次又开了餐厅的分店。”
“喔!?”对冲野而言,这是新消息。
“虽说是分店,但店面装潢很华丽,听说是买XX前子爵的住宅改建而成的,所以里面有精致的庭院,依我看那是政府指定的文化财产之一。”
当伊牟田说话时,冲野又看到缺一颗门牙的舌头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