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什么时候开始走上盗墓这条路的,这还得从家父说起。家父年轻的时候,曾拜过很多个师傅,学类似周易风水之道却又不尽是,我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反正那东西很玄,包括看风水,算凶吉,治病,请神等等。一句话说白,像我爸爸这样的,人们常把男的叫神棍,女的叫神婆。家父在我们那个村算是有些名气,谁家的老人去了,基本上都是请我父亲过去请神,看坟,谢冠。我小时候家就住在村里的某个祖厅的偏房里。祖厅除了供奉祖宗的灵牌之外,也是临时摆放死人棺木的地方。在我们农村里哪家死了老人,装进棺木后摆放在他所属的祠堂里,然后杀猪买菜请同村人,尤其是同一房的人过来吃顿饭,完毕后,再把老人抬到山上葬了。因为这些原因,我打小胆子就比普通人大,就算站在装有死尸的棺木旁边也不怕,有时候,甚至还会帮爸爸给死者的棺木换蜡烛。在我们农村里有个习俗,就是当老人收敛入棺之后得在头部点上一支白蜡烛,在守孝的七天里蜡烛是不能灭的,燃完一支得马上换一支新的,据说这样是为了给老人指路,在头七那天回来。
我不但胆大而且生来就有一种通灵的天赋。我七岁前的童年是在祖厅里度过的。小时候什么都不懂又贪玩,那时常常喜欢打开小门,溜到祖厅里玩耍,有时就算有死人棺木摆放在那里也照玩不误。我第一次见鬼就是在祖厅里。某日,我又在祖厅里玩,那时天已经很黑下来了,不过还能隐约看见外面的景物。我一个人还在厅里东看看西瞧瞧,偶尔还会爬上供台上捡还没燃尽的蜡烛。在祖厅一角还堆放着一些私人的木材,我从供台上下来的时候,无意间看见几个人影在那堆木材上晃悠着,颇为好奇,走近一看,只是几个模糊的影子而已,我摸了一下,可什么也没摸着,突然想起家人以前说过祖厅里有鬼,害怕得退了几步,扫了几眼四周,赫然又发现祖厅里其他地方也隐约有些人影,我大叫了几声忙拉开通往家的小门,找到父亲把刚才的事情告诉他。父亲安慰我说,别怕,没事的,以后少去那里听到没。我连连点头。
八岁的时候,我家搬到了新房子里住了。在一个黄昏里,我见到了第二次鬼。一日,父亲买了台吊扇放在沙发上,我那时从没见过它,觉得好玩左动一下右动一下,不经意回头扫了一眼厨房,突然看见一个人影从厨房的小门走了进来,我以为是父亲回来了,于是走了过去。那时太阳已经挂在西山上了,落日的余晖通过小门撒得厨房满地都是。那影子果然跟父亲有几分相似,我想到没想就过去拉他。可拉了好一把都拉不着,一碰到他就透明了过去,我吃了一惊,下意识退了两步,定睛看着这个影子。它身高跟父亲差不多,脸上的轮廓也跟父亲貌似,走的动作很慢,一步一步的,有点机械化,身子成模糊状,就好像是父亲的影子一样。它走着走着,走到了我家专门供奉自家神灵的那个角落里,然后就消失了。后来把这事告诉父亲。父亲说,我见到的那个影子是我二伯。二伯英年早逝。父亲还告诉我,以后我再也见不着这样的事了。果然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类似的事。我曾听父亲说过,鬼不是平常人能见着的,除非在特定的环境里或者人实在很晦气的时候才有可能。一般能见到鬼的人大都是跟常人不一样,有仙骨,仙骨就算比平常人多了一根骨头,这样的人很合适学玄学之类。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父亲开始倾囊传授我他的所学,于是每晚,刚刚吃完饭,父亲就会喊我在身边,给我讲解如何看阳宅风水,如何看阴宅风水,如何算命,如何防煞,如何请神,如何避凶等等。有时还会带上我给人看坟,或者哪家有人给不干净的东西缠着了,也会带上我实践。
在我十二岁那年,父亲在家里给我过了神。那天,父亲将我们家供奉的神全部请到位,我们家供奉的神不是观音也不是如来,更不是其他传说中罗汉八仙之类,而是我们自己的神,这里神都是父亲师傅的师傅的师傅。烧了很多纸钱,还杀了鸡,并用刀划破了我的食指,滴了几滴血和着朱砂,写了一封血书,然后和着我的生辰八字一起烧了。仪式完了之后,父亲很严肃的告诫我,一定不能用阴术对人,不然会有报应的,轻者重病缠身,重者断子绝孙。还好,我之后是运用在盗墓上,挖掘阴宅并不在报应之内。在那个时候,父亲也许压根没想到,我后来居然利用这些方法去盗墓了,父亲的原意只不过想我继承他的衣钵,不至于让这些绝技失传了。就是我当时的想法,也只是想像父亲一样,能给人看看坟,请请神捞一点小钱花花如此而已。
其次就不得不说我师傅土世杰。我师傅表面上的身份是我镇一个专门出租言情小说和武侠小说书店的老板,实质上他是盗墓界里一个鼎鼎有名的盗墓贼,其父就是1942年前那宗轰动中央把长沙子弹库楚帛书盗了出来卖到国外的土长云,因为父亲的案子,他远离家乡隐居于此。我之所以能有幸拜他为师纯属巧合。
我就读的中学在一个山脚下,山上就乱葬岗,不巧的是,上山最捷径的小路,就是由我们学校的偏门进来,然后沿着寝室旁边的山道上去,镇上每逢有老人去了之后,大都都是走这条路上山的。学校虽然管了很多次,可镇上的人依然我行我素,照走不误,因为要是改道的话,又得多走几里地,从山那边上去。起初,棺木进校园还真吓着了不少同学,每当喇叭响起的时候,很多同学就心惊肉跳地抱着书不敢吭声或者干脆尖叫起来,尤其是女同学,只有少数像我这样胆大的人才会把头探出窗口像热闹一样,看着抬棺木的行人,数着有多少人送行,更变态的是还猜里面躺着的是男的还是女的,偶尔还会学人家叫“喔吼”。喔吼就是送老人上山的一句口头禅,一是为了壮胆,二是为了鼓气。后来次数多了,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了,他们走他们的,我们学习我们的,各不相干。由于山上的坟墓多,有的甚至不晓得有多少年头了,于是到夏天的时候,尤其是当天太阳暴热,那么晚上就会看见山上忽隐忽现的蓝色的星火之光,那就是“鬼火”。中学那会,我们已经知道,鬼火是磷火,所以也并不是很惊奇。不过还是不敢上山观看,只是伸伸手指指,议议论论。就在那时,我虽然胆大也同样不敢上去看。但后来我还是去看了,这一看就改变了我的一生,让我从此走上了盗墓这条路上。
某日晚上,下完第一节自习课的时候,我跟胖子,矮个,高个四人在走廊上乘凉,那天天忒热,站在走廊上,也没点风。山上的乱葬岗又出现了鬼火,也许是天热的热缘故,这次出现的很多,满山都是,好像一些小灯笼一样忽闪忽闪的。矮个突然建议我们四人上山看个究竟。他的建议得到了胖子和高个的支持,只有我有点犹豫,我并不是怕,只是担心十分钟的休息时间不够上山再下山继续上自习课。矮个他们就嘲笑我,说我平日里不是说自己的胆子大嘛,怎么有机会证实的时候就胆怯了,要是我真的怕的话,就留下,他们三个人去就是了。我最受不了别人的讥讽了,于是头一热,上就上,谁怕谁呀。当下我们下了教学楼,朝乱葬岗爬去。我们四人一边爬一边唱歌,时不时还说说笑话什么的,当然这些其实都是为了壮胆。别真别说,山上就是比山下凉快,凉风习习的。我们四人花了十来分钟,终于爬到了最多鬼火的那块山坡上。
坡上的鬼火灭了一个又亮一个,像放烟花似的,倒是煞是好看,这些鬼火是不会烧起旁边的树枝或者杂草的,因为它们主要是白磷,着火点最低。那晚的月亮很大,借着月光,我们甚至可以坟头上的碑文上里的字。刚上来那会,我们倒还是兴高采烈的,没过几分,吹了几阵冷风,大家都不由头皮发麻了。当时的情景却确实有点恐怖,大大的月光照在慌慌的坟墓上,月光将我们的影子拖得老长老长,鬼火也像蛇吐舌头一样,一下亮一下灭,还有凉风吹过的时候,夹带着纸钱到处乱飞。靠近我最近的矮个紧紧抓住我的手臂,我完全能感觉出他身子有点发抖。一两声猫头鹰的叫声,更是让我们有了退堂鼓。
高个第一个说:“我们下去吧,看也看过了。”
我们点头称是。我们转过身来按原路走,没走几步,突然胖子像给人踩着尾巴似的跳了起来,指着右手边结巴说:“你们看,那是什么?有东西在动!”
我们三人吓了一大跳,忙向他指的地方看去,没有发现什么,我们三人都说,胖子不要吓我们,人吓人会吓死人的。胖子没有做声。
我们几个又走了几步,胖子又说跳起来说:“真的有东西在动,我又看见了,你们快看!”我们又扭头看去,还是没有。我们大骂胖子真不是个东西,乱撒谎骗人。胖子争辩说,真的看见了,骗你不是小狗,不信要我们自己过去看看。虽然那时,我们已经是惊弓之鸟,但是好奇心仍然有,听胖子连毒誓都发出了,于是,我们四人为了证明一下,跑了过去。那里根本没有什么,只不过是有个地上有个能井大的洞而已,从月光的投影看来,洞应该有几米深。我们笑骂胖子胆子,刚才不过是风吹过,吹动了旁边的杂草。胖子还是不相信,说要留下看一下。矮个说:“要看你自己看吧,我们可要下山了。”胖子哪敢一个人呆,忙说大家一起下去。
我们转身再次前进,突然,有一个东西,握住了我的脚跟,我还以为踩着什么东西,忙低头一下,发现一只满是泥巴的手拉住了我的脚跟。我大惊叫了起来,条件反射地挣挣了脚,可那只使劲地抓住我的脚跟挣不开,他们三人听到我的叫声都回头一看,接着他们不约而同地退了几步,高个大叫起来说:“有鬼呀!”然后他们三个拼命地跑了。我忙顺着手向前看。一个满是泥土看不清楚面貌的人头正从那个洞里钻出来。尽管我胆大也学过玄学,可第一次那么清楚地看见鬼并且给鬼抓住了脚跟,还是吓得我魂飞魄散,我使命的踹腿,妄想把那支鬼手挣开。鬼慢慢都由头出现了身子,那身子也满是泥土,好像埋了好多年的尸体一样。我吓得哭了,脚有点发软,突然想起来,爸爸叫我的法术,我忙大叫:“尘归尘,土归土,人和和,鬼和和,妖魔鬼怪去去去!”鬼手还是抓在我的脚跟上,没点松的迹象。相反那个鬼已经爬出洞了。我忙念驱鬼口诀。这下好像管用了,那只鬼手松开了。那时我已经吓得不成人样,一看脚自由了,顿时撒腿就想跑。
这时那个鬼突然开口说:“小孩,你的驱鬼口诀是谁教你的?”听他这一开口,我不由怀疑鬼怎么会说话呢,难道是人?我壮着胆子看着鬼。他估计有1.68米左右,身上满是泥土,穿着一双那种很老式的解放鞋,眼睛像鹰一样,影子拖得很长。看到他的影子的时候,我终于放下心来了,有影子就一定不是鬼是人。我稳定了一下心说:“你不是鬼吧。”那人啪了啪身子的土,用手背擦了一把脸,露出了一张老态的面孔,笑着说:“你看我像鬼吗?”他就是我后来的盗墓师傅。原来那天,师傅刚从一个明墓出来,我们正好碰巧遇上了他。师傅那晚因为我会驱鬼口诀很是惊诧,便叫住我细细盘问。我见他不是鬼了,于是便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师傅听了之后,大为赞赏。问我愿不愿意做他的徒弟学“摸金”手艺。我那会不懂什么叫“摸金校尉”,什么叫“倒斗”,当然更不知道什么是“熟土”、“活土”、“死土”。当时感兴趣只是因为师傅说,随便摸一个东西出来就够我读书读都大学了。农村里起早摸黑也挣不了几个钱,学费向来是家长身上的重担,如果真的随便弄个东西就能解决这个问题,我何乐而不为呢。就这样,我成了他的徒弟。为我以后盗墓打下了基础。
最后就要怪我本人的原因了。我初中那会跟师傅学摸金,主要原因是因为盗墓能让人一夜暴富,但是后来我上了大学,随着学历的增高,知识的扩展,又深受马克思主义,毛泽东思想的熏陶,我对盗墓一事也就没像以前那么热衷,只想毕业之后出来好好做点事,为考古事业尽份力,可最终我还是走上了这条不光彩的道路。这一转变,我初到北京的那段生活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大学毕业之后,我像所有的应届毕业生,满怀着一颗火热的心,急切地想要回报社会。正所谓空间越大发展越大贡献就越大,我本着为全面建设小康社会添砖加瓦的心态,眉头也没皱一下,高唱着“我爱北京天安门”披星戴月来到了北京,一到北京才知道理想永远跟不上现实,光有冲劲是没用的,我那颗红扑扑的心,没来几天就如霜打的茄子蔫了。事业受了挫折,可日子总得过,“要想富,挖古墓”这个差不多有三四年没动的念头,一下子蹦了出来,就像黑暗中的一盏明灯,溺水中的一段木头,让我拨云见月又重新看见了希望之光。北京作为六朝古都,古墓自然多得不得了,但是太明显的古墓,我没那个胆子下手,这里可天子脚下。要去淘金,首选的地方毫无质疑是偏僻的大山大岭里,那里想怎么挖就怎么挖,可一时我上哪找去消息,最后我想到了北京潘家园古玩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