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思国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脑袋里突然传来一阵刺痛,让他惊醒过来。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小木屋里,屋外是一片茂密的丛林,一阵阵冷风灌进来,让他不由得打个哆嗦。他试着从床上爬起来,但却发现一点力气也用不上,仿佛被人麻醉了一般。
自己是怎么到了这里?他开始回忆,试图从脑海中找到有关来到这里的点滴信息,但却徒劳无功。唯一记得的就是在和严咏洁通话的时候,突然被人从背后挽住,还来不及反应,就感觉到一股强劲的电流,跟着便被电晕过去。
正在这个时候,小木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陈思国立刻屏住呼吸,拭目以待。
小木屋的门被推开,一个瘦弱单薄的身影,缓缓走进房间。
“你总算醒了,没想到药性这么强。”一个温柔的声音,甜甜地说道。
陈思国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怎么也没有想到绑架他的人竟然是那个犹如邻家女孩般的宁溪。
“宁溪……你知不知道袭警是重罪?”陈思国看着满脸笑容的宁溪,一时之间也想不到更好的话来说。
“你别担心,我不会伤害你,不过事到如今,我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宁溪一边说一边关上窗户,然后把房间里的炉火点燃,屋子里顿时变得暖和起来。
“你怎么会有杨阳的手链?”陈思国正是在宁溪的房间里发现了一张手绘的地图,这幅地图描绘的是世纪公园,并且在图上一个位置有显眼的标记。他一时好奇,根据这幅地图来到世纪公园,竟然在标注地上挖出了杨阳的那条菱形手链。不过他还来不及把这个发现告诉严咏洁,就遭到了袭击,晕了过去。
“说来话长,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但她的失踪绝对和我没有关系。”宁溪叹口气,在一张木椅上坐了下来。
“既然这样,你又何必袭击我,只要向警方解释清楚就可以了,只要你说得是实话,我可以担保你绝对不会有任何麻烦。”陈思国希望能说服她。
宁溪却坚决地摇摇头。
“不可能,我现在不相信任何人。”
陈思国越听越糊涂,终于忍不住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宁溪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才说道:“这要从我和杨阳在大学的时候说起,我们两个都是社会历史系的学生,而且都对藏文化特别有兴趣,于是便经常在一起研究讨论。有一次,我们一起做一个关于藏传佛教课题的时候,无意中在古老的藏传佛书中发现有关‘梵音手链’下落的线索。”
说到这里,宁溪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手链。
“你口中所说的菱形手链,就是这条手链,它真正的名字叫做‘梵音手链’,是唐代文成公主所造,你都无法想象它的神奇。”说着,她把手链放到水杯中浸泡了一会儿,然后再拿出来,轻轻摇动。
原本看似非常简单的一条菱形手链,仿佛有了生命,幻化出朵朵花纹,发出阵阵清彻悦耳的声音。
宁溪接着又用布檫干手链,然后找来一些木屑,用这些木屑轻轻搓揉手链。过了大约两三分钟,她松开手,再次摇动手链。
这时手链上又绽放出寒光,纷纷落下的木屑在光影的映衬下,犹如片片雪花,飘飞挥洒,而手链这次发出的声音竟然变得深沉悠远。
陈思国拼命眨眼,以确定所看到的这些并不是自己的幻觉。
“这条‘梵音手链’与金、木、水、火、土五种不同元素接触,就能发出正直、和雅、清彻、清满、周遍远闻五种声音,谓之梵音。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谁能相信这种事情?”宁溪眼神中自然而然流露出兴奋的光芒。
“说实话,如果你没演示给我看,怎么说我也不会相信。”陈思国虽然不能动,但脸上的表情是惊诧万分。
“那个时候的我跟杨阳也和你一样,根本不相信世间会有这种东西,只以为是后人因为敬仰的原因,把一条普通的手链神话了,可是无论怎样,能找到这条手链,那都是极大的发现。于是我和杨阳就开始依据古书中的线索,开始寻找这条手链。不过因为年代久远,虽然有些眉目,但寻找起来依旧困难重重,我们花了好多时间、精力和钱,但依旧没有收获。大学毕业后,因为生活压力,我们不得不放弃这项工作。我一直也以为杨阳和我一样,已经淡忘了这件事,可是没过几年,杨阳突然辞去了工作,告诉我,她决定去西藏,继续寻找这条‘梵音手链’。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大概半年前,她告诉我她找到了‘梵音手链’,而且有了一些新的发现。”宁溪说到这里,回想起往事,一时间百感交集。
“她有没有说新的发现是什么?”陈思国关切的问道。
宁溪摇摇头。
“我没有追问,她也没告诉我,其实我目前工作很稳定,而且有心爱的男友,做研究是很费心费力的事情,我已经没有学生时代的那种热情。不过我猜测,关于这条手链一定还隐藏着其它秘密,所以才让杨阳深陷险境。所以我拜托了一位朋友,他是这方面的权威专家,帮我继续调查有关这条手链的信息。”
“既然这样,这条‘梵音手链’怎么会到你手上的?”
“大概一个多月前,我突然收到杨阳寄来的包裹,‘梵音手链’就在包裹里,然后还有一封信。”宁溪说到这里,走到陈思国身边。
“麻药的效果差不多应该过去了,我先扶你坐起来。”
宁溪也不等他说话,托着他靠着床头坐起来。
陈思国任然没有什么力气,不过手脚已经微微有些知觉,可以缓缓移动。
“信的内容,我不知道该如何转述,你还是自己看吧。”宁溪说着拿出一封信,把它放到陈思国的腿上。
陈思国用双手慢慢扶住信,微微抬起,这才看清了信上的内容。
溪儿:
包裹里的手链就是“梵音手链”,我把这条手链暂时寄存在你这儿,你务必帮我妥善保管。另外,千万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无论什么人向你问起手链的事情,你也不要相信,不要回应。我目前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做完之后,我会回来找你。如果一个月之内我没有回到上海,你帮我把这条手链找一个隐蔽的地方埋了,不要放在身边,否者恐怕会引来祸端。
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疑问,但现在很多事情我现在没办法和你解释,能拜托的好友也就只有你一人,万望你能体谅。
我的时间不多,就写到这里。
此致
敬礼
信不长,字迹潦草,也没有落款。很显然,写信的人是在很紧迫的情况下,匆匆写完。
“我收到信和手链后,立刻给杨阳打电话,但是却没有办法再联系上她。”宁溪重新把信收了起来。
“难怪我们问你手链的事情,你什么也没说。”陈思国看完信,不但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反而觉得疑团越来越多。
“本来我以为杨阳说得有些夸张,并没有太在意,不过后来……”宁溪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自从我拿到这条手链,就不断有些奇怪的人出现在周围,家里也被人盗窃了好几次。我不敢把手链放在身边,于是找到世纪公园里一个偏僻角落,把手链埋在一棵树下。”
“你说得这些,我大致明白了,但是你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陈思国并不完全相信宁溪所说的这些事情,毕竟只是她的一面之词。
“我希望你能帮我!”宁溪急切而诚恳的说道。
“帮你什么?”
“帮我找到我失踪的未婚夫。”宁溪眼眶里已经有泪水在打转。
“你的未婚夫?他失踪了?”陈思国有些糊涂,“就算这样,我也帮不上太大忙。”
“不,不,你一定可以,我埋手链的图纸暗藏在素描中,你都能轻易找到破解,你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警察。”宁溪非常肯定的说道,“在我未婚夫失踪后,我在他的房间,发现了这个。”
她急忙从房间角落一个背包里拿出一块兽骨,骨头上密密麻麻刻着一些奇怪的图案和字符。
“这些图案和字符我查了很久,没有任何线索,但之前我从未见到过他有这种东西,所以我肯定这东西和他的失踪一定有关系!”
陈思国见她说得真切,一时间也不该如何应对,一来自己还没有恢复,万一一言不合,她急起来,不知道会怎么对付自己;二来如今手头上的案件已经够让他头痛了,又如何再去调查一起失踪案?
“你男朋友怎么会突然失踪的?”他只好先试探着问道。
“说起来,还是和杨阳有关,我不该让他去找她。”宁溪脸上露出悔恨的神色,“收到手链后,一时又联系不上杨阳,而这条手链实在太过珍贵,我又担心她出事,于是就让延庭去一趟西藏,看能不能在她住的地方找到她。”
“那他找到没有?”
“没有,大概一个星期,他回来了,告诉我没有找到杨阳。既然找不到,我也没再多想什么,可是两天后,延庭突然失踪了……我们本来约定好元旦结婚的,他不可能不辞而别……我怕……”宁溪满脸担忧。
陈思国依旧觉得这里面疑点太多,不过目前先取得宁溪的信任才是最重要的。
“没问题,我会全力帮你查你未婚夫延庭失踪的案件。”
“很抱歉用这种方式带你来这里,我知道这条手链对你们很重要,我也希望你们能尽快找到杨阳,只要能找到延庭,我就立刻把这条手链交给你们。”
陈思国也知道宁溪不会这么快就信任自己,看来她是打算用‘梵音手链’来做交换。虽然他不愿意,但他又哪有选择的余地,只好说道:“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帮你找到延庭的下落。”
宁溪感激的点点头,说道:“你身上的麻药的药效很快就会过去,我把兽骨留在这里,希望你能破解上面的图案和文字。”
“你……你去哪里?”陈思国看着准备离开的宁溪,问道。
“我不能就这么干等着,我打算去拉萨,或许能找到什么线索也说不定。”宁溪回头苦笑着看了一眼陈思国,然后毫不犹豫的走了出去。
汪明寒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在警局的审讯室里看到传说中的“六道舍利”。他几乎双手颤抖的拿起这颗看似透明的珠子,慢慢在手心搓揉,然后小心翼翼的举起来,在灯光下仔细打量。
用了几乎半个钟头,他才慢慢放下“六道舍利”,表情凝重的说道:“如果我没看走眼,这应该是藏传佛教经书里记载的圣物——‘六道舍利’。”
周瞳笑了笑,拿回‘六道舍利’,若无其事的在手上抛了抛,然后问道:“你怎么能肯定这么颗珠子就是什么‘六道舍利’?”
汪明寒见他把这么珍贵的东西在抛来抛去,心都差点从嗓子眼里蹦了出来,连忙拉住周瞳,说道:“我并不是自吹自擂,我研究藏传佛教有好几年,在这方面的成果举世公认,否则也不会以如此年轻的年纪获得今日的成就……”
“这个我们知道,不过除此之外,你能不能给我们说些比较实际的东西。”周瞳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
汪明寒少年得志,在这方面向来自尊心很强,见周瞳面露怀疑,立刻说道:“我当然有办法能向你证明……”
不过当他话一出口,突然想起眼下又没有相关的文献和经书,即使有,难道一页一页、一条一条的翻出来给他们看上面的记载?而且‘六道舍利’除了经书文献记载之外,再没有人见过,所以才说是传说之物,现在眼前这颗珠子虽然外观、形态、质感等等方面都与记载一模一样,可又如何证明这就是佛教圣物“六道舍利”?
“什么办法?”周瞳故意激将道,他虽然从那个神秘的守卫者那里听到过关于“六道舍利”的一些事情,但却并不清晰,而且不明白这东西究竟对密教来说有什么用处。
“火烧!”汪明寒咬咬牙说道。
汪明寒记得在好几部佛经典籍里记载着关于“六道舍利”遇火能幻化佛像的故事,如果这粒珠子真是传说中的“六道舍利”,那么说不定真有一些神奇的效果。不过这事谁也没做过,万一这颗舍利被火损坏,那自己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想到这里,他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
严咏洁和常宁曾经听周瞳提起过“六道舍利”的事情,但都没见过,现在看到这颗有些透明的珠子,也都非常好奇这玩意究竟有什么特别的。
她们两个都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周瞳。
周瞳看着汪明寒犹豫的眼神,知道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过他有一种不安的直觉,密教的人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近,如果能尽早弄清楚“六道舍利”的真相,那么对于应付密教是大有帮助的。周瞳这时候突然又想起卓嘎,不知道他那边进行的怎么样了?自己的母亲和卓嘎的妻儿都在密教手上,如果稍有不慎……他几乎都没有勇气继续往下想。
“周瞳,你打算怎么做?”严咏洁见他发呆,以为他舍不得用火来烧这颗“六道舍利”,于是小声在他耳边问道。
周瞳回过神来,用手握紧“六道舍利”,说道:“好,我相信你,我们来看看这颗‘六道舍利’是不是真的有这么神奇。”
汪明寒没想到他真的答应了,自己已是骑虎难下,只好也跟着点点头。
常宁让警局的人找来一盏油灯和一把镊子。
周瞳把油灯点燃,一小团红红的火焰在众人的目光中闪闪跳动。
汪明寒深吸了一口气,用镊子夹起“六道舍利”,小心翼翼把它放到火焰之上。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透明的珠子仿佛有了生命,竟然跳出了镊子,悬浮在油灯上快速旋转,在火光的映衬下变得鲜红无比。
就在大家目瞪口呆的时候,从“六道舍利”之中射出一道光芒,投射在审讯室的半空中,犹如一台投影机投影到幕布上,空中出现了一尊释迦摩尼的佛像。
“六道舍利,真的是六道舍利!”汪明寒手中的镊子早就掉在了地上,语音颤抖的跪拜在佛像面前。
这个时候,周瞳却出其不意的拧熄了油灯,审讯室内的景象立刻恢复如常,“六道舍利”仿佛失去动力的火箭,“啪”的一声摔在地上,滚到他的脚下。
周瞳弯腰捡起“六道舍利”,笑嘻嘻的把它重新放到怀里的口袋。
“果然是真东西,我先保管着。”
大家这才从惊诧中回过神来。
汪明寒首先忍不住问道:“你是怎么得到这颗‘六道舍利’的?”
“这个暂时恕不奉告,你别忘了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先帮我们找到‘梵音手链’。”周瞳重新坐回到位置上。
严咏洁本来想把“六道舍利”抢过来好好看看,不过自己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她只好暂且把抢东西的念头放下,坐下来接了电话。
其他人也都突然安静下来,看着严咏洁。
“谁打来的?”周瞳见严咏洁听完电话后,神色凝重,立刻关切的问道。
“陈思国,他说他被宁溪打晕,劫持到上海郊外一个树林的木屋里。”严咏洁怎么也想象不出那个看似柔弱的宁溪,竟然有这么大胆。
“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去接他。”周瞳也很想知道在陈思国的身上又反生了什么。
周瞳、严咏洁、常宁和汪明寒四人,根据陈思国提供的信息,找到了隐蔽在树林里的小木屋。而这个时候陈思国的身体也已经恢复了大半,可以扶着东西站起来。
不过他的思维却是半点没收到麻药的影响,见到周瞳一行后,立刻把宁溪所说的事情向他们有条不紊的转叙了一遍。
周瞳他们也没有想到宁溪竟然也牵扯案件中,甚至是未婚夫也离奇失踪。当然,最惊讶的还是汪明寒,昔日的同学陷入这样的事件,让他不得不长叹短吁。
“你说的那块兽骨能让我看看吗?”汪明寒对这些东西特别敏感和关注。
“这位是?”陈思国还不知道他的身份。
“他是上海大学教授汪明寒,协助我们调查关于杨阳的案件。”严咏洁简单的介绍道。
陈思国倒也听说过这位年轻的教授,没再多问什么,便拿出了兽骨。因为他动作还不利索,等不急的汪明寒主动上前,接过了兽骨。
“这个……这个上面的是古梵文。”汪明寒的眉头紧锁在一起。
“你认得?上面说些什么?”严咏洁立刻问道。
汪明寒却摇摇头,说道:“如果只是梵文我还认识一点点,但是这古梵文……全中国恐怕也就一、两个人能认识一点点。”
“那还等什么,我们赶快去找人帮忙。”严咏洁急切的说道。
“恐怕不会那么容易,否则宁溪早就找到了,又何必花这么大功夫来要我帮忙。”陈思国对这件事情并不乐观。
果然,汪明寒点点头,说道:“我也只是猜测,也许根本就没有一个人认识这种古梵文……可惜这方面的专家季羡林教授已经过世了,如果有他在,或许能破解兽骨上的文字……北京大学东语系有目前我国这方面最权威的专家,现在也只能去那里碰碰运气。”
“那就事不宜迟,我们立刻赶到北京。”周瞳果断的说道。
夜色迷人,又何况是大上海这样的不夜城。
因为时间赶不及,周瞳他们只能订到第二天早上的机票,而周瞳和严咏洁两个人也终于有了独处的机会。两个手牵手漫步在外滩,凉爽的江风阵阵袭来,令人心旷神怡。
“瞳,我现在有些怀疑,当初我不该感情用事,让我们卷入到这凶险万分的阴谋之中。”严咏洁突然停下脚步,走到堤边,望着远处的东方明珠,神情疲劳的说道。
周瞳握住她的手,没有说话,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正是明白如果严咏洁知道自己的母亲现在也落入密教的手中,恐怕会更加自责,所以一直没有告诉她这件事情。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其实错的恐怕是我。有些事情既然要来,我们只有去面对!”
“我明白,只是一想到梁小武是剥皮者的帮凶,我的心里就难受……”
“虽然剥皮者这么说,但是关于梁小武的事情还有疑点和谜题,等到卓嘎的调查结束,或许我们才能最后下结论。”
“你觉得卓嘎能查到什么吗?”
“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我们还是要信任我们身边的朋友。”周瞳说着把严咏洁抱进怀里。
严咏洁转过身,咬住了周瞳的唇,这一刻她不想再去思考任何问题,只想溶化在这温暖的怀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