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绿色的地板上什么都没有,除了羽球的场地白线……
没有地点能坠落,除非——
——死者在密室内坠楼。
他脑中再度涌现这奇怪的想法,以及人体从天花板坠落的诡异画面。
地点是雨夜庄的一楼,比邻车库的楼梯间;楼梯间内的北侧,右手边有一道房门(在图一中编号i的房间),左边则是上楼的楼梯。楼梯间南侧有一道双扇门可通往车库。
他们所有人都围在那房门前,面色紧绷。
白任泽看起来又更苍老了;他紧抿着嘴唇,摇摇欲坠,整个五官纠结在一起,彷佛换了个人似的。他的右手扶在通往走廊的门上,感觉相当虚弱。
徐秉昱仍旧叨着烟,不过戏谑的神态已全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锁的眉头;方承彦不发一语,似乎对所发生的一切已然麻痹,灰着一张脸;张正宇站在角落,几乎失去了存在感。
言婷知站在众人围起的圆圈中心,神情有些激动。稍早便是她在这楼梯间发现异样后,立即将两名女仆唤起床,说是白绫莎出事了,要她们到楼上通知其它人;十多分钟后,所有人齐聚在此。
“绫莎在里面,”言婷知说,她伸出左手比了比房门,“我听到她的声音。”
门上的门把坏了,只剩下一截,无法转动;也许是因为门把已无法使用的缘故,上头有一道附锁链的挂锁,看起来老旧斑驳,但经过推动后才发现锁链捆得死紧,无法推动门分毫。
“教授,有钥匙吗?”若平问,他压抑不住内心的紧张。
白任泽摇头,“我不清楚,我们搬进来时门就锁上了,小如好像跟我讲过她找不到钥匙。”
“那看来我们又要借助斧头了,谁快去拿过来!”
这时小如与辛迪从门边出现,若平又传达了一遍他的指令。
小如立刻从门边消失踪影。等待的期间,若平转向言婷知,问:“你怎么知道白绫莎在里头?”
“大约二十分钟前,我下楼来装水——我房间的水瓶没水了,我当然是走靠我房间的这道楼梯。来到一楼经过这扇门时,听到里头传来撞击门的声音以及呻吟声,我立刻走到门边想打开门,没想到门却上了挂锁。我贴在门上,往里头叫唤,接着传出绫莎的声音,很微弱。”
“她说什么?”
“她说有人要杀她,把她推下楼。”
“推下楼?”
“她是这么说的。”
“然后呢?”
“就这样,就没声音了。”言婷知回答时环视着众人,好像深怕别人听不到她说话似的。
若平注意到言婷知说话的过程,白任泽都紧紧盯着她看;但他的眼神相当奇怪,好像带有一种郁积的情感,散发出紧迫盯人虎视眈眈。
斧头送来了。若平接过那把有点沉重的物体,开始进行他来到雨夜庄之后的第二次利斧挥击动作。
已经有过一次破门的经验,这次挥起来更得心应手;很快地门又裂了一个大缝,令若平惊讶的是,他发现这扇门里头也上了门闩。
房内的灯刚刚就已经打开了,因此里边是亮的;光从缝隙透出,为阴暗的空间增添一抹柔和。
拉开门闩后,若平把门推开。
里头的空间大小与前两次的案发现场相同,并不宽敞,弥漫着一种晕眩与窒闷外加腐臭的气息。
远离房门的对墙边倒卧着一具人体,她仰卧着,头对着墙的方向,双脚对向房门,两手各散置在身侧。
是白绫莎。她的头部底下渲染着一小片的红黑色晕;紧闭的双眼嵌在略为扭曲痛苦的面容上。
“绫……绫莎……”白任泽全身不断抖动,以蹒跚颠礩的步伐走向房内,好似随时会倾倒。若平别过头去。
“有谁知道为什么白绫莎会在里头吗?”他向房外的人询问。
没有人回答。
“言小姐,在你下楼途中有发现任何不寻常的人事物没有?”
摇头。
除了辛迪与小如的啜泣声从走廊传来外,他所面对的这群人脸上毫无悲伤的神色,只有凝结的灰暗。若平决定等检查尸首后再询问他们。
他转头看向房内。白任泽跪倒在尸体旁,背对着他。若平心中突然涌起感伤。白绫莎,那古典式、气质绝伦的美女,竟然在一瞬间死去了,这冲击令人宛若置身梦境,太不可思议、太难以接受了。
凶手,是操弄梦境的人吗?他是否正蛊惑人心、导演着一出生死界限模糊的舞台剧?
人命,究竟有多少厚度?那与时间显然是没有关联的,人的死,是一瞬间的事。
他回想起绫莎的笑容,他回想起自己初到雨夜庄时,绫莎接待他的姿态,优雅、有礼、知性;她为他介绍她的朋友,介绍雨夜庄;她提供证词、不在场证明,也贡献了她对案情的想法。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天半,他对这名女孩留下深刻良好的印象;这么样一名优秀的美丽女人,就在某个冷血的变态狂手下,被夺走生命了。
他感到自己的忍耐已经到达极限,精神也快崩裂了;两手拳头紧握,渗出汗来。
不论是谁犯下这些令人发指的罪行,他都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就算是拼了命也要揪出这名冷血杀手。
没错,人不能成为神,但是,人却可以挑战神的极限。
白任泽站起身。转过身。
那是一张不知道如何解读的脸,就像战场般破败,一种哀伤的惨不忍睹。
教授看了若平一眼,便以蹒跚的步伐走出房间,失去了踪影。
“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吧,”若平说,“我希望你们能跟我配合,全部到大厅去,我稍后就到。可以吗?”
“我们会的,”言婷知回答。她用眼神示意其它人。
一群人走出了楼梯间。
若平叹口气。他并不想检查白绫莎的尸体,但那是他必须做的;为了揪出凶手,他不得不做。
踏入房内,一股晕眩感又袭来。为什么在雨夜庄的三件命案都带给人晕眩感?这是诅咒吗?
他环视房内,除了厚厚的灰尘外什么都没有,也没有窗户,空旷的程度与前两个案发现场相同。
若平弯下身,静静凝视着逝去的人。
他闭上双眼。
然后睁开,开始检视尸身。
他看过尸体多次,没有比这次更不愉快的了,虽然岳湘亚与柳芸歆的死状比白绫莎惨上数倍,但一想到死者是绫莎,心中便涌起无以言喻的感伤与不舍。他觉得自己目睹一朵美丽的花凋零了,而且得亲自扫起那飘零的尸身。
简单的检查过后,他发现了一些疑点。
首先,白绫莎的死亡时间不会超过一小时;至于死因,初步看来,很像是被钝器重击头部致死,但他不能肯定,因为……
——她说有人要杀她,把她推下楼。
言婷知的话浮现脑际。
从头部的伤口来看,也很有可能是坠楼所造成的。如果不把尸体交给法医来勘验,凭他的能力是绝对判断不出来。
另外……
现场的血迹好像太少了些,以这种程度的伤口,应该不会只流这点血;也就是说,这里不是第一现场?白绫莎的确是在别处坠楼后,再移尸到此处?
但是……
如果是被人推下楼的话,那坠楼地点是何处?雨夜庄存在着这种处所吗?
另外匪夷所思的一点是,这命案现场又是密室状态,难道,死者是在这密室之中坠楼的?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来,想象着死者从天花板掉落下来的情景。
不,不可能。
若平转身出了房间,把门阖上,关掉灯。
来到客厅,沉默的一群人已在沙发中等待。言婷知、方承彦、徐秉昱、张正宇、辛迪、小如。
哗啦啦的雨势唱着魔鬼的乐章,编织出虚幻的影像。屋内下着沉默的雨。
不在场证明的例行调查,几乎没有任何意义。在白绫莎死亡的时刻,没有人有不在场证明,每个人都宣称在床上,正在梦乡中。调查可说是触了礁。
言婷知的供词与稍早前她所说的一样,当她下楼发现白绫莎在那房内后,立刻前往北侧叫醒小如与辛迪,然后又一个人返回楼梯间,在那里等待所有人的到来。
“在发生了两件命案后,”若平问,“你还敢一个人回到楼梯间?”
言婷知用冷静的语调回答:“我认为有必要守候在那里,随时准备处理任何突发状况,我认为凶手不会蠢到在那个时候杀我,况且,我应该还不足以构成威胁吧。就算他真有种杀我,也不会那么容易就得逞。”
他有点讶异于这个女人的果敢。这名有些倨傲、有理智自信的女孩让他印象深刻,他从见到她的第一面起,便感到其不凡之处。
“等待期间你有做了些什么吗?”
“我试图与里头的绫莎说话,但无反应;原本想试着打开门,但上了挂锁与门闩,凭我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打开。”
若平停顿了一下。他思考了一会儿后,才继续问:“你等了多久其它人才过来?”
“不到十分钟。”
“问题先到此为止,谢谢你。”他转向两名女佣。“你们被叫醒后的行动,请详细告诉我。”
两人互看了一眼后,仍旧由小如发言,“我负责去叫醒白先生,其它人则交由辛迪。”
若平立刻与辛迪确认。经过反复沟通,确定徐秉昱、方承彦、张正宇等三人都是从房内出现。
“教授跟你们一同下楼的吗?”
小如摇头,“不,我到他房间敲门,却没响应,书房里也没人,我到处找了一遍还是没看到,便想说他会不会在书库找书,于是立刻赶到那里。不过最后还是没找到,这时候辛迪上来告诉我教授已经下楼了。”
“已经下楼了?”
稍早前若平被叫起后,便立刻下到一楼车库旁的楼梯间,那时徐秉昱、方承彦、言婷知、辛迪都已经在了,接着白任泽才出现。他倒是没注意到辛迪又跑上楼找小如了。
“是的,辛迪说她看见教授从一楼影音室走出来,因此赶快上楼去叫我。”
一楼影音室……
“还有我想请问,发生命案的这三间房间,你们都还没打扫过吗?”
“更衣室我稍微打扫过一遍,很简略地……其它两间房则是连进去都还没,我跟辛迪来这里还不到一个月……”
“了解了,暂时没问题了,谢谢你们。”
现在时间接近凌晨两点,若平是在约十二点半时被叫醒的,至于白绫莎死亡的时刻约为午夜十二点。
时间概念已经开始模糊了,夜晚似乎成了残忍罪恶的温床,总在黑暗时刻倾巢而出,在理智思考最脆弱之时大为活跃。
“你那没用的侦讯结束了吗?可以回房睡了吗?”徐秉昱没有看着若平,自顾自说着。语调仍带着冷淡与不屑。
“我有一件事想请各位帮忙,”若平冷冷地说,“现在时间是凌晨两点,我想请各位在两点半的时候于二楼十字走廊交点的双扇门前集合,我们要进入去年三尸案的命案现场。”
“什么?”徐秉昱高声叫道。
“没错,我需要借助大家的力量帮我找个东西。至于要找什么,我到时会告诉各位……请记住两点半的时候一定要到场,我相信一定会找到一个令你们意外的东西。好了,各位可以先离开了。”
就在若平说完,其它人正要有所异议时,他突然掏出一张纸,将它展开,展示着上头写的文字。
众人已张开的嘴巴又闭了起来。
若平又比了个请安静的手势,从口袋中掏出一迭纸,极为安静地,将纸发给在场每一个人。
他确定每个人都读毕并了解后,便往走廊走去。
正宇喘着气。
他靠着墙壁,床边的墙壁。
绫莎死了,他在作梦吗?不,不是梦。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先前离奇死了两个人的时候,他不像现在那么紧张,就只因为死者是绫莎……
靠着墙壁的背沿着壁面下滑,他颓坐在地板上。
绫莎的死,会是因为他吗?可是他什么也没做!
只不过是躲入她的房间,然后被发现……只不过?还真会为自己辩解!
事实是,他从三楼楼梯往楼下逃掉后,便没有再看见绫莎;绫莎从房间追了出来,这是他可以确定的,但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他则一无所知。绫莎为什么会跑到一楼去?是凶手半途跑出来截杀她吗?为什么这么做?
刚刚在客厅,根据言婷知的说法,绫莎是被“推下楼”,从哪里推下楼?
正宇两手紧抓住自己的头发,头痛欲裂,他觉得自己快疯了。
早知道、早知道就不要来雨夜庄了,还不是为了绫莎,为了要来看他暗恋已久的人!
但为什么,在听闻她的死讯后,他一丝悲怜的感觉都没有呢?反倒感到恶心至极,只想离开这哩!
他的女神画像,已支离破碎,破碎的是他的幻想。
要离开这里吗?已经没有值得留连的事物了。
但是,他是无法从暴风雨的囚笼中脱离的……
又屏息听了半晌,他瞪大双眼。
正宇放下耳机,喘着气。
不、不会吧!难道他已经发现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必须赶快离开……
他坐起身看看手表,发现没有太多时间。
将所有物品整理好塞入行李袋……但是带着行李袋不好走,要先找个地方藏起来吗?
不管了,先离开房间再说!
花了几分钟整理好行李,他拎起袋子,再检视了一遍房间,确定没有留下任何可追查他的线索。
他奔出房间。
两点十分左右,若平、方承彦、徐秉昱等人站在二楼南侧楼梯间的双扇门前,静静等待。
他们靠墙站着,没有人说话。只有徐秉昱面露十分不耐的神色,不断地抽着烟,一根接一根。
他们已经等了十多分钟。
狭小的空间内,只有沉默,一种神经紧绷的气氛渗透入空气中;南北两扇窗户此刻窗帘紧闭,楼梯间弥漫着昏黄灯光。
就在徐秉昱要开口抱怨时,一声门闩拉开的声响突然传来,若平立刻从墙边弹开,站到双扇门前。
两扇门缓缓往楼梯间的方向推开,一道人影出现……
那是一名若平没见过的男子,年纪应该跟徐秉昱他们差不多。他有一副瘦削的脸孔,应勾鼻,面颊上点缀着许多青春痘;他的头发乱糟糟地向上翘起,就像爆炸的王冠;薄薄的嘴唇看起来干干的,给人一种蛇般的狡诈感。
那人目瞪口呆地望着若平和他身后的其它人,手中的黄色行李袋顿时掉到地板,发出沉重的碰撞声。
“啊……”男人张着嘴巴,说不出任何话语。
“你到底是谁?”若平静静地问。
“不、不会吧!”徐秉昱挤到若平旁边,神色诧异地大叫。
“正宇!你怎么会在这里?”
三楼书房内。
白任泽坐在计算机桌前,背对着窗外的雨。
房内只亮着桌灯,笔记型计算机开着,屏幕显示那封主旨为“凶手另有其人”的邮件。
教授眉头深锁。
——绫莎,绫莎死了。这被诅咒的屋子。先是兄长全家被灭口,现在连女儿都死了。
他的心翻涌绞痛。他的脸颊泪痕犹存。
虚幻与真实再度混淆了。在这下着雨的房内。
一直到发现那件事后,他才猛然想起从这邮件来找出连结。
不过现在脑袋根本无法运作,但一想到绫莎,就……
盯着屏幕,拜托!强迫自己!
眼睛在计算机屏幕上,紧紧盯着寄件者的名称。
(7,3)(10,4)(6,4)/(2,3)(7,3)(10,1)(6,4)/(5,4)……
这应该是关键!仔细想!
一定是这个人,只要找出这个人,就……
无止尽的痛苦在心中嘶吼,理智也狂乱了。
镇定!
数字飞舞,他强压自己的激动……
如果是这样的话……
他拿起纸笔,在上头书写。
……不对。
他抱着头,觉得全身都快炸裂了。
一定是那样,只不过没摸对方向。如果证明是那样的话……
双眼在字与字之间游移,脑袋烧灼火烫,理智晕眩,意识昏乱……
想!想!想!
视线扫过键盘。
……对了!
他像被鬼魅附身般地,瞪大双眼半晌,接着低头用力握笔画了几下。
果、果然!
教授呆坐着,瞪视着前方。
天花板彷佛有朦胧的雨在流动,晃动了起来,接着往下垂滴……
他宛若置身雨中。
“原来你们认识?”若平惊讶地问。
“怎么会不认识?”徐秉昱哼道,“我们这一群都是同班同学。”
一群人全都回到客厅了,包括若平、徐秉昱、方承彦、张正宇、辛迪、小如,还有眼前这位陌生男子。
男子低着头,注视着地板,一股被逮着的狼狈表露无遗;两手紧紧握抓在膝盖上方,不断颤抖。
“你说他叫正宇?那跟张正宇有什么关联吗?”若平向徐秉昱问道。一旁的张正宇突然眼神颤动了一下。
“关联?什么关联都没有,他们刚好名字一样罢了,只不过一个姓江、一个姓张,其它什么共通点都没有!”
“正宇是一个,”方承彦静静说道,“不喜欢群众的人,他喜欢活在自己的世界。某个角度来说,我欣赏他这点。”
“原来你叫江正宇,”若平说,“你为什么躲在雨夜庄?有何目的?”
江正宇仍旧低着头,含糊不清的嗓音彷佛从地底传出,“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不说是吗?”若平叹了口气,“你不说的话我就替你说了。你来这里,是为了某个人吧?”
低着头的人震动了一下。
“就好像方承彦是为了岳湘亚来到雨夜庄,你也是为了想跟某个你爱上的人在一起吧!为了她,你冒了很大的险在其它人到来前潜入雨夜庄,并躲藏在二楼的禁区,监听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监听?”徐秉昱叫道,“你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若平站起身,朝一旁的橱柜走去,他打开拉门,取出一个黑色盒子。“你们看这是什么?”他把盒子放在桌上。
“这、这是……”
“窃听器。”方承彦不急不徐地说道。
“是的,我想我们这名痴情男子的行李袋中应该有耳机等其它装置。我找到三个黑盒子,一个在客厅,一个在餐厅的餐桌底下,还有一个在白绫莎的房间。”
“在绫莎的房间?”发出惊呼的是徐秉昱。
“没错,我因此推断,那名令江正宇先生魂牵梦萦到不惜一切代价要陪在她身边的女子正是白绫莎。”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方承彦道。
“你就全招吧。”若平催促道。
江正宇僵持了一会儿,才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侧脸;他的面孔扭曲在一起,好像被幼儿捏爆的黏土团,承受着极端的痛苦。
“我、我……的确是暗恋着绫莎,虽然她从来没有多看我一眼,可是……那种单恋的心情你们是无法体会的。”
“话别说得太笃定,我相当可以体会,”若平说道。
江正宇像是吃了一惊似的,结结巴巴地继续:“我暗恋绫莎很久了,从在校园看到她的第一眼起就喜欢上她,一直到……到她死亡那一刻。”
“难不成是你杀了她?”徐秉昱龇牙咧嘴地大吼,嘴唇间的烟也掉了下来。
“我、我没有!你们一定要相信我!我没杀任何人,绝对没有!我根本料不到屋内会发生杀人这种恐怖的事……”
“是这样吗?难道不是由爱生恨?”徐秉昱讥讽道。
“绝对不是!”江正宇抱着头,状极痛苦。
“我相信你,继续说吧,”若平道。
江正宇用眼角颤抖地扫了一遍全场,仍旧用低着头的姿态发言,“我、我一知道了班上有一群人要前往雨夜庄游玩,心里萌生了异想天开的念头。我明白以我这样一名平时离群索居的人,如果也加入他们,一定会被认为有问题,因此,我决定偷偷前往……听说雨夜庄很大,格局也复杂,既然如此,应该有不少地方可以躲藏吧。就算不能跟绫莎碰面,光是伴随在她身旁,能聆听她的声音,我就很心满意足了……毕竟,我从来就是个旁观者……”
旁观者?若平心底微微被触动,也就是所谓天涯的过客吗?世界上有一种人是生命的过客,他们自诩自己的本质为旁观,而不干预;他们就像风,只是吹拂而过,介入的话便会引起纷扰。他们以超然的姿态观察这个世界,将自己透明化。
江正宇,显然是这种人。
“这个念头敲定后,我便开始想,光是躲藏在雨夜庄里,要看到绫莎而不被发现是满困难的,如果我只是一直躲着而看不到她,那也没什么意义了,我一开始的想法,是想弄个……弄个……针孔摄影机来……”
“针孔摄影机?你这好小子!”
若平瞪了徐秉昱一眼,以相当厚重低沉的嗓音叱道:“你可不可以安静片刻?”
“请不要对我有误解,”江正宇用痛苦的语气说,“我绝非什么心里有病的变态,我只是……单纯地想欣赏她,就只是欣赏!”
还真是冠冕堂皇。若平心想,难道这是旁观者的特别借口?
“况且以我的管道,弄不到针孔摄影机,却只有窃听器。我也说过,光是听声音,我也就满足了……”
江正宇一直不敢抬头,或许是内疚吧,其实他心中也明白自己的说辞不论再怎么粉饰,听起来仍是像对白绫莎的玷污。而白绫莎的朋友们就在面前,怎能不斟酌言词?
“我事先调查好雨夜庄的地理位置,便在其它人前往雨夜庄的前一天骑着机车上了南横公路,那时还没开始下雨,因此路况还算不错,最后在晚上的时候顺利找到雨夜庄。我把车藏在附近的树林,便往玄关去。
“要取得进入的途径是比较麻烦的一点,我采取了比较原始的技巧——在玄关前几公尺的地上放了一个黄色袋子,然后上前按门铃,再躲到建筑侧边。如果出来应门的人被袋子所吸引而上前察看,我便可趁机进入。倘若这个方法行不通的话,我也准备了能从窗户入侵的工具……”
“还真精采,你前世是盗贼吗?”徐秉昱又是一记讪笑,但没有人理会他。
“按下门铃后,我躲在一旁窥看,没想到出来的人是辛迪……”
“果然,”若平喃喃自语道。
“好几年前辛迪在我家帮佣过,我跟她十分熟稔。我那时候想,如果能够让她成为我在雨夜庄中的内应,那一定会方便许多。
“我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吓了一跳,不过我示意她别声张,并希望可以找个安静的地方谈谈,于是她带我上了三楼的某间客房。我并没有说明得太详细我的目的,不过辛迪大概知道我的意思,也愿意帮我。我只希望能找个舒服一点的藏身处,并且有卫浴设备,以及需要辛迪帮我送个三餐;当然最重要的是,她要替我保密,不能泄漏我的存在。”
辛迪在江正宇提到她的名字后便一直低着头,尤其回避着若平的眼神。她会帮江正宇帮到这种地步,除非是她对他……
“雨夜庄二楼前段的禁区刚好提供了我一个绝佳的暂住地点,那一天二楼出入那里的门都还没上锁……二楼前段区域北与南的双扇门是隔天教授从外面用钥匙上锁的,因此我从里侧可以打开,自由出入;至于之后,因为我没有钥匙,所以两扇门我都从里面上门闩……总之,我挑了一间房住进去,是从前绫莎姊姊的房间对面的空房……
“趁着半夜之时,我溜下楼,在客厅、餐厅各装了一个窃听器;接着等到早上绫莎下楼吃饭,我到她房里也装了一个……”说到此处江正宇慌忙摇头摆手,“绫莎房里什么也听不到,因为她都一个人在,所以其实大半时间我都监听着客厅与餐厅的,也不过是为了等到绫莎开口……我没有想到后来会发生杀人事件,真的是出乎意料之外!不过我可以跟你们保证,我绝对与那些事情无关!”
“我并没有一口咬定你是凶手,不必紧张。昨天凌晨在三楼楼梯间鬼鬼祟祟应该是你了?”若平问。
“……是、是的。我非常惶恐到底发生了什么恐怖的事,才会在半夜想溜上三楼看看,没想到你在那里……”
“我可以了解昨天凌晨你的行动……请不要有难言之隐了,把一切都说出来吧,否则我们只会认为你有杀人嫌疑而刻意隐瞒。”
江正宇像是下定决心似的,咬着嘴唇,最后才说:“在、在得知发生了那么多杀人事件之后,我突然有种感觉,所有人即将在此毁灭了;不可思议的杀人事件、封闭的山庄,无法得知是否还有明天……我心中的原则产生动摇。然后一件关键的事实改变了我的决定。那就是,昨天早上监听客厅时,我知道了方承彦的疯狂作为,藉由他亲口说出,我受到相当大的冲击……在他压抑、忧郁的外表下,其实也是蛰伏着火热的欲望,而在这封闭的环境内,他最后也溢出界限了……我回想到我自己……一直以来,我总是躲在暗处默默观察着绫莎,而这里发生的一切,开始瓦解我的信念……想法会随着环境与遭遇而改变,在压迫与毁灭感愈来愈高涨的情况下,我开始发现自己的局限与压抑,我其实是为了逃避没有勇气的自己,才将自己美化为圣洁的‘旁观者’……这是多么痛苦的领悟!
“我在封闭的房间内挣扎许久,环境的诱因强烈地侵袭着我。既然我都已经来到雨夜庄,都已经做到这种程度了,为何不靠绫莎更近一点?都已经有人做出实践了!再者,能不能活着回去,恐怕都是个问题,若不把握这个时机,以后也许完完全全没有更好的机会了吧!就在这样拉拉扯扯的意识下,我决定做一件对我而言是前所未有的创举:我要侵入绫莎的房间,去感受那与她周遭空气融为一体的神圣感!”
江正宇那认真激动的脸庞,不像是装出来的;当他讲述着只有他自己才能明了的执着情感与心路历程时,不再有人插话,就好像一群小孩默默地听着童话故事。
至于被提起的重要人物方承彦,只是静静地盯着空气中的某一点,托腮深思。
“昨晚吃过饭后,大约是九点半,我要辛迪用借口将绫莎支离房间,我再趁机躲入她的房间,接着藏身入床底下。会有这个想法,是因为先前装窃听器时就是装置在床底下,回想起来才发现那里适合躲藏而不容易被发现;虽然绫莎有可能往床下探看,但如果真遇到这种情况我也只能认了,毕竟发生的机率不大。
“我在床底下等了很久,那种感觉相当奇妙,心头砰砰直跳,我也不晓得等会儿要采取些什么行动,但我的确带了相机,想捕捉下她美丽的睡容……”
江正宇好像已经无所顾忌,愈说愈兴奋。
“在黑暗中等待的心情很复杂,时间也彷佛过得很慢,但最后绫莎还是进来了,她洗完澡后立刻上床睡觉。
“我又等了很久,一直到确定她熟睡后才从床底下慢慢地出来;当我站立好,准备往床铺靠过去时,竟然运气相当不好地踢中了床边的一张矮几,上头的玻璃杯掉落地上而碎裂……
“绫莎惊醒,并立刻打开房内的灯,我没料到电灯开关竟然就在她伸手可及之处。我僵住瞪着她,她也回瞪着我,最后我一回神立刻转身拔腿就跑,我意识到她似乎追了上来……”
“她有追上去?”
“我只确定她有冲出房间,接下来我便什么也不晓得了。”
“你跑往哪里?”
“我从绫莎的卧房出去后,跑往西侧的长廊,从那边的楼梯间下楼,回到二楼我躲藏的房间。”
“等等,当你跑到西侧楼梯间时,楼梯旁的那间空房有什么异样吗?”
“异、异样?什么意思?”
“没有任何吸引你的奇怪之处?”
“什么也没有。”
“房门是开的还是关的?”
“这……当然是关的,不过当我跑到那里的时候,我曾有念头要躲进里头,因为我怕继续跑的话,可能会被别人目击,或者被人发现我的藏身处。因此我伸手打开门,但开了一点点后立刻改变主意,往楼下逃去。”
“打开门?你开了多大的缝?”
“一点点,非常小,”江正宇皱起眉头,抬头看着若平,“这问题有什么重要性?”
“你尽管回答就好。你有看到房内有什么吗?”
“没有,灯光太昏暗了看不清楚,我也没有特别要往里面看。”
“你想绫莎若经过那里,会发现门开着吗?”
“这……不一定吧,不过因为那里是转角,她有可能认为我会躲入房内也说不定。”
“如果她这么想的话,就会注意到门是开着的,那她打开门进去察看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当然……”
“所以当你后来得知绫莎死亡的讯息,再回到三楼西侧楼梯间是为了察看蛛丝马迹?”
“……是的。我在想杀害绫莎的凶手会不会是躲在那间房里。他本来就没有要杀害绫莎,因为他不可能会料到绫莎会奔出来,而守候在那里;他大概只是躲在里头处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刚好绫莎进入,因而被杀灭口……这只是我的猜想。”
“也有道理。你还有什么要补充说明的吗?”
“没有。”
“在你潜藏的这段期间,有发现任何对破案具帮助的线索吗?比如说,无意间目击到什么关键性的画面?”
江正宇锁着眉头,紧绷着脸,“岳湘亚死亡的那个晚上,我在房间听见奇怪的撞击声,后来下到一楼南侧楼梯间后发现岳湘亚的头颅……”他痛苦地低下头,“我吓坏了,但为了不曝光,所以不敢声张。我会提起这件事,一方面是因为内疚自己的自私,另一方面,也是希望你们能明白,目击死亡的那种心理冲击,多多少少对我心中的某些决断起了相当大的作用……这其中心绪转变的复杂性……”
“你说岳湘亚的头颅在一楼南侧楼梯间?”徐秉昱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打断对方。
“这点我还没跟你们说明,”若平接口,“我在一楼南侧楼梯间发现岳湘亚的头颅,并找了一块布将它盖起来……在警方到来之前,我们还是别乱动所有尸体。”
至此,现场又静默无声。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问你一些问题,”江正宇突然对若平抛出这个问题。
“欢迎之至,你想知道什么?”
“你怎么会知道二楼前段躲着一个我这不知名的人?”
“是你自己泄漏的,”若平盯着对方,“昨天凌晨我在岳湘亚案发现场探查时,你不是从二楼上来?我发现楼梯间有人立刻从三楼追了出去,对吧?”
“是……可是……”
“那时我只目击到这个人是男的,其它一无所知。
“此外,三楼南侧楼梯间的双扇门,在我检查过岳湘亚尸体后已亲自用钥匙上锁,而一楼南侧楼梯间的双扇门,也用门闩由内侧上锁,照理说,会有人出现在二楼楼梯间,是不合理的。
“要出现在二楼南侧楼梯间,只有经由三道门,也就是一、二、三楼的南侧楼梯间双扇门。我依序将这三道门编号为A、B、C,将不知名人物设为X,将所有‘已知’人物分为两个集合,居住在雨夜庄的人为R,访客为V,再来进行推论,前提是排除使用复制钥匙与用特殊器械开锁的可能性,以及教授没有刻意说谎。
“好,B门用钥匙上锁了,而A门也上了门闩,C门也被我锁上了,那怎么可能会有人出现在南侧楼梯间的空间呢?
“先假设X是从C门进入,很明显行不通。因为在我锁上C门之后,还在客厅见过所有人,不可能有人能在门上锁后再侵入。
“再假设X是从A门出入,那唯一可能是X在我锁上C门前,已先经由C门到达A门松开门闩,因此他能从A门进入,出现在二楼。但这个假设也不对。岳湘亚死亡那晚,我们在一楼客厅开了调查会议,结束后我第一个离开客厅,那时我曾检查了A门的状况,是打不开的,不管是从外头用钥匙上锁或者从里头上了门闩,总之它是锁住的;既然在我锁上C门后,A门仍是呈现上锁的状态,那很明显,并没有人在我锁上C门前经由C门去松开A门的门闩或门锁。”
“既然不是经由A门也不是经由C门,那就只能经由B门了,但是B门也是上锁的,既然这样,那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有人从内侧打开门锁。从内侧打开门锁的结论成立的话,X就满足以下条件:‘在能通往二楼前段区域的路径被上锁前就已存在于里面’,如此一来,X绝不包含于V,因为在V来到雨夜庄之前通往二楼前段的门就已经都被上锁;X也不属于R,因为X是男性,R之中只有教授是男性,但我的前提预设教授没有说谎。
“所得到的结论是,X是未知数,雨夜庄躲着一名神秘客,我们不知道他的存在。”
看着江正宇紧绷的脸,若平继续说道:“其实你还遗漏了一条线索,让我发现你躲在二楼前段。昨天午餐后我到二楼十字走廊交点视察,发现双扇门右侧窗户底下摆放着一条长木板,而那条走廊上就只有那扇窗的窗帘是打开的。从那扇窗望出去,离它最近的窗户有两扇,比较近的那一扇窗帘是拉开的。这突然让我联想到,这可能是雨夜庄中的内应送饭给X的管道,将木板搭在两扇窗间作为输送桥。当然,我观察到的这个现象只是臆测,但事实证明了一切,对吧?”
江正宇愣了一下,一副好像若平是外星人的表情,缓缓地说:“你说的都没错……”
“难怪在岳湘亚一案发生后,当我问起辛迪的不在场证明时,她似有难言之隐,因为她正在清洗你的碗盘,但又不能泄漏为何那么晚还有碗盘可洗,只好谎称人在洗衣间。”
江正宇沉下头半晌,又抬起来,“……那刚刚你在客厅中说的那些话呢?你说一点要在二楼十字走廊集合,要搜寻什么东西……那也是陷阱吧!”
“没错,我知道客厅有窃听器,才故意放假消息给你。如果说暗中躲藏者跟白绫莎一案有关,那他应该还在漏夜监听;因此我确定你应该会中计。二楼前段只有两个出口,说要两点半集合在北侧,那你一定会在那之前从南侧的双扇门逃出,我们只要在门外等待就行。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请张正宇、辛迪与小如到北侧双扇门前制造一些声响,以免你发现那里根本没人。”
“可是你在客厅放了假讯息,其它人怎么知道你实际要他们做的行动?”
“因为有窃听器,所以我不可能直接用嘴巴告诉他们我的计划,因此我用写的,放完假讯息后立刻用纸张说明一切。”
“原来如此,”江正宇感慨似地闭上双眼,“算是我输了。”
“没有什么输不输的,”若平摇摇头,“只是觉得时候到了,不该再让你躲下去,况且我也需要你提供一些线索。”
“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还有,请你们不要责怪辛迪,她很单纯的。在发生了杀人事件后,她压根儿都没怀疑我是凶手,还是照常送饭给我……总之一切都是我的错。”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看了低着头的辛迪一眼。
若平摇摇头,“辛迪是好女孩,我相信这件事教授也不会追究。至于你的行为,我不予置评。”
一阵沉默,暂时没有人开口。
若平叹口气,“先到此为止吧,你的事我会再跟教授解释,他现在应该心情很低落……那就请辛迪与小如带你到空房先暂住,其它人也可以回房休息了。你们最好一起行动,回房后也不要随便外出。”
“这里发生的事真是荒谬!”徐秉昱喃喃抱怨道,便站起身离开。
江正宇低着头,提着行李,踩着蹒跚的步伐跟女佣走了。方承彦与言婷知也先后离开。
只剩若平。
他沉淀了几分钟。江正宇的事解决了,他不认为那名胆怯的人会与命案有什么关联,不过这种事很难讲。
还是先来检讨白绫莎的命案。
很明显地这又是一桩密室杀人案,陈尸现场自内上了门闩,而门外又有锁链与挂锁,就算凶手拥有挂锁的钥匙,他也无法自外闩上里头的门闩。
三件命案的“模态”都十分相似,不可能的犯罪情况、密室的构成理由不明、找不到杀人动机。
他又想起言婷知的话,白绫莎是坠楼而死吗?从哪里坠楼呢?
如果说她是在别处被凶手推下楼后,再移尸到楼梯间的房间,这样的假定说得通吗?
陈尸处的地板积有灰尘,但上头的痕迹不足以看出是否有拖曳尸体进房的迹象,况且他与白任泽也踩过了,经检查后从地板上的灰尘看不出什么。
好吧,假设白绫莎是坠楼死亡,那地点一定不是在户外,因为尸体是干的,以外头倾盆大雨的态势看来,不可能不被淋湿;如此一来,坠楼的地点势必要在室内了,哪里能满足坠楼死亡的条件?
他唯一能想到的地方是羽球场。二楼东侧走廊尽头的阳台可以俯瞰羽球场,从那里摔落的话,以高度而言应该是不会致死,不过这种事很难讲,如果头部撞击到下面的什么物体的话,还是有死亡的可能。
该到羽球场去看看。
他离开客厅,走上长廊,到达十字交叉点右转,走到尽头,再右转。
进入羽球场后,若平摸黑来到东侧墙壁,找到墙上的开关,打开。
场内亮起白光,目前还是呈现比较微弱的状态,等时间一久机器热了,光会愈来愈亮。
但他不需要待那么久。站在入口处抬头往上看,可以看到二楼的小阳台;从上方对下来的地板,一点异样也没有,甚至连污垢都不见踪影,遑论有什么血迹。再者,这里的地板上也没有什么尖锐物体,以二楼的高度而言,白绫莎坠落下来撞击到PU材质的地板,是不可能产生什么伤口的。但方才检视尸体,他却判断死者是头部遭到类似沉重的钝器敲击而死。
地板上根本没有什么硬物。如果说这里摆着一台什么坚硬的机器,或一些钢铁颣的物体,那他还能接受白绫莎坠落后撞击其上因而致死。
一片绿色的地板上什么都没有,除了羽球的场地白线。
白绫莎死前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没有地点能坠落,除非——
——死者在密室内坠楼。
他脑中再度涌现这奇怪的想法,以及人体从天花板坠落的诡异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