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阴灵是死人的魄,本是无知无识,因有怨气不化,驱尸扑人,至死不放。但这是从前迷信的说法。乌木闷香椁前端的小门,也是给阴灵出入用的。我原本不信,或许是见识不到。那时候情况紧急,决不容我多想,眼看那死人的手要够到大烟碟儿了,我忙端起枪搂动扳机,却搂了个空。我意识到这是双管枪,刚才那两发弹药全打在女尸头上了,还没再次装填,可想装弹药也来不及了,正打算倒转枪托砸过去,枪管却已被行尸攫住。我只觉对方有股子怪力,一夺之下我就握不住了。我随手抄起铲子,使尽全力挥过去,那铲刃甚为锋利,一铲子下去,当场削断了行尸的脖子,死人的脑袋滚落在地,身子也跟着倒下了,可我们眼看着那道黑气,形似鬼魅,若有若无,又从无头尸体中冒了出来。
我心说:“不好,这阴灵上了谁的身,谁就会变作行尸。要对付它只有趁此机会!”当时也是人急生智,认定阴魄挡不住活人的阳气,于是鼓足一口气吹过去,那道鬼影立时散去。大烟碟儿见这法子有用,也赶紧跟着我做。几个回合下来,累得我们俩上气不接下气,用手电筒四处照,已然不见了那个鬼影。
刚以为没事了,忽听身后发出声响,惊得我们俩原地蹦起老高。我们喘着粗气定睛一看,来者却是厚脸皮和田慕青。他们刚挖开洞道中塌落的泥土过来接应,两个人看到水蛇腰横尸就地,人头龇牙咧嘴掉在一旁,有那具女尸扑在地上,脑袋掉了半个,黄金鹿首步摇冠也给打坏了,自是惊骇莫名。
田慕青问明情况,捡起地上的鹿首步摇冠看了看,说道:“听老人们讲,人死之后,魂气归于天,形魄归于地,僵尸中的阴灵也许就是形魄。”
大烟碟儿问田慕青:“形魄?你也信这个?”
田慕青没说信与不信,只说:“这世上人所不知的怪事从来不少,井底之蛙,不过一孔之见,登山之人,方知天外有天。”
大烟碟儿对我和厚脸皮说:“你们俩听听,人家说出来的话多有道理,什么叫金玉良言、字字珠玑,这就叫金玉良言、字字珠玑。”
我以为田慕青说我们是井底之蛙,心里颇没好气,说道:“佩服,田老师口吐莲花、满嘴象牙,我才识几个字?当然没法儿跟她比。”
大烟碟儿道:“兄弟,不是当哥哥的说你呀,你一贯不虚心,听到真理时不说两句怪话就难受,可不许跟人家这么说话。”
厚脸皮向来不关心这些事,说:“行了行了,你们细人说完细话,是不是该轮到我这个粗人说两句粗话了?我看水蛇腰是活该一死,这么死都便宜他了,可那鹿首步摇冠又有什么罪过,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传世之宝啊!它好端端的,老实巴交,谁也没招谁也没惹,竟让这个败家小子给打坏了。不过有总好过没有,怎么说那也是金的,捡回去能值些钱……”说着话从田慕青手里夺过来,连同女尸腰间的宝带,都塞进一条蛇皮口袋,又装到他的背包里。
众人均知此地决计不可久留,埋有乌木闷香椁的大殿,也许只是古墓地宫的前殿。炸开前殿地面,下边露出来的也是冥殿。各殿是按洞窟走势上下分布,而非常见的前、中、后。既然这座地宫里有活气,便应该可以通到山外,但这段墓道并不长,四个人往前走出十几步,尽头有三个拱形土洞,当中的大,两边的小,推开堵门石,面前是一处走势几近垂直的土窟,探身进去,往上看不到天,往下看不到底。
大烟碟儿咋舌不已,说:“好家伙,这么个大窟窿,难道是阴阳井不成?你们是不知道,相传秦始皇在位时,得知豫西山脉形势有如伏龙,担心中原之地会出皇帝,便命人在大山中凿出一个洞,以绝龙气。不曾想洞凿得太深,竟然凿通了阴河,所以后世称这个洞为阴阳井。当年有人把鸭子扔进去,三天之后,那只鸭子竟游到黄河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