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眼到天明,朝霞刚从窗子照进来的时候,唐念就从榻上坐起身来。
背后的疼痛已经让她觉得有些麻木,这两天一直躺在榻上,躺得原本就郁郁不振的精神又被消磨了几分。
唐念想出去走走,随便做点什么,看点什么都好,能有点转移注意力的东西,她也不会感到那么难受了。
刚走出洞府不远,唐念便看见了阿玉正扑腾着翅膀朝她飞过来。她正想大步朝阿玉走去,在看到阿玉身后的那个高大身影后,她的步伐猛地一顿,下意识转身又钻回了洞府里。
路溪洲回来的时候就被仙鹤阿玉拉扯着袖子往唐念的洞府那边扯。
他原本想挥开阿玉,但阿玉却伸长了脖子焦急地鸣叫,还不断地用翅膀拍打他。
路溪洲见状立刻明白了一定是唐念又出了什么状况。他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原本已经迈出去的步伐又突然停滞。
他只犹豫了一瞬,便继续跟上阿玉,大步朝唐念的洞府去。
快到唐念洞府的时候,路溪洲远远地便看到唐念从里面走了出来。看见那一张血色全无的脸,路溪洲蹙起了眉,下意识就要张口叫她,但话未出口,唐念看到他后立刻转身逃走了。
此时路溪洲心中仅存的半分犹豫也抛之脑后,他推开唐念洞府的大门,走到了那扇紧闭的房门前。他正欲推门进去,却没有推动。
“唐念,开门。”路溪洲拍了拍门。
唐念站在那扇门后,抿了抿唇,没有回话。
“唐念。”门后那人加重了语气。
唐念抬手抵住门:“我现在不方便开门,你先走吧。”
路溪洲知道唐念就站在门后,因为距离拉近,他闻见了门内那人身上传来的血腥气。
“唐念,你受伤了?”路溪洲拍门的动作越发急躁,“把门打开。”
唐念抿紧唇,她原本不想让路溪洲知道她受伤这件事,毕竟人家都直白地告诉她觉得她很碍眼了,自己还巴巴地跑去为了他接受人家的挑战,最后还被张玉成钻空子坑了落下一身伤。
想想就丢脸。
外头的拍门声突然安静下来。
是走了吗?唐念有些好奇地侧着耳朵贴在门板上听。
这时,嘭地一声巨响从身后传来,唐念吓了一跳,她转过身后,看见路溪洲从那扇被破坏得七零八落的窗子翻了进来。
唐念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回过神后她立刻转过身想开门跑出去。
一只手突然从她头顶横过来,按住了门板。
“去哪?”身后的路溪洲面色不善地问。
唐念没说话,就缩着脖子站在那里。两人之间这样近的距离,路溪洲鼻尖闻到更加浓重的血腥气。
“为什么受伤?发生什么了?”路溪洲扣住了唐念的肩膀。
一直装鸵鸟的唐念突然挣开了他的手:“你不是觉得我很碍眼吗?不是叫我不要出现在你面前?还问那么多做什么?”
唐念吼完这几句话,自己也觉得有些恍然。此刻她竟然完全忘记了那些顾虑,就这样对着路溪洲把心中的那些怨气都宣泄出来了。
她的情绪有些激动,激动到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眼尾已经变得通红,泪水在眼眶中摇摇欲坠。进入宗门到现在,甚至是之前待在魔域的几百年,唐念都从未有过像现在这样心绪外泄的情形。她一直都是谨小慎微,大而化之,很多很多东西都可以不放在心上。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唐念睁大眼睛看着路溪洲,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她明白自己这时候应该说些话补救,但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唐念转过头想逃,或许此刻她需要一个人待着,冷静下来。
路溪洲没有给她逃跑的机会,一张定身符贴在了她背后。不知道她究竟伤在何处,路溪洲不敢贸然碰她,只能用这种方法制住她的行动。
唐念抬手推门的动作就这样停滞在那里,她看着路溪洲绕到了她的身前。
“伤在哪里?为什么受伤?”路溪洲直视着她的眼睛,“你若不愿回答,我就对你用真言咒了。”
唐念用那双红通通的泪眼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道:“伤在背后,刑堂寒玉鞭。”
唐念正要叫他快点把她背后的定身符撕了,突然身体一轻,整个人被路溪洲扛了起来。
路溪洲把唐念放在了榻上,抬手揭去了她身后的定身符:“让我看看你的伤。”
唐念有些惊愕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伤在背上。”
“我知道,让我看看。”路溪洲道。
唐念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她突然开口道:“师兄,我能问问你前几天为什么突然生我的气吗?”
路溪洲沉默了一瞬后,道:“你先让我看看你的伤。”
唐念挺直脊背:“你先回答这个问题。”
这次唐念等了很久都没等到他的回答,她正要开口之时,听见了路溪洲带着哑意的声音:“这个问题,我给你看完伤后,我们再谈。”
唐念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转过身去,背对着路溪洲解开了衣带。衣衫褪去,雪白背脊上那三道纵横的鞭痕那样刺目。
微凉的指尖触上唐念的背脊,她下意识想躲,左肩却被路溪洲制住。
“谁干的?”路溪洲的声音里带着令人发颤的冷意。
唐念觉得自己现在像是被猛兽制住了脖颈的鸟雀,在路溪洲的桎梏下不得动弹。
唐念一时间不知该从何说起,企图蒙混过去:“这个,说来话长。”
她听到了衣袍撩动的声音,路溪洲上榻坐在了她身后。温热的灵力通过掌心一点一点拂过她背后的伤口,唐念能感觉到有一点暖意慢慢进入身体,背后的疼痛感也减轻了些。
那只按在唐念左肩的大手移至她的后颈,路溪洲靠在她耳边,一字一顿道:“那就慢慢说,给我都交代清楚。”
唐念正要答话,体内突然翻涌的痛感让她痛哼出声,细细密密的刺疼,刚才那点疼痛被缓解的舒适感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地是更加强烈的痛感。
“我突然好疼,师兄,你先放开我。”唐念挣扎着想往前,又被路溪洲握住手腕拉了回来。
“这是在清你体内的寒毒,”路溪洲道,“拖了太久,你忍忍。”
唐念觉得这比刚从刑堂回来那时候还疼,她咬紧嘴唇尽量不让自己发出痛哼,忍得额头都冒出细密的汗水:“要,要多久啊,太疼了。”
她的手一直乱动,路溪洲只能腾出一只手扣住她两只手腕:“寒气只能慢慢导出来,没那么快。”
唐念觉得这种痛自己一刻也不能忍受了:“要不不治了,好像会慢慢好的。”
路溪洲冷哼一声:“你还想再被这伤折磨上十天半个月吗?”
最后唐念痛苦地扭成了个蛆,路溪洲终于松开了她。
“还没起清完余毒,至少还要两次。”
听完这话,唐念半死不活地哀嚎了声。她怎么命这么苦啊。
路溪洲正要下榻,唐念突然伸手拉住他的手腕:“不许走,我们,还没说清楚呢。”她痛了这么久,这苦可不能白受。
路溪洲垂眸,顺着那只握在自己腕上的雪白细腕看去,唐念趴在红色的被褥里,大片白皙的肌肤露在外面,显得身下的被褥和她脖颈上那红色的系带那样晃眼。
离开月峰的这些天,路溪洲原本是想去到一个没有唐念的地方一个人待几天,直到自己心里那些恼人的思绪全部散尽。
但奇怪的是,明明已经去到没有唐念的地方,他还是会控制不住地去想,去回忆。那时候,他才发现原来和唐念相遇至今的所有记忆在脑海中都那样深刻,深刻得让他难以剖却。
看着那个让他这些天煎熬烦躁的罪魁祸首,现在竟然用这样一副一无所觉的姿态躺在他面前。
一个声音便在他的脑海里响起:既然做不到回到过去,那他为什么要放过唐念?明明一开始,就是她主动招惹的自己,不是吗?
想清这一点后,路溪洲突然觉得之前那些困扰的,烦闷的东西都显得那样可笑。这仙门大师兄的壳子在身上穿久了,让他险些要忘记自己的本性了。
他从来都不是风光霁月的路溪洲,他是陆应淮,一个连族人都唾弃和驱逐的低劣之物。他从未渴求过想拥有什么,现在既然有了想要的,为什么还要有诸多顾虑?
只要能得到,能占有,就足够了。
唐念看着路溪洲渐深的眸色,下意识地察觉到危险,便想松开手指。
下一刻,她的手指忽然被反握住,路溪洲的指尖缠上来,与她十指相扣。
路溪洲抬起漆黑的眼,喉间发出一声低笑:“唐念,那个问题,你真的想知道吗?”
唐念感受到自己的指节被他握在手里慢慢摩挲着,她正想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衣襟还是散开的。
“我当然想知道。”唐念抽了抽手,“你先松开一下,我穿好衣服起来说。”
手上桎梏的力量松去,唐念赶紧拢好自己的衣襟,系好腰带后,她端坐在榻上,面向路溪洲道:“我好了,你说吧。”
“唐念,”路溪洲叫了她一声,一只手伸过来理了理她有些压乱的耳发,“你对我说过的喜欢我,要和我永远在一起的话,还算数吗?”
唐念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话题突然跳跃到这里,但还是乖顺地点了点头:“当然,算数的。”
“是吗?”路溪洲的手指划到她的下颌,将她的头轻轻抬起。
唐念眼睫轻颤,她总觉得面前的路溪洲虽然是笑着的,却总给她一种危险的冷意。
路溪洲弯下腰,捏着唐念的下巴吻了上去,很轻的一下,一触即分。
两人的鼻尖相抵,路溪洲用拇指轻辗过那两瓣殷红的唇。两人之间的距离贴的很近,只要他稍稍低头就能再次吻上去。
“这是我的答案,你明白了吗?”路溪洲覆在唐念耳边轻语,“明白了的话,就给我你的答案。”
路溪洲又把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些,唐念整个人都被他圈在怀里。
唐念仰起了脸,揽住他的脖子送上了自己的唇,学着路溪洲刚才的力道吻了上去。
“我的答案。”
她的话音刚落,路溪洲就掐着她的下颌更加用力地吻了上来。这一次的吻不像之前的任何一次,舌尖相抵的感觉让唐念从背脊处升起一种酥麻感。那样深入的侵略感占据了她的大脑,她的一切,让她无暇再顾及任何。
唐念的手指抓紧了路溪洲的衣袖,任由他带领着自己一点一点沉沦。一吻毕,唐念像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软在了路溪洲怀里。
路溪洲一手环住唐念的腰,一手轻抚着她柔顺的黑发。积聚在心中许多天的苦闷与酸涩被另一种奇异的感觉所代替,他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
空荡荡的心脏被填满的感觉。
路溪洲低下头在唐念光洁的额上落下一吻,环着她的腰的那只手也跟着收紧了些。
早该这样才对,唐念早就应该属于他。
作者有话要说:喜欢细品这一段。
(加了一点点内容,不影响剧情,不看也没事哈)下一章在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