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伟和所有即将退休的干部一样:不管是公务员还是国企的领导,尤其是国企的领导都不愿意退休,退休对他们来说,就等于失去了半条生命,可和死亡一样,这是必由之路,除非有极端的场合,那就是死在职位上,当然这他们更不愿意。在失去半条命之前,他们的心理状态是很不好的,很阴郁,但又无可奈何。何大伟这个人个子小,心却很大,他已经想开了,而且这些天他基本退出了工作,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但事与愿违,后来,他对人说,人算不如天算,怕有事,但事情就找上门来了。
这不,这个哭丧着脸但还带着愤怒表情的人坐在他的对面,吸着烟,也不管墙上贴的禁烟标语。
“老刘呀!你这是怎么啦?”何大伟看着嘴和鼻子像烟囱一样冒着烟的人,心里不由得有几分畏惧。
“……”还是喷云吐雾,像是老道在做法一样。
“你倒是说句话呀!咱们都是熟人,我说是朋友也不算过吧?有啥你就说,我呢,虽然是退休之人,但能帮你的我一定帮。”何大伟心里大体上猜到这个人来干什么了,所以,就更心虚胆怯了。
他叫刘凌云,是石馨薇的丈夫,国家公务员,副处级巡视员。这是个在大街上走着,没有一个人会对他多看一眼的男人,他长相不英俊,但也不丑陋,个子不高不矮,身材不胖不瘦,你说谁会注意他呢?他在工作和生活中也是这样。工作就是完成自己的任务,没有得过奖,没有受过处分,没有出奇的才干,也不是个笨蛋,所以就是现在这个类似于封建社会的员外郎一样的职务。在生活中,他除了照顾孩子、买菜做饭,还管理家里的钱财,但却没有任何计划,一切听石馨薇的安排。有时石馨薇看着他,半天不作声,然后才说:“你在想什么?咱们这么多年的夫妻了,我都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人。”他也只是笑笑,连笑的意思也让人猜不透。石馨薇逼急了,问他为什么笑,他就说:“我什么也没想。笑也就是笑呗。”说完,还是笑笑。
可今天却不同,他既伤心又生气,连着抽完两支烟——抽烟这个恶习是他唯一违抗妻子命令的行为,才说:“诬陷石馨薇到了这种程度,你们还管不管?”
“怎么回事?”何大伟明知故问,装得很像,其实无所谓,因为刘凌云看都没看他一眼,续上了第三支烟。
“那个土流氓,一个山炮!这么卑鄙,敢诬陷领导干部。他为啥?不就是没有当上一把手嘛。这是石馨薇说了算的吗?是领导,包括你老何,决定的嘛。怎么?个人私欲不能满足,就用下流手段?就对别人进行人身攻击?这也太猖狂了吧。我问你,他是共产党员吗?应该开除他的党籍,送交司法部门,判他个诬陷罪。”
“你是说老孟吧。”何大伟不装糊涂了,“这个人是有问题,但……首先你要冷静。再说,你这么说,也没证据呀!”
“怎么没有?你问问公安局的。他向公安局揭发我老婆……”他用哭腔说道,“跟那个死了的李安搞男女关系。弄得满城风雨的,这是什么行为?是犯罪。我老婆受了刺激,茶饭不进呀。这要再弄出人命,责任就在你了。虽然,老何,咱俩是朋友,你对馨薇又那么好,我从心里领你的情。可这是原则问题,你不能包庇坏人。”
“我当然不包庇了。可你怎么知道他向公安局的人说了呢?”
“公安局的问石馨薇了。”
“那也不能说是他说的呀。”
“那还有谁?还有谁?你这人怎么这么糊涂呢?这还用说吗?谁能说这话?谁能造这谣?谁有这个胆儿?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的事儿嘛。”
“嗯……这不好办。你说他要死不承认呢?”
“你问问公安局的不就行了吗?”
“公安局的不能说,他们也有原则呀!”
“试试看嘛。你一定要跟他们说,要不,今天我就不走了。要是那个孟繁达在,我现在就找他算账!”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可怕,把何大伟吓了一跳。“好家伙!真够凶的了!”
“好,好。我只能问一下,人家要是不说,可不怪我。”
“那当然,但你一定要给我那口子平反。公安局可能信那个山炮的话呢。”
“不能。公安局的人聪明着呢。那个古洛,你不知道,咱们市的神探呀!”
“听说过这人。”刘凌云想了想,说,“反正不能让公安局的相信他的谣言。”
“好吧。你放心吧。石馨薇是什么人,我还不了解吗?再怎么样也不能和她下级搞什么男女关系呀!”何大伟笑着说。
“那可不。馨薇在这方面是很检点的,再说,谁能看得上那家伙?”刘凌云很有自信地说。
“看你都这么自信,还跟公安局说什么呀?”何大伟还是想息事宁人。
“那可不行。馨薇不干。你没看她在家把我骂得不像个样,说我不是男人什么的。我……不行,你一定要找公安局说说,要不我可怎么办?”
“好吧,好吧。”何大伟只好答应下来,心里想:“找个女强人的老婆真是可怕。”
“你怀疑你的丈夫对你不忠,有什么证据吗?”这是在审讯室里,古洛和胡亮坐在桌前,灯光幽暗,有点儿像拍警匪片的导演故弄玄虚,那个桂漾美也像个女演员一样,在暗光下,很美丽,但也很邪恶。
“当然有。”
“你跟踪过他?”
“没有。”
“说谎!你不是在你家里说跟踪过他吗?”古洛点上烟,沉下心问道。
“你不是说我是让管猛杀他吗?”
“两码事。我是说你跟踪过他,你知道吗?是你自己。”
“我……怎么会呢?”
“怎么不会?说吧,那个女人是谁?”
“有关系吗?”
“你的智商不低吧?这个女人可能和杀你丈夫,不,前夫有关。”古洛有些急了。
“是吗?那我告诉你,我不知道。不,不是不知道,我看到了,但我不认识那个女人。”
“不认识?”
“不认识。虽然我看着眉眼儿好像在哪儿见过,但一直想不起来,也许是我弄错了。”
“什么样?你能描述一下吗?”
“这……我可真忘了,就是当时记得好像见过,但怎么想也没想起来,现在确实忘得一干二净了。”
“就为这个,你要雇人杀你丈夫?”
“那还要啥?一个女人,这事儿最大了。”桂漾美笑了笑。
“你先下去。”古洛让警察把桂漾美带了下去。
“她说的是实话?”胡亮问道。
“有实有虚,虚虚实实,这是女人天生的本事。”古洛笑着说。
“带朱之啸!”胡亮也笑了,一边大声命令警察。
朱之啸进来了,他很冷静,几乎和刚才在外面差不多,他是有牢狱经验的,虽然过去好几年了,可那段铁窗生活毕竟锻造了他一种特殊的生存本领。
“坐下。”古洛说。
“我知道你是神探古洛。”朱之啸一坐下,就先开口说。
“先把程序完成,再来恭维我。”古洛高兴地说。
胡亮按规矩问完朱之啸后,古洛说:“你说那话是什么意思?”他很爱享受被人崇敬的感觉。
“我的意思是说,有你,就不会冤枉我们了。”
“那当然,那当然。”古洛笑得咧开了嘴,胡亮在旁边咳嗽了一声,提示古洛已经失态了。
“说吧。你为什么要骗我们?不,这我们知道,你和管猛有什么交易?”古洛正色道。
“你怎么知道我们之间有交易?”朱之啸真吃惊了。他刚才恭维古洛不过是他为人处世的习惯,其实在内心里他并不认可古洛是什么神探。
“这很容易,我也不和你说我怎么知道的。你说!”
“对。我怕……我失去桂漾美,在中学时我就喜欢上她了,这么多年,不结婚,就是为了她。当我知道她的丈夫死了,我挺高兴。但是,后来管猛把桂漾美找他的事告诉了我,我明白,他是讹诈我。可没办法呀,谁让我栽到他手里了呢?我就给了他十五万,算是封口费吧,并说好,这事以后谁也别提。如果再说,那我也不客气。他知道我这人一旦发了火,黑白两道他没我走得通,就向我发誓……”
“桂漾美托他杀李安,对吧?”
“嗯……是。可是,他没杀,后来桂漾美取消了杀李安的计划。这是实话!”
“为什么取消呢?”
“桂漾美说她觉得不值得。”
“她没说真话吧?”
“不,我觉得她说的是实话。我了解她。她这个人爱一时冲动,经常做些随机的事。”
“李安你认识吗?”
“不认识。可也是我们一个中学的,我在学校见过他。他比我和桂漾美都大,我们才上初中,他已经是高中了。”
“噢!都是校友呢。”
“管猛也是。”
“什么学校出了你们这些宝贝?”
“铁林中学。我们可是市重点校,就我和管猛不学好。”
“铁林中学?”古洛觉得对这个学校名有点儿记忆,当然这个学校在本市很有名,但他的记忆绝不是那种一般的记忆。
“对。”朱之啸带着确定的口吻答道。
就在这时,一个警察走了进来,到了胡亮身边,轻声和胡亮耳语了几句。胡亮马上轻声告诉了古洛。
“今天就到这儿。”古洛说。
让审讯中断的电话是何大伟打来的。他虽然有许多缺点,但说话还是算话的,再说他也很同情刘凌云和石馨薇。
“那是造谣!没影儿的事。你们可不能相信呀!这个孟繁达不仅不是合格的领导干部,而且是个小人。严重地说,他这是犯罪。”
“没有。我们没听孟繁达说过。”古洛当然要保护揭发人了。
“我们知道,大家都知道。连当事人都知道。”
“你们怎么知道的?”
“那还用说?我们这里什么事都保不住密。再说,也只有他能干得出来。”
“即使有,我们也会保密的。你身为一个领导干部,不是不懂得这些,你打这个电话,严重点儿说,是干扰我们办案。”古洛很不高兴地说。
“这……这我明白。可是……可是,石馨薇,当事人的丈夫找来了,说影响到他爱人的名誉,精神受到了严重损害,而且也不利于今后的工作,她可是要当总经理了。”
“是石馨薇让他来的?”
“那当然。他不敢擅自做主的。”说到这儿,何大伟都想笑了。
“他叫什么名字?在哪儿工作?”
“刘凌云,在市发改委,是个副处级干部。”
“知道了。你让他和石馨薇都放心,我们办案不会殃及无辜的。”
“好,好,我一定转告。另外,我想说,我个人对这件事是有不同看法的,不过当一下传声筒。”
“好,知道了。”
古洛放下电话,对胡亮说:“真够乱的。”
“就是。还是什么领导呢?这心眼儿比一般人还小。”
古洛没有说话,他的脑子里像是迸出了一个火星,当然这点儿火是点不起燎原大火的,但已经足够了。
“查查那个梅兰英是哪个中学的?”
“你是说……”
古洛点点头。
几分钟后,古洛的记忆得到了证实,梅兰英果然也是铁林中学的,她比桂漾美、朱之啸、管猛要高两届。
“好家伙!你这记忆力还行呀!”胡亮不由得赞叹道。
“听她家人说过,说她是重点中学毕业的,但没有考大学,挺遗憾,等等。”古洛得意地点上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这是近来他吸得最香的一口烟,虽然由于吸得太深,他咳嗽起来。
“稳着点儿。没派头了。”胡亮揶揄道。
古洛笑了。
“可这和李安的死有关系吗?”
“可能会有。”
“为什么?”
“想想桂漾美说的话。”
“桂漾美说的话?”胡亮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可那也不能肯定呀!”
“所以我说可能啊。”
傍晚,没有太阳的余晖,没有火烧云,光线是昏暗的,但天却没有黑下来,应该在这时停下来的风,却并没有完全止息,飒飒地吹着,带着秋天的凉意。树叶发出坚硬的声音,告诉人们它们即将干枯。人们还在吃晚饭,街上没有多少人,梅兰英父母住的楼房前的空地泛着灰蒙蒙的雾霭。远处,梅兰英的父母牵着一条身躯巨大的狗,悠闲地走了过来。
“是他们。”胡亮眼尖。
再走了十几步,梅兰英的父母也看见了古洛和胡亮,主要是胡亮的警服比较惹人注意。
“你们咋……”梅兰英的母亲差点儿表现出她的不耐烦。
“破案啦?”老头子说。
“破案?我看得等到猴年马月了。”老太太翻了一下眼睛说。
“快了,快了。”古洛忙说,“向你们核实一件事。咱们到屋里说吧。”
梅兰英的父母看看古洛和胡亮,没说什么,就率先走进了楼里。
灯光很强烈,晃得所有人都在瞬间睁不开眼睛。
“好亮的灯!”古洛说。
“嗯。坐吧。”梅兰英的父亲说。
“嗯……这事儿我们不好开口,可为了案子,为了让屈死的人能瞑目,我们必须查清一些事实,可能你们会有抵触的,但我们向你们保证,我们是绝对保守秘密的。”古洛停顿了一下。
“是兰英和她那个相好的事儿吧?”梅兰英的母亲问道。
“是。”古洛惊异地睁大了眼睛。连他这个久经风霜、自称最了解人的内心世界的神探也不由得错愕。
“你瞎叨叨啥?”梅兰英的父亲才是古洛了解的人心。
“说不说,他们早晚也知道。再者说了,咱们的女儿不能白死呀。”梅兰英的母亲哽咽了。母亲的心永远是爱儿女的,为了儿女她们也会有最聪明的心。
“那你知道那个李安也死了吗?”古洛还是不太相信老太太这么痛快地就说出来了女儿的隐秘。
“什么?他也死了?”两个老人都吃惊了。
“对。所以这个案子就复杂了。你们能把那个李安和梅兰英是什么时候……也就是把他们交往的事情尽量详细地告诉我们吗?”
“也没啥。就是中学同学,后来又见到了,那小子说他老婆怎么怎么厉害,兰英对何梁也不满意,嫌他窝囊,俩人就好上了。”老太太说。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什么什么时候?”
“就是他俩什么时候好上的?”
“准日子谁知道?这好了有两年了。”
“那两个家庭怎么办?他们要重新组合家庭?”古洛问道。“组合”这个词是他最近才掌握的。
“那倒没有。没听兰英说。那孩子稀罕她儿子,估计不能。”
“那就是纯粹为了感情?”古洛没想到那个看起来不起眼儿的、完全像个主妇的梅兰英居然还这么浪漫。
“大概是吧。现在的人弄不清楚。我家兰英其实年轻时挺招人的,三天两头有人给她写信,打中学起就这样了。”
“嗯。”古洛没再说下去。
晚上下起了雨,先是滴滴答答的,后来大了一些,柏油马路上都是水光,人行道湿漉漉的,街上没几个行人,有的打着伞,看不清他们的脸。这是个阴沉的夜,爱喝酒的人一定要喝几杯,也许会酩酊大醉,减轻人生的压力和痛苦,不喝酒的也会忧郁地吸着烟,或者陷入茫然的思绪。
也许是这天气的影响,古洛无精打采地和胡亮坐在一家饭馆里。这是家火锅店,和上次的不同,是川味儿的。
“这阴冷的天,正好吃四川火锅。那地方尽这样的天气。”胡亮一边笑着说,一边从热气腾腾的火锅里捞着牛肉。
古洛闷声不响地喝着酒。他的脑子在飞速地旋转着,案子像一幅图画一样展现在他的脑海里,但还是幅残缺的画,关键的几个地方就像这外面阴雨的天气一样,是模糊的,看不清楚。
“这两个案子在这儿连起来了,真没想到。我很后悔,不,可以说我在自责,你知道吗?”胡亮虽然吃得满头是汗、兴致很好的样子,但古洛知道他确实很痛苦。
“你是责备自己没有把李安的案子查下去吧?”
“可不。要不咱们能费这么大的事儿?”
“不。这不是你的错。凡是案子都有个猜想,有了猜想才能把零碎的线索连起来,那连起来的带子是我们的想象。当初李安的案子确实让人无从查起。”
“主要是那些涉案的人都不说实话。”
“对。几乎都在撒谎。当然各有各的理由,这些谎言是很难拆穿的,如果我们不是将案子进行到现在的程度,也不会明白他们在说谎。当时,你就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有什么猜想让你去揭穿他们?就是现在我们对他们的谎言又能知道多少?如果全都拆穿了,这个案子不就破了?”
“什么?你的意思是说,这个案子还有问题?”胡亮吃惊了。
“还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
“慢点儿。”胡亮撂下了筷子,取出一包进口香烟,抽出了一支,古洛给他点上,他把烟盒扔在桌子上,说:“我给你捋捋整个案子,你说说你的疑问在哪里。”
“好。”古洛也点上了烟,喝了一大口啤酒,觉得心底都凉了,但他没去吃热腾腾的火锅。
“案子是从何梁的死开始的,梅兰英到处告状,后来又不告了……”
“对,我打断你一下。我现在才知道梅兰英是个什么心理。按理说,一般正常的夫妻也没有她这么为丈夫寻找真相的,而且这真相不过是她的臆测,神经质一样的胡乱猜想。这是因为她对丈夫不忠,爱是没有这种扭曲的力量的,只有忏悔,只有深刻的内疚才让她疯狂地为丈夫寻找她所谓的正义。”
“说得对!我也是这样想的。我再继续说。”胡亮看看古洛,好像怕他再打断他的话似的。古洛微微点点头。
“接着就是梅兰英和马清水都被杀了。梅兰英看样子是被职业杀手干掉的,而且被性侵犯过,死的状态也很不好。我们怀疑是马清水干的,但马清水也被杀了,是他情人的丈夫作的案。这样,案子好像结了,但我们又发现了一具无名尸体,循着尸体留下的蛛丝马迹,我们破解了死者的身份,接着,我们又了解到他可能——现在对此还没有坚实的证据——是杀害李安的凶手。”
“不,肯定是他杀的。什么凶器之类的证据恐怕永远埋藏在宇宙的某个角落了。”古洛又一次打断了胡亮的话。
“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是为了谨慎起见,因为你说这个案子还有疑点,我就想这算不算呢?”
“没事儿,继续说。”古洛抽着烟,笑着答道。
“那么,就是桂漾美雇凶杀的李安了,这还有什么可说的吗?而且,我们连李安的情人都找出来了,是死了的梅兰英,这好像没什么意思了吧。不过证明了桂漾美说丈夫有情人是真的,可这并不能说明她所谓的收回杀人指令是真的。”
“你说得对!很对,要我说,桂漾美这样的女人杀丈夫太有可能了,而且她一张嘴基本就是谎言。但如果她说的是真的呢?我过去给你说过,我的习惯是相信人,就是犯罪嫌疑人我也相信,当然我说的这个相信你是知道其中的含义的,不是每句话每件事都相信,但在重大的问题上,我先相信他们,然后再用事实证明他们说的是真话还是谎言。最重要的是让他来说服你,如果是谎言,那他在说服你时,就会露出马脚。你记住,这是很有意义的做法,很有效用。有个智者说过,愚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说实话。反过来说,你不相信实话,其实是被自己的疑心所愚弄。所以,如果她说的是实话,那我们就要找出其中的缘故,是像她说的那样,她改变主意了吗?也许,我们姑且相信,但我们要她说出详细的理由,看能不能说服我们。就是说,她为什么不杀丈夫了?难道杀他是心血来潮,不杀他也是说变就变?这我就有怀疑了。而且……”古洛从中午心里就有个死结一样的疑问,在给胡亮说这番话时,他才发现那张犯罪图是因为这个疙瘩而变得暧昧不清的。
“什么?而且是什么意思?”胡亮正听得津津有味,古洛一停,他就知道这个老家伙爱卖关子的老毛病又犯了。
“没什么。”
“你又来这套了——卖关子,真让我愤怒!”胡亮认真地说。
“不,这次不是。我也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这事儿哪个地方有蹊跷,可在哪里呢?我确实没有找出来。”
“是吗?听你刚才的话,我姑且信你,不过你要拿出充足的理由说服我。”胡亮笑了,他为自己的机智而笑。
古洛也笑了:“好小子!还是那句话,如果桂漾美说的是真的,这个案子就有意思了。这还回答不了你的疑问吗?看,我没骗你吧。”
“对你,只能是姑且相信。”
两人都笑了起来。但笑的意思却不一样,古洛是很勉强的,因为他觉得有个难关在等着他,但是什么难关呢?他还是不清楚。“回家后,再好好想想。解开这个疙瘩,案子就可以结了。”他端起酒杯,和胡亮碰了碰,只喝了一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