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牵白是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
她不得而知。
本该在后头的袭少州忽地跑到另一旁去,跟着袭鹤远一道。
才放慢步子,顾牵白便已走到李溪之身侧。
见一双笑眼望着自己,凝着的眸光随风而动,似在等她的下文。
想起那个突如其来的攻略任务,李溪之就头大。
她并不能确保若是只完成剧情任务就能回家,若是因为这个半路杀出来的任务不能回家,到时候该怎么办?
现在的好感度才到5%,这要攻略到何年何月?
闷想了好半天,二人一左一右地走着,顾牵白也没催,只是静静地等着她开口,像是笃定了她会开口一样。
“嗯,感兴趣。”
顾牵白唇角噙着笑,颇为耐心地解释道:“寺院傩同其他傩戏有些许差距,要更为庄重严谨些,且今日皇后在此,形式更加凝重。寺中人会穿着色彩华丽的服装,戴着奇特各异的面具进行仪式,跳着法舞,他们称之为‘跳欠’,我们唤它‘打鬼’。”
李溪之被勾起兴趣来:“那什么时候开始?”
等着他继续说时,却先听到一声嘲。
“这样庄重的傩戏自是在夜间举行,”突然冒出的沈离雾满是鄙夷,“袭三姑娘连这也不知?”
沈离雾走在顾牵白身侧,本想挤开李溪之,却发现他们二人间几乎没有空隙,只能到他另一侧去。
李溪之非但没恼,还绕过顾牵白,拉着沈离雾的手道:“我还真是不知,这样的新奇事哪是人人都知的,沈姑娘这般聪慧,不妨给我和顾公子讲讲,也好让我等下没那般丢人不是?”
沈离雾皱着眉想抽开手,却被牢牢攥着,松不开半分,她看向一旁的顾牵白,不料他此刻神情困惑,似有歉意,“我也不甚清楚,劳烦沈姑娘了。”
可他方才说的哪里像是不清楚?
不是她不想说,她也对这傩戏一知半解,万一说到哪处她不知情的,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手被缠得紧,沈离雾没法儿,极不情愿地开口:“你想听什么?”
李溪之作出求知状来:“沈姑娘同我说说,这傩戏一般有几人?”
沈离雾干声道:“这寺院傩仪式盛大,自是有几十人了。”
顾牵白却摇头,道:“错了,是共八人。”
李溪之扬眉:“原是这样,沈姑娘真厉害,连这都知道。”
顾牵白:“沈姑娘聪慧。”
二人一唱一和,好似真是她讲得那般。
沈离雾小脸涨红,被气得不轻,想离开此处,却还是被拽着脱不开身。
李溪之拍拍手安抚道:“莫急莫急,我还未问完。”
沈离雾压着声威胁,露出凶恶的目光来,“袭如清,你别太过分了!”
李溪之作出伤心态来,“怎会这样?我不过是想问问你关于这傩的内容罢了,好了,我自知愚钝,怕是惹恼了沈姑娘,沈姑娘不想告诉我也是应该的。”
说这话也就算了,关键她的声音越讲越大。
沈离雾先是轻蔑,后是惊恐,“别讲了别讲了!”
“那,沈姑娘可还愿为我答疑解惑?”
看向那双狡猾至极的眼,沈离雾怀疑自己被耍了,她用力抽出手,终于甩开了拽着她的人,她站到旁处,暗暗搓着被扯痛的手,冷哼一声,“不愿!”
李溪之故意凑近想要再抓住她的手,被沈离雾慌忙躲开,头也不回地往前跑,“离我远些!”
她的背影仓皇,犹像个撞了鬼的。
还挺好玩的。
李溪之有些忍俊不禁,回过身时便发现顾牵白停在原处,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唇边还勾着几分笑。
他在看她。
一直是。
寺中墙角处的高树被风晃着,时而飘落下几片叶来,悠悠浮落。
阳光照在他身上,青边的衣裳宛若渡了层白光,飘来的柔风拂动他的衣袍,发出细细声响。
同样,也吹动了她的心,有如硬鼓槌落下,声响震天。
隔着的距离并不遥远,她能清楚见到,顾牵白的笑意顿时更甚,他缓步走来,李溪之却听不见他的脚步声,唯那藏于胸腔下那心脏的跳动,占据了她的双耳。
“小妹!快走,我和大哥在后院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东西,带你去看看。”
袭少州大步跑来,拉住她的手往里走去,这一声叫,叫醒了李溪之。
她的心跳声逐渐平息,回到正常韵律。
小妹。
是了,她现在是袭如清,顾牵白若是真喜欢,那也是喜欢袭如清,不会藏在这副躯壳下的李溪之。
而且之前栾玉的剧情,李溪之也是能感受到顾牵白待人的不同。
现在换成了袭如清,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一走,没有一声招呼,也没有同顾牵白说上一句话。
欲上前的顾牵白顿住脚步,笑容变得僵硬,眉宇间浮现几分莫名的不安,他不敢再跟上前,只是远远望着。
被拉着走的李溪之问道:“是什么?”
袭少州神秘地摇头,将人带到后院,“你到了就知道了。”
寺庙后院种着些花树,满院春色,虽是美,但实是瞧不出哪里有趣来。
袭鹤远冲人招着手示意,手里晃着的东西闪闪发光着,他摇得过快,以至于李溪之有些看不清他拿的是什么。
“这是什么?”
袭鹤远将东西放在手上,这才让人瞧清此物,原竟是个红色宝石,虽说质地不算上乘,但也绝不会出现在寺院这种地方。
袭少州得意扬眉道:“有趣吧。”
袭鹤远道:“这样的东西出现在金渡寺中,还是在后院这样的地方,有鬼。方才进这金渡寺就有些不对,今日是休日,寺中无客,但这住持神色慌张,虽说皇后是没打招呼就来的,但也不至于这般神情。”
李溪之起了兴致:“鬼?”
袭鹤远粲然一笑,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今儿个哥哥带你去捉鬼。”
到了夜间,仪式开始。
仪式特分为四种,招神、傩舞、傩戏、请愿这四类。
场地设在寺院中,高木桌摆立在中间,周遭点着红蜡,上边奉着供神之物,有绢布、果物、米、饼等……
晚间的风少了白日被日光照过的暖意,吹在身上,不禁战栗。
今夜的排场不小,毕竟皇后在此,金渡寺不敢怠慢。
如顾牵白说得那般,出场八人,皆是华丽服饰,脸上还戴着形色诡异的面具。他们动作奇诡,每一处落脚点都让人意想不到,且是在夜晚举行仪式,只有中间一圈的烛光照着,加上他们脸上戴着的面具时隐时现,不禁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按理说是不该这样的,李溪之以前见过傩戏,虽不是寺庙傩,但她见到的那刻心里是庄肃的,并不会出现害怕的情绪。
这金渡寺可能真有问题。
本是请神吓鬼的仪式,此刻倒有了吓人的气势。
请神入坛后,八人纷纷献上香、茶和酒,有几人的动作极其不和谐,不像是做出来的样子,像是,自身就是这样。
李溪之一直盯着那八人,偶然间瞥见一人身上少了东西,在看向旁人,对照下来,她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秘密。
其余七人身上皆有缀着大小各异的宝石,足以彰显其华丽,唯一人身上少了一颗,正是今日袭鹤远他们在后院发现的。
今儿午时才见他们将这衣袍拿出,换上时皆是好的,且下午也见他们都在殿内诵佛,不曾出去。
最重要的一点,午间见过的那一行准备傩戏的僧人,身体并无残缺。
这八人中,体态各异,是长年累月形成的,不是演的。
李溪之深觉不对,正准备挪动几步到袭少州旁侧,才动了动脚,自己的手便被人攥住,她一惊,偏头看去。
顾牵白竟站在她身后,他拉住自己的手,垂于衣袖间,夜色昏暗,且其余人的注意力都在这傩上,没有人注意到此举。
他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间,含笑着提醒:“嘘。”
作者有话要说:参考来自《中国傩文化》,剧情里面还有一点自己的私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