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念一下子没跟上他的思路。
结契?结什么契?不会是她想的那个结契吧?
见路溪洲又要开口,唐念伸手拉过被子给自己盖上,闭上眼睛道:“这样想来只是陪师兄重演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那我们快点睡吧。”
路溪洲垂眸盯着唐念的侧脸,眼中是晦暗不明的光。
昨日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在梦境中得到关于那段模糊不清的过去的线索,醒来以后他想了许多办法都无从知晓缘由。于是他想到了唐念,抱着或许能从她那里得到线索的想法,他要求唐念重现一遍昨天的事,他想知道那样做的话是否能使自己再一次进入那个梦境中。
刚刚和唐念提起结契,路溪洲原本想说的是他不会和任何人结契。因为在他看来,所谓结契不过是给彼此戴上枷锁,他不愿也不会为任何人戴上枷锁。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拒绝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唐念便先一步匆匆转移了话题,看上去对与他结契这件事避之唯恐不及。
路溪洲在心里冷笑出声。
也是,明明知道她满口谎言,平日里挂在嘴边的话每一句都只是说得好听,她的眼里根本不见对自己有一丝半点的情意。
意识到自己在对此感到郁气时,路溪洲突然又有点看不明白自己了。明明这些都是他一早就知道的事,为什么现在却......
不过就安静下来这么一会儿,路溪洲就听见了怀里的人均匀的呼吸声。
纱窗透进来的月光照亮了唐念恬静的睡颜,路溪洲的目光落在了她的微启的唇瓣上。唐念的唇形生得很好看,唇色是秾丽的红,像朵娇艳柔软的花。
路溪洲又想到了刚刚那个短暂的吻。
鬼使神差地,他的手抚上了唐念的颊侧,拇指轻压了下她的唇瓣。
他的动作让睡梦中的唐念觉得有些痒,她的眉梢动了动,翻了个身,往身边的暖源钻了钻,又睡着了。
她这一翻身,从背对着路溪洲变成了面对着他,整个人缩在他怀里。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近,路溪洲能感受到她扑在自己脖颈处的温热鼻息。
路溪洲环在唐念腰侧的手移到了唐念的后颈处,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脖颈处的软肉。
“明明对我一点情意都没有,却还是敢放心地在我怀里安睡。唐念,你挺大胆的。”
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好似一阵夜风吹过便能把它吹散。而熟睡的唐念依旧一无所觉。
...
唐念一直觉得自己没有太多优点,睡眠质量很好应该算一个。无论在何种环境,何种状态下她都能做到很快入睡,眼睛一闭一睁就是天明。
唐念是被窗外的鸟鸣声叫醒的,她睁开了眼,整理了一些有下混沌的大脑,目光扫过四周的陈设,她很快想起了,自己昨天又睡在路溪洲房里了。
她坐起身来,转头一看,路溪洲的位置早已空无一人。整床被子都被她卷在自己身上,属于路溪洲的那块地方空空荡荡,连枕头上都没有一丝褶皱,像是根本没人睡过一样。
无暇再多想,唐念从榻上下来,打着哈欠往外走。她还得赶紧回自己的洞府收拾一下,很快又到阿玉来接她的时辰了。
主峰的课程确实快要接近尾声了,课上教导长老也公布了关于考核的事,果然和林苑说的一样,排名前三十者有入剑冢选剑的机会。
一时间所有弟子都兴奋起来,叽叽喳喳地开始讨论要如何在考核中取得好成绩。
唐念早从林苑那里知道了那奖赏大概率就是剑冢一日游,实在没法像他们一样那样兴奋。
放课后林苑又来找她了,捧了个乱七八糟的看不出形状的东西,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兄弟,我需要你的帮忙!”
唐念从那团五颜六色的乱线团中勉强辨认出了那是那天他们一起在山下买的剑穗。那时候唐念买了一份材料准备回去自己编,林苑嘴上说他不敢送出去,最后还是和唐念一起买了一份材料。
“怎么搞成这样了,你也是人才啊。”唐念戳了戳那团看不出原貌的东西。
林苑痛心疾首道:“这个比我想象中要难啊,所以这不是来找你帮忙了嘛!”
唐念抬头看他一眼:“你要我怎么帮?帮你编一个?”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林苑双手合十,“教教我,拜托了!”
唐念颇为头疼地看了眼那乱七八糟的线,心道想教会这人估计是任重道远。
拗不过林苑,最后唐念还是应下了。
唐念原本的打算是教会他技巧,然后林苑就能自己独立完成整个剑穗了,谁知道这人的手真的笨得可以,最后只能是唐念做一步,林苑跟着做一步。
是以,等林苑那个剑穗终于编好以后,天都擦黑了。他的剑穗雏形已成,林苑还委托唐念带回去帮他再加工得漂亮一些。
唐念告别林苑要去找阿玉一道回月峰,结果阿玉又掉链子了,不知突然跑哪去了。唐念在山下又找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在一条溪边找到了正在捉鱼吃的阿玉。
好一番折腾,回月峰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今天师父恰好有事不在月峰,正好唐念能省去和师父解释为什么这么晚回来。要不然现在早过了去月仙台做课业的时间。
唐念抬头看了看天色,发现现在连和路溪洲约好练剑的时辰都过了。
虽然知道路溪洲应该不会在意她有没有晚归,但没有提前说明便放了他鸽子,唐念还是感到有点心虚。
匆匆赶到了竹林,唐念一路上都在心里构想待会儿要如何向路溪洲道歉。
到了约好的地方,唐念远远就见到路溪洲背对着她站在一块巨石旁。
唐念加快速度跑过去,最后在路溪洲身后不远处听下。
“师兄,我来晚了,对不起,我今天是......”
唐念解释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路溪洲神色冰冷地打断:“来了就开始吧。”
路溪洲把斜插在地上的照雪剑拔出来递给她,唐念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
唐念从小到大在魔域察言观色惯了,对别人的情绪变化很敏感。虽然路溪洲平时不是一个情绪很外露的人,但此刻唐念很确定一件事——路溪洲的心情不太好。
“师兄,你怎么了啊?”唐念小声地问了句。
路溪洲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把照雪剑往她怀里一扔:“练习一遍上次教的剑式。”
唐念的手碰到照雪剑的剑柄时,那股往日里总缠绕在她指尖的气流突然刺了她一下。唐念吓了一跳,手上的剑差点没拿稳。
她看了看手里的照雪剑,又慢吞吞地抬头看了路溪洲一眼。
难道是剑随主人,路溪洲心情不好,照雪剑也不想让她用了?
手上那一下又一下的轻微刺痛感仍然存在,唐念思考着要不要跟路溪洲说照雪剑今天貌似不太愿意配合,她正准备松开握在剑柄上的手指时,那个气流又狠狠缠了上来,紧紧的贴在她的指尖和手心处,像是化成了一双无形的小手,牢牢地扒在她手上,生怕被她赶下来。
唐念有些疑惑地提起照雪剑看了看。
路溪洲见她久不动作,催促道:“不要浪费时间。”
“好,好的。”唐念应声。
唐念握紧照雪剑,开始练习上次路溪洲新教她的剑式。前面的几式她倒是都能行云流水地顺利完成,只是接下来这一式她至今没有领悟明白,总是卡在这里。
即使在脑海里预演了千万遍,真正来到这一式后,唐念还是手腕一偏,出了差错,照雪剑险些从她手里飞了出去。
反冲的气流强劲,震得唐念手腕发麻。
唐念刚稳住身子,便听见路溪洲冰冷的声从身后传来:“剑修连剑都拿不住,你的心思有放在这上面过吗?”
他语气里的冰冷和严厉让唐念的头脑一时有些发蒙,即使是之前路溪洲最不愿意让她靠近的时候,也没有用这样冰冷的语气对她说话。
“对不起,师兄,这个剑式我还没懂。”唐念回过神后立刻向他道歉。
路溪洲的眸中依旧不带一点温度:“如果你没有心思学的话,以后不用来找我了。”
“我有的,我有心思学!”唐念有些不知所措,“师兄,我会认真的,你不要这样说。”
路溪洲背对着她,脸上的寒冰没有丝毫融化的迹象。
他今天看见了。
看见了唐念和主峰上的那个男弟子待在一起,看见唐念对那个人露出心无旁骛的笑。
路溪洲莫名地觉得心口发堵,被一种莫名的情绪纠缠。
在看到唐念收下那个男人的定情之物,还和那人恋恋不舍地道别后,路溪洲心中那种烦闷的情绪到达了顶峰。
既烦闷,又愤怒。
对那个男人可以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对祝曜也能真心相待。唯独面对他的时候,就是一副曲意逢迎的模样。嘴上对着他说喜欢的时候,眼里却是相反的意思。
原本路溪洲也不在意这些,但他发现自己现在突然在意起了这件事后,他只想快刀斩乱麻,回到不为唐念所动的那时候。
对着唐念冷言冷语,如愿地看见她红了眼眶,路溪洲却没有想象中快意,反而更加心烦意乱。
路溪洲抬手召回了照雪剑:“今天先这样,你回去吧。”
说完,他的身影便消失在竹林之中。
唐念依旧无措地站在原地,她大概明白了,路溪洲心情不好的原因是冲着她来的,但她真的想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明明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路溪洲用那种不带温度的眼神看向自己的时候,唐念就觉得他们俩之间的距离好像拉得比那时在凤阳城还要远。
她该怎么办?唐念抿紧唇,有些无措地想。
作者有话要说:陆应淮(高傲版):我不会跟任何人结契,我不会为任何人戴上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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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应淮(气急败坏版):竟然嫌弃我?不愿意跟我结契,对我曲意逢迎,对别人就能真心相待,唐念,凭什么!(已黑化jpg)
唐念:zzzzzz(早睡早起,身体倍棒吃嘛嘛香。)
林苑(毫不知情便被视为情敌的冤大头):我的剑穗什么时候能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