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试探地说:“荒坟古冢里大多有宝,这么些年一直没人去挖?”
麻驴道:“俺都说那地方邪得厉害了,谁不想活了到那儿去挖老坟,怕穷不是更怕死吗?挖到东西,命也没了。再说,不是还有王法吗?”
我说:“没错,我也就是这么一说,再怎么痛恨万恶的旧社会,咱也不能乱来不是?”
正和麻驴说着话,我突然发觉身后站着个人。我心说:“不好,这些话可别让旁人给听了去。”转头一看,身后站着个眉清目秀的姑娘,看年岁二十出头,可能是在10号车厢的餐车过来,要回11号软卧车厢歇息。正值深夜,列车里没什么人走动,我为了坐得舒服,把麻驴的行李卷横在过道上,跷着二郎腿只顾说话,没注意把路都挡住了。我见那姑娘对我上下打量,似乎听到了我和麻驴说盗墓挖坟的事。她脚步甚轻,在我身后不知站了多久,我此时方才觉察到,赶紧住口不说,挪开腿往后让了一让。那姑娘说了声“多谢”,低着头从我身边走过去。我鼻子里闻到一阵清香,却听麻驴说道:“嗐,长得好有啥用,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讨老婆还是要找俺媳妇儿那样的女子,别看粗手大脚,趴锅燎灶,生娃耕地,样样行……”那姑娘才走出没两步,听到麻驴的话,又转过头来望了我们一眼,似有责怪之意。麻驴大窘,他发觉说走了嘴,急忙低下头,好像做了什么大错事被抓到一样。我倒不在乎,抬起头对那姑娘说:“我们没说你,赶紧走吧,走啊,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那姑娘脸上一红,转身进了11号车厢。麻驴长出一口气:“老弟还是你行!”我说:“这种妞儿自以为是,从骨子里瞧不起咱们硬座车厢里的广大劳动人民。”麻驴点头道:“是啊,俺也没说她啥啊就瞪眼,准是把俺俩当成盲流了。”
接下来,我又从麻驴口中打听到不少熊耳山的奇闻逸事,可有用的不多。第二天到南阳下了火车,麻驴要经鸭河口水库搭车去老界岭,那里距仙墩湖东侧的枪马山不远,也是唯一能去鸡鸣荡的路。可我们此行尽量避人耳目,打算先绕到北面没有人烟的草鞋岭北侧,也没跟麻驴说要去仙墩湖,便在鸭河口作别。我们三个人置备齐了干粮,打听明白路径,搭车往山里去,到后来进入深山,不再有路,背着包翻山过涧,借助地图和指南针,用了两天时间才走到草鞋岭。高山的另一侧是仙墩湖,但那山势高耸巍峨、重峦叠嶂,实为不可逾越的天然屏障。
天黑前走到岭下,原以为当晚要在山野中歇宿,正自担忧,却在岭下发现一处古馆,四面连接山林,古树绕屋,石阶和屋顶长满了秋草,落叶堆积,门户上挂有锈蚀的铁锁,看来已经荒废了几十年。
厚脸皮说:“眼看天要黑了,有这地方过夜,那是再好没有。”
大烟碟儿说:“夜宿荒山古馆,可也有点儿刺激……”
他话没说完,厚脸皮已砸掉铁锁,拨开齐腰深的乱草推门进去。山馆东厅、北厅两处房舍,一个塌了半边,另一个屋顶破了大窟窿,仅有外檐残缺不全的西厅,墙壁尚且坚固,厅中到处是塌灰和蛛网,阴晦潮湿,我们打开手电筒一照,赫然见到三具棺材。
厚脸皮骂骂咧咧:“谁他妈这么缺德,有棺材不往地下埋,却摆到屋里吓唬人?”
我说:“在火车上听麻驴所言,晋、豫一带有种风俗,大户人家西厅里往往要放棺材。”
大烟碟儿说:“嗯,山里人迷信,这是取升官发财的意思。”
我说:“那倒不是,他们大户人家三妻四妾,妻妾死了不能直接进祖坟,先停尸在西屋,什么时候等到当家的归位了,方才一同下葬。当然也有人提前准备寿材给自己用,屋里摆的就是空棺材了。”
大烟碟儿呸了一口,说:“见到空棺材、空坟穴都不吉利,听说空棺材是要人命的东西,屋里不多不少三口棺材,咱们又刚好是三个人,可别……可别让它要了命去!”
厚脸皮不以为然:“棺材又不会动,几块烂木头板子罢了,还能吃人不成?”
大烟碟儿说:“你有所不知,空棺材、空坟摆的位置不对,凑成形势,那真是要人命。你哥哥我的曾祖在新中国成立前是地主,看上城外一块地想买下来。那几亩地的主人家为了抬高价钱,偷着在地里掏了八个空坟,声称他们家祖坟在此,想多讹几个钱。怎知自打掏了这八个空坟,他们家就开始死人,一连死了八个,刚够那空坟之数。你说这事儿邪行不邪行?”他又对我说:“你也该知道空坟要人命这事儿,对不对?”我点头道:“是听瞎老义说过……”可走近了才看到棺材盖上钉着长钉,显然不是空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