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拉萨市第一医院里,常宁赤裸着身体,躺在一台冰冷的仪器之上。四周闪烁着五颜六色的灯光,还有仪器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让她不免显得有些紧张。
“请放松,深呼吸,闭上眼睛……”医生通过麦克风,向常宁传达着指令。
严咏洁和陈思国也静静的守候在操作室内,他们已经安排常宁做了多项检查,但依旧毫无发现,而现在这家医院的光射线皮肤检测仪,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常宁闭上了眼睛,身体下的传送装置缓慢启动,把她送进一个封闭式的环状仪器中。
操作室内的计算机屏幕上,不断跳动的线条和数据,也让所有人的心跟着起伏。
十分钟过后,常宁再次被传送带送出仪器,操作室的电脑上,出现了完整的扫描图。
“医生,检查结果怎么样?”严咏洁问道。
“一切正常,她的皮肤很好,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医生看了一眼扫描图,非常肯定的说道。
严咏洁和陈思国闻言,默默走出了操作室。
“是不是我们的推断有误?”严咏洁有些失望的说道。
陈思国保持沉默,只是从眼神中可以看出他还在苦苦思索着什么。
这个时候常宁已经换好衣服,从检测室里走了出来。
“怎么样?有发现吗?”她急切地问道。
严咏洁和陈思国苦笑着摇了摇头。
“今天也折腾了了一天,我先送你回去休息吧。”严咏洁上前挽住常宁的胳膊。
“有你送她,我也放心,我还有点事要处理,先走一步。”陈思国说完,就急匆匆的离开了医院。
严咏洁陪着常宁一路慢慢往暂住的酒店走去,两个人都各有心事,竟然一句话都没有说。
直到走到酒店门口,常宁才忽然抓住严咏洁的手,欲言又止。
“常宁,你还信不过我吗?”严咏洁坦诚的看着她。
“不是……当然不是……”常宁这个心理学专家,自己的心理反而被严咏洁看了个通透,脸色有些尴尬,“有件事情,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们。”
常宁说完,拉着严咏洁进了自己的房间。
她关好房门,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梁小武失踪之前,从证物里拿走了一幅唐卡,这幅唐卡是在噶尔东赞的死亡现场发现的,不过很奇怪的是,我们多番验证,这只是一幅普通唐卡,不知道为什么梁小武会拿走它?”
“我非常了解梁小武,他一向严守纪律,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你确定吗?”在严咏洁的印象里,这个小师弟腼腆热诚,对工作认真负责,从没有干过什么出格的事情。
常宁点点头,说道:“证物室里有监控录像,梁小武从那里拿走唐卡后,就再没有出现。”
“如果真是这样,看来他被杀,不仅仅只是为了引我和周瞳现身,还应该和这幅唐卡有重要的关系。”严咏洁觉得整个事情越来越超出原先的估计,“这么重要的线索,你们为什么不早点说?”
“我们担心会影响梁小武的声誉,他人都走了……”常宁有些尴尬的说道。
“这件事情我会继续跟进调查,你先休息吧。”严咏洁心里还担忧着周瞳,原本应该早就出现的他,怎么又突然失踪了呢?她决定放下手头的事情,先去找周瞳。
严咏洁走后,常宁换了衣服,躺到了床上,她太累了,没过一会儿,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她突然被一阵风声吵醒。
她睁开眼睛,原本关着的窗户竟然被风吹开了,窗帘也被寒风撩起,发出“哗哗”的声音。
她伸手去摸床头的灯开关,可是按了几下,却发现灯没有办法打开。
“这是什么破酒店。”常宁嘴里一边嘟噜着,一边从床上爬起来,去关窗。
窗边的寒风,不由让她打了一个哆嗦。她迅速的拉开窗帘,把窗户紧紧关上,然后深吸一口气,睡意又渐渐涌来。
正当她转身准备回到床上的时候,忽然从身后窜出一双强而有力的手钳住了她的身体,捂住了她的嘴。
常宁在惊吓之后,本能的开始挣扎反抗,但她柔弱的力量全然无法摆脱对方。
不过片刻之间,她就被摁倒在床上。也就在这一刹那,她停止了挣扎,因为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月光下,金色的头发,乌黑明亮的眼睛,淡淡红色的嘴唇……一张常常会萦绕在她脑海里的英俊面孔,现在离她是如此的近。
是陈思国,真的是陈思国吗?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进来?他想干什么?无数问题犹如引爆的炸弹一般,在她脑海中轰鸣。
她有些羞涩、有些害怕,但又有些许期待。
她想开口斥责,然而嘴唇才微微张开,却已被陈思国火热的嘴唇封住。
她浑身一颤,试着想推开他,但却使不出半点力气。身上的睡衣,轻轻滑落,陈思国一双温柔而又娴熟的手游走在她柔软细腻的皮肤上,触动着她最为敏感的神经。
她完全放弃了抵抗,闭上了眼睛,仿佛醉了,又仿佛是在梦中……任由身体做出本能的反应,迎合着一波又一波如海浪般的冲击。
两个人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有火一般的缠绵,直到燃尽一切。
常宁再没有睁开眼睛,在呻吟与颤抖之后,便又沉入了梦乡。
再漫长的夜,也终会迎来黎明。在清晨的阳光中,她再次醒来,空荡荡的房间里却不见他的身影。如果不是身下湿滑的床单,提醒着她昨晚发生的一切,她或许真会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甜美的梦。
这个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谁啊?”常宁披上了睡衣,从床上爬起来。
“是我。”陈思国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他没有走?常宁的心里犹如小鹿一样乱撞,连忙慌乱的换上衣服,整理了一下头发。这才有些紧张的打开了门。
“昨晚休息的好吗?”陈思国亲切的问道。
“你……可真够坏的。”常宁脸上一片绯红。
“你说什么呢?”陈思国却被常宁的反应弄得一楞一楞的,仿佛完全不懂她在说什么。
常宁看着他一脸无辜的表情,心里仿佛被针扎了一下,说不出的委屈。
“你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陈思国见常宁脸色不大好,于是问道。
“我没事。”常宁有些不高兴的说道。
“那就好,昨晚我又去了一趟寺庙,有了新……”
“你说什么?”
陈思国话还没说完,就被常宁惊愕地打断了。
“我……我说我昨晚去了一趟欧罗巴噶寺庙。”陈思国没想到常宁有如此大的反应。
“不可能!你……你……”常宁的表情由惊讶转变为愤怒,不由分说的狠狠关上了门,在她看来,这是陈思国占了便宜却不愿意承认的托词。
一脸愕然的陈思国站在门外,他却怎么也没想不明白常宁为什么会这样?
周瞳和卓嘎两个人此时却是狼狈不堪,饿了就在松林里找些松果吃,渴了就抓一把雪,塞在嘴里。经过几十个小时的艰难徒步,终于从雪山上下来。
“看,前面有公路,公路!”卓嘎干枯的喉咙,颤抖着发出兴奋的叫声。
果然,一条沥青路在山脚处犹如蜿蜒的长蛇,看不到尽头。
周瞳大口喘着气,在公路上却看不到一辆车经过,心里顿时又凉了半截。
“他奶奶的,如果再让我从这里走回拉萨,估计半路上我就挂了。”
“总会有车来的。”卓嘎说着扶起半蹲在地的周瞳。
两个人踉踉跄跄的沿着公路,往拉萨的方向缓步前行。
“密教的人恐怕不会轻易放过我们。”周瞳摸着怀里的“六道舍利”,回头望了望身后的雪山。
“他们找不到‘六道舍利’,肯定会认为是我们拿了。”卓嘎也皱起了眉头,他越来越担忧自己的妻儿。
“这何尝不是一个机会,或许借此我们能救出他们。”周瞳抽出手,心里开始盘算起救人的方法。
“你是说拿‘六道舍利’去换人质?”卓嘎的心跳加速起来,这确实是个可行的办法,但是这样也违背了答应老人的诺言,如果真这样做,他会深感不安。
周瞳此时却只是神秘的一笑,心里已经有了全盘的计划。
卓嘎见他故弄玄虚,也只有苦笑,这个年轻人实在有太多让他惊讶的地方。
正在这个时候,有一辆越野车,从前面的弯道处拐了出来。
周瞳和卓嘎立刻又蹦又跳,挥舞着双手,想拦住越野车。
越野车缓缓靠边,车门打开,一个身姿健美的女人从车上跳下来。
“严咏洁!”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的叫道。
严咏洁不放心周瞳他们,所以离开常宁后,连夜驾车,从拉萨往纳木错方向一路搜寻他们的下落,没想到真的在半路上遇到他们。
“周瞳!”严咏洁再也无法抑制自己心中的思念,毫无顾忌的飞扑过去。
周瞳也笑呵呵的把美人抱个满怀。
一旁的卓嘎看着这温情的一幕,微笑不语。
“你们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去了哪里?”严咏洁从周瞳怀里挣脱出来,看着他们衣衫褴褛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说来话长。”周瞳苦笑着摇摇头,“你车上有吃的和水吗?”
“有。”严咏洁笑了起来。
“我们先上车吃饱喝足再说。”周瞳迫不及待的跑上了车,翻出面包和矿泉水,狼吞虎咽起来。
卓嘎也是又饿又渴,同样顾不上什么形象,大吃大喝起来。
两个人吃饱喝足,周瞳才把这一路上的经历,绘声绘色的说了出来。不过对于自己的母亲和卓嘎妻儿被绑票的事情却避开不提。
其间,卓嘎也时不时插上两句。
“看来这几起案件都和密教有关系。”严咏洁听完周瞳所说的,心里更加确信自己的推断。
“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周瞳认为自己讲的可谓是惊心动魄,但是严咏洁听完后,表情十分平淡,仿佛不以为意。
严咏洁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顺了顺自己额前的头发,说道:“如果你这几天经历了我所经历的一切,恐怕对任何事情也不会再感到惊讶。”
接着,严咏洁在周瞳和卓嘎惊讶的目光下,语气平淡的把她、陈思国和常宁所遭遇的事情娓娓道来。
即使这样,周瞳和卓嘎也惊愕万分,对于她口中所说的事情竟是半信半疑。
“凭空消失?常宁在寺庙里看到了杨阳?”周瞳对这些事情难以相信。
严咏洁沉默不语,她并不相信巫术魔法之类的东西,但是面对这些困惑,她又暂时找不到合理的答案。
周瞳和卓嘎也都沉默了,他们的面前实在有太多难题等着去一一破解。
周瞳闭上眼睛,仔细回想自己这些天来的经历和严咏洁刚才所说的一切,脑海里无数画面重叠在一起。
突然,他仿佛在杂乱无章的线团里找到了一个线头,猛然睁开眼睛,急促地说道:“不好,常宁有危险!”
常宁关上门,回到房间里,慢慢冷静下来。她仔细回想昨晚的点点滴滴,不过记忆却有些模糊,难道昨晚那个男人真的不是陈思国?不可能,她能清楚的记得那个男人的样子,一定是他,一定是陈思国。可是,如果真是陈思国,他为什么会有那样的表情?他为什么要否认?
她并不是封建守旧的女人,更不会强迫陈思国承担责任,不过她需要把事情搞清楚,究竟是怎么一会事情。陈思国说他昨晚去了欧罗巴噶寺庙,如果这是真的,他确实不可能半夜里来到这里。
为了查明真相,常宁决定再去一次寺庙。
严咏洁尽可能的把车速提到最快,在蜿蜒的山道上飞速行驶。
车辆不断的转弯,漂移,跃起落下,如果有人站在高处观看,绝对会以为公路上在进行一场激烈的赛车。然而坐在车上的人,感受却决然不同。
即使像卓嘎这样习惯山路的人,此时脸色也是一片惨白。而周瞳就更加不用说了,他的头一直就伸在车窗外,嘴里则不断把刚才吃下去的牛奶和面包喷射在车边和公路上,哀嚎不断。
不过即使在这样的状况下,严咏洁依然还可以抽出一只手来打电话。
“陈思国,你在哪里?”
“严咏洁……我在拉萨,我查到一些新的线索……”
“先不说这些,常宁可能有危险,你立刻去酒店,保护她!”
“我刚从酒店出来不久……”陈思国这时想起常宁早上异常的表情,也隐约中觉得有些不对,“好,我马上过去!”
“我们大概一个多钟头后到,见面再说。”严咏洁挂了电话。
“一个多钟头到?”卓嘎摸了摸额头的冷汗,从路牌看,这里距离拉萨还有近三百公里的距离。
不过还不等他质疑,严咏洁已经用力踩下了油门,发动机瞬间传来咆哮的怒吼。
陈思国急急忙忙又折返回酒店,不过这个时候,房间里已是人去楼空,不见了常宁的踪影。他又连忙拨常宁的手机,不过却是关机的提示音。
她去了哪里?陈思国皱起了眉头。
想起早上与她的一番对话,陈思国似乎隐约中察觉到一些什么,但他还不敢完全确定。不过常宁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就是欧罗巴噶寺庙。
正如陈思国的推断,常宁确实是驾车往欧罗巴噶寺庙的方向而去。
从拉萨到欧罗巴噶寺庙需要三个小时的车程,路途坎坷,人烟稀少,一派雪域高原的荒凉之景。
常宁去过一次,倒也轻车熟路,不过因为上次的遭遇,心中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阴影。
不过现在她想的最多的是陈思国,昨夜激情热烈的缠绵仿佛还历历在目,可是早上陈思国冷漠的表情,却让她锥心的刺痛。
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是梦境?又或者……她一想到这里,心中一颤,连呼吸都乱了。
“不行,我一定要搞个清楚明白。”常宁用力踩下油门,恨不得立刻飞到欧罗巴噶寺庙。
就在这个时候,路边丛林突然窜出一个人。
常宁本能的踩下刹车,然而一切就似乎太晚了。
只听“砰”的一声,人被车撞得飞了出去。
常宁脸色一片惨白,连忙下车,查看被撞者的伤势。
然而当她跑到被撞者身边的时候,却发现地上只有一件黄色的长袍,根本没看到人。
刚才明明看到一个人被撞上,难道是自己眼花?常宁回头去看自己的车,发现车头有一处凹陷下去,明显是撞上什么才留下的,但一件衣服绝不可能有这样的力量。
四周寂静万分,除了“呼呼”的风声,再也听不到其它声音。常宁心中不由自主的恐惧起来。自从她上次寺庙之行后,她总觉得在她的身后,或者说在她的周围,在暗处,有一双眼睛盯着她。
她反复的告诫自己,这不过是某种心理障碍,或者是自我强迫式的心理暗示。可是这种感觉不但没有慢慢减退,反而越来越强烈,直到现在这一刻,她仿佛能感觉到那双在暗处的眼睛就在自己的背后。
常宁感觉身体变得有些僵硬,额头也冒出一滴滴冷汗,不过她毕竟是受过专业训练的警员。虽然有些紧张,但还不至于乱了方寸。
她深呼吸一口,慢慢调整自己的情绪,然后从腰间掏出配枪,飞快的转身。
可是背后什么都没有……就连刚刚在地上的衣服也不见了踪影。
常宁只觉得身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什么人装神弄鬼?”她双手紧握着枪,环顾四周。
风吹着公路两旁的树林,发出“沙沙”的声音,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不过这个时候,突然在她右侧的树林里,传来“嘎吱”一声,像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出来,什么人?我开枪了。”常宁盯着发出声音的方向。
但是依旧没有任何人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她咬咬牙,握着枪,走进了路旁的树林之中。
茂密的树林里,光线昏暗,透着诡异的气氛。
常宁踏着缓慢的步伐,小心翼翼地在树林中搜索。
突然,她发现前面树枝上挂着一小块黄色的布条,布条的质地颜色都和刚才路上的那件长袍一模一样。
而且每隔一段距离,又会在另一棵树上发现同样的布条。
常宁有些犹豫,这些布条显然是有人故意留下的,似乎想把她引到什么地方。该不该顺着这些布条,继续走下去呢?
陈思国再次联络了严咏洁,告知她常宁已经不在酒店,可能去了欧罗巴噶寺庙。跟着他便也驾着车往欧罗巴噶寺庙的方向追去,希望能赶上常宁。
半路上,他发现了常宁的车,可是她的人却不在车上,不知道去了哪里。
车头有明显碰撞的痕迹,路上也有一条长长的刹车痕迹。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常宁一定是遇到了什么突发的事情,才弃车离开。
陈思国仔细的对现场进行观察,没有打斗的痕迹,没有血迹,常宁的脚印也非常的清晰。
“她进了树林。”陈思过的目光停留在公路旁的树林上,他终于找到常宁离开的方向。
已经没有时间再考虑,他毫不犹豫的沿着常宁的足迹,快步追进了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