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我和蔡琳在房东如意的指点下找到了当地一个颇有点名气的草鬼婆,所谓的草鬼婆,也就是蛊婆,在湘西蛊又称做草鬼,下蛊的妇女就叫草鬼婆。我们要去的凤凰村是苗寨镇,乃至整个湘西最谈虎色变的蛊毒之地,倘若一点准备工作都不做,无疑是去送死,所以我们找了个草鬼婆,向她买了一些解蛊的灵药,以备不时之需。
在回旅馆的时候,我们顺便去了一趟河边,河水退是退了一点,但是不多,依然是波涛汹涌,不过听那赶尸的老七说,他能弄到捞沙的铁船也就无所谓了。从河边返回旅馆的路上,我们看见一群孩子围着一个撑着伞的老太太起着哄,还时不时朝老人丢泥巴。我们觉得老人可怜,于是走了过去,把那些顽皮的孩子赶走了。
老人看样子应该是个疯子,她约六十左右,一脸的皱纹,好像刀子雕成的,双目无神,一身邋遢得不行,嘴边里念叨着什么,手上的伞也不晓得从哪里捡来的,破破烂烂的,伞上花花绿绿似乎画着什么东西,甚为诡异。看老人这样,我善心大发,掏出了一百块钱塞到了老人的手上。一边的蔡琳见状,也从口袋里掏出几百块钱塞给了老人。
老人似乎根本没在意,只顾着自己嘀咕着什么。
我心想老人看来疯得不轻。
我们正要转身要走的时候,老人突然说:“吉星遭剥,凶煞缠身,姑娘,你最近需要当心一点!”
老人没由来的冒出了这句话,不由让我们大吃一惊,狐疑的看着老人。
此时的老人好像突然之间换了个人似的,眼露精光,一扫原来的白痴之状,隐约中还有一种说不上的气质,有点世外高人的风范。
蔡琳左右看了一眼,四处并无其他人,她对着老人好奇的问:“老人家,您刚才说的话是对我说的吗?”
老人面无表情的说:“你在寻找一样东西吧。”
蔡琳这人算是比较沉着冷静的了,但老人的话实在太让人出乎意料了,她不由失声说:“啊,您老是怎么知道的?”
蔡琳尚且如此,我就更别说了,我紧紧瞪着老人,像看怪物一样。
老人没有说话,只是掏出了几张黄表纸,递给了蔡琳,然后说了句:“记得好好保留这几张灵符,你很快就用得着了。”说完,她撑着那把破伞,像黑暗中的幽灵一样晃悠悠的走了。
蔡琳翻看着老人给的那几张黄表纸,一脸的愕然。我凑近一看,黄表纸上弯弯曲曲点画着一些像蚯蚓似的文字,有点像我昨天晚上从赶尸的老七那里看见的驱鬼咒,但是仔细一看,又不大一样,我心下纳闷得很,不懂老人的用意。我看着老人远去的背影,眼睛落到她那把破伞之上,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图案,我突然想起一种人,心头一震说:“难道是她?!”
蔡琳忙问:“怎么,你认识她?”
我摇头说:“我不认识,但是我知道她一定是仙娘!”
蔡琳估计是从小就生活在城市里的缘故,对与仙娘这种在农村里常见的人似乎并不知道,一脸不解的问:“仙娘?”
我说:“所谓的仙娘也叫神婆或者巫婆,她们跟道士差不多,上可通神,下可通灵,是神鬼之间的媒介。这些人一般是无师自通,突然生一场大病或者疯癫至狂之后,凭空就有了以黄纸为神符,以香灰为灵丹,以清水为神露的本事,通过做法,可以将死去的人的灵魂招在她们身上与在世的人对话。之所以她们会有这些能耐,据说是她们比常人多了跟叫仙骨的骨头,这根骨头能起着打通元,神,鬼,精等世界的大门,吸取这些神秘空间的力量。在农村里这类的人一般是托亡魂说话,用半哼半唱方式,谈别人家事长短,儿女疾病,远行人情形,不过大多都是骗人钱财的,这位老人家刚才一语中的说中了你是在寻找一样东西,看来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真本事……”
蔡琳还没等我说完,急跑了上去。
我不知道她想干嘛,忙说:“干嘛呢?干嘛呢?”
蔡琳一边跑,一边说:“我的妈呀,拜托你脑子反应快点好不好,既然她有真本事,那么我们追上去仔细问问,有可能对我们有帮助啊!”
我一想也是,也追了上去。
可说也奇怪,老人看似走得不快,可任我们怎么跑,就是追不上,转了两个弯子之后,居然把人跟追丢了,我们当然不甘心了,于是向路人打探着这位奇怪的老人去向,奇怪的是一连问了好几个人,他们都说没见过,难道见鬼了不成?!我们在镇上寻找了大半天,依然不见老人的踪迹,老人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老人给跟丢了,蔡琳自然少不了埋怨我一顿了,好在她不大爱说话,唠叨了几句也就没多讲了,不过我心里还是觉得过意不去,怨恨自己当时咋就蒙了呢,要是反应快点的话,或许对于我们这次寻宝又有了新的提示。
因为老人这事,我心有愧,回到旅馆之后,我没敢去招惹蔡琳,规规矩矩的呆在房间里直到下午。下午五点多钟的时候,蔡琳突然敲开了我的房门,她开了张支票给我说:“给,这十万元是你的劳务费,等会我就去找老七,他会帮我带进凤凰村的,剩下的事情,我能应付得过来,谢谢你带我过来,我们就此分别了,等我办完事回到北京之后,再好好的感谢你!”
我一愣说:“怎么?你要一个人去?”
蔡琳嗯了一声。
我说:“不行,不行,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进去呢,我陪你进去。”
蔡琳说:“不用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里面太危险了,多一个人反而多一份危险,你先回去吧,见到我父亲,代我向他问好,我很快就回来。”
我说:“就是因为里面太危险了,我才不放心你一个人去啊,我小时候曾经在凤凰村里住过一段时间,里面的地形我熟悉,有我在不管是寻找那个古墓的入口还是躲开其他的人都容易啊!”
蔡琳说:“谢谢,不必了,只要里面有那个古墓,我自然就有办法把它找出来。”
我摇头说:“还是不行,我得跟你一起进去,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再说里面的人我都认识,或许看在以往的情面上,他们能网开一面,放过我们,还有可能和我们一起帮你找那件东西呢。”
蔡琳一笑说:“你想得太天真了,其他话,我也不想说了,给,拿着这张支票,你先回去吧。”
我接过她的支票随手就撕了,很愤怒的说:“我说过不要你的钱,就一定不会收你的钱,你这样是在侮辱我的人格!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上午那事,我很抱歉,当时我也没多想,以至耽误了追那老人的时间。反正我是一定要陪你一起去的,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一个人进去冒险,万一你有个闪失,我以后还怎么做人啊!”
蔡琳说:“你也太小看我了。”
我耍赖说:“反正我不管,你要是不让我进去的话,我就捣乱,跟在你们后面,当里面的人要带你们进去的时候,我就拆穿你们!”
蔡琳像第一次认识我一样瞪着我说:“不是吧。”
我哼了一下说:“我是很认真的,说到做到!”
蔡琳说:“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我不让你去,其实是为你好,你为什么非得跟去呢,万一你有个闪失,我以后也不好做人啊,这事又不管你的事,这是我自己的私事,你管那么多干嘛啊!神经啊!”
我说:“哇,想不到你那么了解我,才不过几天,你就知道我那么清楚,呵呵,你说对了,我就是神经,谁叫你要我带路了,既然带你来了,我就有责任把你带回去,你别想就这样撇下我!”
蔡琳对我有点无语了说:“我算彻底服你了,怎么会有你这样爱管闲事的人呢,好吧,你要跟来就跟来吧,出了事可别怨我。”
我高兴的说:“OK,OK!决不怪你!”
蔡琳叹气说:“疯子,我长这么大了第一次见这么脸皮厚的人。”
我说:“没办法了,谁叫我天生就有怜香惜玉的本性,要是换作别人,给我多少钱我也不干这傻事!”
蔡琳说:“好了,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去找老七吧。”
我们跟房东如意说了打了个招呼,说要去拜访朋友,有可能这几天都不在,然后便急匆匆的赶到了破庙。
赶尸的老七,似乎早已等得不耐烦了,一见我们就迎了上来说:“你们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呢!”
我笑说:“怎么可能呢,您老找到船了?”
老七说:“找到了,找到了,什么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天黑了,那个钱……”
他的意思还不明显,蔡琳掏出两千块钱递给他说:“给您,麻烦您了啊!”
老七笑嘻嘻接过钱说:“没事,没事,举手之劳而已,出门在外,都不容易,能帮的话,尽量帮忙。”
他数完了钱,叫我们坐下,从一个背箱里摸出了一些小盒子给我们化起妆来。
老七手艺不赖,没花多长时间就把我们化得成了一副死样。他给我们化好妆之后,又从箱子里拿出了两件黑色衣袍说:“穿上这件衣服之后就成了。”
我接过衣服,顿时一股腐烂的味道直冲我鼻腔涌来,恶心得不行。我见蔡琳若无其事的穿上了,心一狠也穿上了它。
突然蔡琳说:“对了,今天有位老人给了我几张符咒,您老帮我看看,这些符咒是干嘛的?”说着,她掏出了上午那位神秘老人给她的那几张黄表纸。
老七一看,很是吃惊的说:“咦,这不是刘神婆的镇鬼符嘛!你们见着她了?”
蔡琳于是把上午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
老七听完之后说:“对,她就是刘神婆。我以为她死了呢,没想到还活着,看来她的修为是越来越强了。你好好保留这几张镇鬼符,说不定你真能用上呢!”
蔡琳问:“这刘神婆到底是什么人?”
老七说:“刘神婆是仙娘,但她又不是普通的仙娘。一般的仙娘,她们通灵都是借助外力来帮别人看病或者说事的。我说的外力就是鬼通。而鬼通呢,其实也就是一些孤魂野鬼或精怪之类的东西附在人体上,借助人的口来告诉你一些你想要知道的事情。它们大多数都是精怪居多,因为鬼白天都是躲起来的,或者是俳徊在阴阳两界之间,它们是不可以随意出入阳间的。又因为阳间一日阴寿一年的缘故,鬼一般在阳间是呆不了几天就投胎转世了。而精怪则不同,它们虽然在三界之中,但已经跳出五行之外,不受阴阳两界所管,它们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都可以随意出入阴阳界。像这样的仙娘,到最后的下场大都很惨,因为这些精怪是靠精血存活的,如果老是让它们上身的话,就很容易被它们吸食精血而死。这就是为什么一般的仙娘几乎个个都是肤黄无光泽,发枯开叉,眼睛凸凹,眼圈呈黑色,有的甚至身体浮肿。这些都是被精怪所吸食精血流失所造成的。刘神婆之所以跟他们不同的是她天生就具备通灵的本事,她不需要和鬼神沾边,只要通过用自己的天目就能看到一个人的前世今生。刘神婆从小就有预测的本领,在我们这一带极为名气,大家尊称她为‘活菩萨’,有什么事情都去找她帮忙,后来也不知为什么,她突然失踪了,早几年,听人说她已经死了,真没想到她还活着,如果算起来的话,她的年纪大概有一百多岁了。”他顿了一下,接着说:“好了,天已经黑下来了,我们上路吧。为了怕引起别人的注意,你们从现在开始也学着它们那样跳着走,还有我的船是从一个朋友那里租来的,他负责开船,他并不知道我们的事情,上船之后,你们别说话。”
他把小箱子往背上一背,拿上他的铜铃一边摇,一边呦喝着:“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这是文天祥的那首《正气歌》。
他声音一发,唰唰唰唰,原来站在墙角像木头一样的五具尸体,立时动了起来,一个跟着一个先后走出了破庙,我和蔡琳自然也学着样蹦了出来。
破庙离河边没多远,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我们就来到了河边。一路上都没见到旁人,估计是听到老七的铃声都躲了。渡口上早已停靠了一辆铁皮做的大船,一个挺着个大啤酒肚的中年人船夫,见了我们忙把船板架上岸上。
老七把干尸们赶上了船,那啤酒肚船夫抽回船板,收了船锚,我只感觉两耳生风,大铁船一下子就冲出了好几米远。我们怕吓着了船夫,上船之后就乖乖跟其他干尸像木头一样站在船尾上,连大气也不敢喘。那船夫看样子帮老七运尸也不是一两次了,似乎早已习惯了,看都没看我们一眼,只管开他的船,偶尔跟老七撤几句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