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蛇腰声称自己毫不知情,揭开椁盖时,看到内棺彩绘鲜艳、纹饰精美,这让群盗发出一阵惊叹;而打开内棺看到那金光灿然的鹿首步摇冠,树皮面具绘着彩纹,形似山魈,不禁又是同声惊呼;在取掉女尸脸上的树皮面具之时,水蛇腰正带着几名盗匪,守在殿梁下方,实不知那些人为什么一见棺中女尸的脸,便全部愣在了当场,每个人脸上都显出惊诧错愕的神情,等到他想看的时候就出事了。他说:“多半是棺椁盖合得严紧,千百年后,那死人仍是栩栩如生,可能像那女尸身上的殓袍一样,眼瞅着呈现出朽坏之状。”
我觉得水蛇腰没必要隐瞒此事,这臭贼狗仗人势,在几分钟之前,他还跟着黄佛爷将我们逼得走投无路,以为我们这几条命全捏在了他手心里,谁曾想形势急转直下,此刻又落在了我们手中,他立刻换了一副嘴脸,一口一个“爷爷”,什么好听说什么,我估计连厚脸皮听到也会觉得肉麻。
我在水蛇腰身上搜了一遍,找出十几发弹药和半包香烟、一盒火柴,背包里有些国外的压缩口粮,连同双管猎枪都交给大烟碟儿,又翻出几张钱钞,加起来没二十块钱。我斥道:“瞧你穿的也是人模狗样的,怎么身上就这么点儿钱?”
水蛇腰苦着脸说:“黄佛爷那个傻鸟太鸡贼,每次得了钱,大头都是他拿走了,我们只不过跟着混个吃喝。小的我也是穷啊!您二位爷爷仁义英明,是活佛在世,大人不记小人过呀……”
大烟碟儿抽出支烟点上,侧头对我说道:“兄弟,你知道哥哥又想起什么来了吗?我想起老圣人曰过一句——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我说:“好像在哪儿听过,那是说有小人憋着坏害咱们,咱们却贱得难受,还上赶着拿热脸去贴小人的凉屁股,可是等有恩人真正对咱们好,难道咱们要用贴过小人屁股的脸,去跟恩人脸对脸?问题是除了咱这张脸,别的地方更拿不出手了。”
大烟碟儿说:“是这么个意思,所以老圣人又曰了——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我说:“屁股对屁股,脸对脸,是不是?”
大烟碟儿说:“没错,话糙理不糙。”
我说:“有仇不报非君子,咱们也该跟他屁股对屁股!”说完,我一只手揪住水蛇腰,另一只手举起了铲子。
我不可能跟黄佛爷一样拿人命不当人命,顶多是吓唬吓唬他,水蛇腰却以为我真要对他下手,居然吓尿了裤子。
我只好把手松开,水蛇腰如获大赦,慌忙往后退,他退了几步,突然站住不动了,好像发觉身后有什么东西,哆哆嗦嗦地要转头往后看。
我和大烟碟儿用手电筒照着水蛇腰,忽见金光晃动,竟是那头上有鹿首步摇冠的女尸,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水蛇腰身后,从后伸出爪子般的手指,从他后心戳了进去。水蛇腰睁着眼,两腿蹬了几下,当场气绝身亡,到死都没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
行尸发出夜枭般的叫声,奔着我和大烟碟儿就来了,手电筒光束照到行尸的脸上,就见塌陷的面容、漆黑的双眼、黑窟窿似的嘴。
大烟碟儿吓得呆住了,端着枪只顾发抖。我心说:“死去千年的人怎么会动?听说会走的死人是行尸,让它扑住了还能有好?”急忙抢过大烟碟儿手中的猎枪,对准扑过来的行尸头部开火,双管齐发,只听“砰砰”两声枪响,枪弹将女尸的头打掉了一多半,鹿首步摇冠也被击得粉碎,尸身立时扑在我们面前,一动也不动了。
我刚放下枪,那只有半个脑袋的尸身中突然冒出一道黑气,手电筒照过去,就像鬼影似的。我和大烟碟儿瞪大了眼,那感觉如同见了鬼,身上每个毛孔都张开了。那鬼影一转眼落到了水蛇腰的死尸上,刚刚毙命的水蛇腰口中咕哝了几声,然后怪叫着爬起身来,两个眼珠子全变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