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远镜?”
孟楼伸手摘上挂在枯死的树上摇晃的东西,这是一只望远镜。
盯着这望远镜,孟楼微微眯了会眼,片刻时间里,他想了很多问题。
“这是……你的望远镜!”胡海认出这个望远镜,这正是他们到顺昌第一天在龙首岩望气时被猴子般老人拿走的望远镜!
望远镜突然出现在这里,难道说那个猴子一样的老人也在这?
想到老人那双可怕的手,众人原本就紧绷的心更是跳得厉害。
“这附近肯定有什么……嗯有什么线索。”孟楼收好了望远镜,脸上非常平静,他低声说道。
就象他说的那样,众人根本没有花多少时间就找到了一个新挖的洞。这个洞紧贴着一块巨石,直径超过半米,可以供一个壮汉比较自如地爬进。洞口看不到积土,显然挖洞的人做得很小心,那些淘出来的浮土都被特意掩藏了,而洞口横生的杂草与灌木,也在一定程度上掩住了它。
“盗洞!”霍玉鸣精神大振,甚至连开始的恐惧都忘了,她握着枪便想下去,却被孟楼一把拉住。
“先不要急,有些事情我要说一下。”孟楼环视同伴:“我们一直被人监视着,你们都感觉到吗?”
“昨天不是把那两家伙赶走了吗?”胡海以为他是指高大泉与南明。
“不是他们,而是……从来福建的火车上开始,我就有被监视的感觉;到了顺昌后,我们一下车就到龙首岩,而那个老头则在龙首岩出现;我们去双圣庙,双圣庙的石碑就有明显的痕迹,还留下了胡海找到的指路石砖;我们下了山谷,那群猴子与其说是在追我们,还不如说是在为我们引路;我们到了骨潭那里,因为被乱石堆挡住了视线,立刻有人影出来引我们向这边;现在我们到了天坑这,便发现了我的望远镜……”孟楼一件一件地说着,每说一件事,霍玉鸣便点一次头,他最后总结道:“这证明一件事情,就是盗宝集团的人知道我们要来,而且有意把我们引到这来!”
“靠,引我们来干什么?”胡海并不怀疑孟楼的推测,但这让他多了一个问题,见孟楼一脸严肃而霍玉鸣、张许都显得有些紧张,他决定开个玩笑:“哦我知道了,他们一定是搬不动这的宝贝,引我们几个来帮忙的,见者有分,呆会大伙看准了,挑那些值钱的拿啊。”
“贪财!”霍玉鸣抿嘴笑着,白了他一眼。
孟楼摆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他接着说道:“无论引我们来是为了什么,可以肯定一点,绝不是想请我们吃饭。下面一定会有陷阱,霍警官,你决定吧,我们是下去还是不下去,我个人觉得……非常危险。”
当他说非常危险四个字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恰恰此时,从那天坑底下又吹出一股浊流,让众人衣服都剧烈飘荡起来。孟楼心中又是一凛,那种冰冷的感觉再度浮现出来。
“当然是下去。”霍玉鸣毫不犹豫:“再危险也要下去……嗯,我一个人下去吧,我有枪!”
“屁话!”胡海毫不客气地对她吼了一声,他虽然粗豪惯了,但用这么不客气地口吻对霍玉鸣说话还是第一次,霍玉鸣愣了下,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听胡海又说道:“我们兄弟俩什么时候扔下同伴不管过,要下去就一起下去!”
孟楼没理会胡海,他知道胡海肯定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他转向张许,如果张许也不赞成下去的话,二对二,还有阻止这次冒险的可能。
张许迟疑了会儿,然后伸出手:“我支持下去……”
孟楼深深凝视了她一眼,心中的不快再度涌起,他觉得张许的神情有些怪异。
三比一,进入盗洞已成定局,接下来要伤脑筋的就是如何应付底下可能的危险了。胡海自告奋勇要第一个下去,却遭到孟楼的反对:“下去不是能打就可以解决问题的,熟悉古墓构造、了解盗洞结构,包括随机应变你都不如我,还是我最先吧。”
“我要最先,我有枪,而且论反应、搏击能力,你们两个男的加起来都不是我对手。”霍玉鸣也有不同意见。
孟楼与胡海倒没有就反应搏击能力和她争,二人在这一点上也是一样的,那就是不喜欢和女孩子比。孟楼摇着头:“你不明白,这个盗洞做得非常漂亮,据我所知……”
“只有蚯蚓王才能做得这么漂亮。”张许插嘴道,她的家族与盗墓者关系密切,众人中她对此也最为了解。
听得她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孟楼又说道:“我毕竟和他一起在古墓里呆过,更熟悉他一些,所以我最先下去吧!”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原本晴朗的天空布满阴霾,大团大团的乌云在半空中翻滚,狂风则在山岭间呼啸奔腾。张许抬起眼向天空望了望,风向非常诡异,总是变幻不定,就象她此刻的心。
“如果不是必要,还是别让他们下去的好……可是如果大海与小楼不下去,我一个人肯定解决不了问题……”她有些郁郁地想。
她神情的异样早被孟楼看在眼里,觉察到她似乎有心事,孟楼微皱了下眉,她是在担心什么吗?
商量的结果还是孟楼先下去,他从背后将包裹放下,用绳子系在自己的大腿上,只拿了探灯和砍刀。当他钻进洞的时候,迟疑了好一会儿的霍玉鸣突然上来,将自己的手枪交给了他。
“拿着,多加小心。”
孟楼点头道了声谢,虽然接触的时间不算长,但他知道霍玉鸣是个原则性非常强的人,肯把手枪交给自己使用,对于她而言是极不容易的事情,这毕竟违反了原则。
盗洞并不是笔直地垂下去,而是斜斜向下伸展,这是为了方便人进出。直径半米左右,就算是蹲行也不可能,唯一的办法就是爬进去。孟楼一手举着探灯,一手抓着手枪,缓缓向下爬行。泥土的腥味被防毒面具挡住了,他闻不到,但那种微微湿滑的触感还是让他有些不舒服。
盗洞下行约五米之后开始折向,这让孟楼有些奇怪,蚯蚓王曾经和他谈过一些盗洞的常识,这似乎与他说的不相符。除非……这个洞并不是简单的盗洞,而是通往真正盗洞的支道,如果是这样,那这个古墓的规模就非常大了。
如果这里真是一座古墓,那墓葬的主人为什么不选择风水极佳的骨潭那儿,而是选择了这个至凶至邪的天坑?或者,墓葬的主人有什么邪术,需要在这里积蓄力量?还有,古墓的主人真是齐天大圣吗?如果不是,他又和双圣庙里供着的齐天大圣通天大圣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些,孟楼在洞中轻轻吁了口气,他也是一个好奇心极强的人,否则也不会成为“驴客”,或许正是因为他希望亲手解开这些疑问,所以他才会来到这里冒险。
洞壁越来越湿,在有些地方甚至伸手便可以抓起一把泥浆,孟楼皱了皱眉,他知道自己现在肯定象只泥猴了。按道理说,盗墓者在选择盗洞地点时,土太干的话挖洞会很困难,土太湿又容易发生塌方,所以应该是挑那种干湿适中的地方,象现在这个洞里就太湿了,明显不适合作为盗洞。
“这些水肯定山溪渗入地下的,而溪水一般是从石缝中渗入地下……”
孟楼突然停下来,他用力向身下的泥浆抓了一把,果然,在一层泥浆下面就是坚硬的岩石。他现在明白这个洞的异常之处了,这个洞之所以与蚯蚓王说的盗洞不太一致,是因为它是依着山岩间的缝隙向下伸展的,换言之,这个洞实际上只是将堆积在岩缝间的淤泥掏出来。
“那么……这底下肯定不是古墓。”这个答案并没有让孟楼觉得轻松。
“好脏的,你也这样下去吗?”见孟楼与胡海都消失在泥洞里,张许向霍玉鸣问道。
“我们训练的时候也没少在泥巴里打滚,没事的。”霍玉鸣笑了笑,她也学着孟楼将自己的旅行包系在大腿上,然后就钻进了洞里。
在他们都消失在洞中后,离这儿约有五十米的地方,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闪了出来。
“全进这个洞了,我的资料告诉我,这个就是盗洞。”瘦高个的高大泉兴奋地搓着手:“我们也进去!”
南明看了看天色,嘟哝了一声:“我有不太好的感觉……我记得新闻里说了,今年十七号台风在浙江福建一带沿海登陆,似乎就在这附近……”
“管他什么台风不台风的,想想看吧仨儿,咱们很快就可以大红了!”高大泉异常亢奋,根本考虑不到其它:“只要咱们把古墓里的经历写出来,绝对大卖,什么小四阿寒之类的,到时给咱们提鞋都不配!”
高大泉勾勒出的未来让南明也觉得兴奋,他用力一点头:“妈的,干了,凭我这一身先进的技术装备,一个区区古墓还不是手到擒来……你先下去吧。”
“为是什么是我先下去?”高大泉一愣。
“当然是你,你不是看了许多盗墓资料,自称资深摸金校尉吗?”南明指着洞口:“下面的构造你当然比我熟悉,你先进去比我有优势!”
两人争执了好一会儿,最后高大泉还是被说服,一边不满地嘟囔着一边钻进洞里。他们没戴面具,因此才趴下去,扑鼻而来的泥腥味让他几乎闷绝,立刻又蹦了起来。
“用毛巾裹着脸,我怎么把这个忘了,古代摸金校尉都要以汗巾蒙面,原来就是为了这个!”高大泉说着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毛巾,南明撇了撇嘴,他掏出的不是毛巾而是与孟楼他们一样的简易防毒面具。
“你怎么也有这个?”高大泉瞪大了眼。
“我说了,我全身都是科技装备,看这个面具的呼吸器没有,里面可是纳米技术的活性碳,比你那蒙面汗巾不知先进到哪去了。”南明哼了声。
高大泉没有说话,只是苦着脑看着他,眼睛不停地眨巴着,露出“楚楚可怜”的神情。南明嘿嘿冷笑:“给你可以,不过下次给我的稿费要涨了!”
“没问题!”高大泉立刻扔了毛巾,飞快地将面具戴了起来:“真是太谢谢你了,仨儿,不愧是我的好兄弟,把自己的面具给了我……下本书你的笔名就用活雷锋吧!”
“滚!”南明骂了声,又从包里拿出一个面具:“幸好我还戴了一个备用的。”
他们在这磨磨蹭蹭,天空中已经零星滴下了雨点儿,高大泉见了不敢再担搁,俯身钻进了洞里。
当他好不容易爬到那五米左右的转弯处时,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仨儿,你说会不会下大雨?”
“台风来了还有不下大雨的吗?”身后传来南明的回答。
“你说大雨会不会形成山洪?”
“雨大的话肯定会……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是在担心,山洪会不会灌到这个洞里面来。”
“该死的,你就不能说两句吉利的话吗?”南明咆哮着在背后推了他脚一下。
“我资深摸金校尉的知识告诉我,必须考虑各种不利因素,万一的话……我们还是先退出去吧?”
南明叹了口气:“你头朝下脚朝上,能向后退吗?老大你想想看,洞口在高地,而且上面还有块石头伸出来挡着,就算有点小水灌进来,也不会比现在更湿了!”
听到他如此解释,高大泉没再说什么,他继续向前爬,又爬了大约十米,他觉得有水从裤腿处灌了进来。他是一个头朝下脚朝上的姿势,那水虽然不大,但顺着裤管,慢慢淌到大腿,一直到腰部,然后被皮带挡住。裤子里积的水越来越多,这让他也越来越害怕,只觉得自己腰间鼓囊囊的,仿佛围了个小救生圈。因此他问道:“仨儿,你觉得没有,好象水越来越多了。”
南明也感觉到不对,从入口灌下的水明显不是洞壁渗出的,难道说真有山洪灌进了这个洞里?
他们此时看不到外边的情景,因为台风带来的暴雨正扑天盖地地笼罩着群山,这些降水在山沟里汇流,迅速涌进溪谷,很快就形成了奔腾的狂潮。天坑口处的小瀑布在飞快上涨,那原本居于高地的盗洞入口,已经基本与水面持平。每一个浪头掀起,便会将污水与卷来的枯枝碎叶送进盗洞。
“他妈的,给你害死了仨儿,说了要下雨吧!”高大泉的声音带着哭腔。
“快点,赶紧,现在没法子后退了!”
两人的手电都已经被水弄熄灭了,在狭窄的地洞中,他们又没办法打开包,因此只能摸黑前行。在南明催促下,高大泉还是加快了爬行的速度,一面手足并用地前进,一面不停地嘟囔着:“佛祖保佑,神仙保佑,老爸老妈保佑我啊……”
这个时候,他从书本上得来的摸金校尉知识都了无用处,唯一可以指望的就是早些找到个转身的地方,到时可以调头向回爬。
然而,他越是担心什么,就越会发生什么。黑暗之中,水在不停地灌入,而且越来越大,最初只是一阵阵的,现在则连续不停,高大泉觉得自己似乎卧在小溪之上。水阴冷彻骨,眼前又是无边的黑暗,这让他感到极度的恐惧。
“该死的,仨儿,你快想想办法,你身上不是有那么多科技装备吗?”他忍不住又开始吼道。
“见鬼的,现在这些东西派不上用场啊!”南明的声音也在不停地颤抖。
高大泉不停地咒骂,开始乞求各路神佛保佑的念头早就抛在脑后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黑暗中向前摸索了多久,只是觉得时间漫长,而这种爬行,没有经过专门训练的人也根本不能持久,他已经快要力竭了。
越是身体上极度寒冷疲累,他的大脑却越是活跃,看过的那些有关摸金校尉的资料无助于他摆脱现在的困境,相反,那些盗墓者在古墓中遇到的各种可怕的东西却始终在脑海里盘旋。那些异兽毒虫,那些魅影迷踪,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似乎就围着他打转儿。
“该死的,他妈的,日他奶奶龟儿子……”恐惧之中,他唯有破口大骂为自己壮胆。正这时,突然听到身后的南明一声惊呼,似乎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怎么了……啊,啊!”
高大泉刚开口问,就觉得一个滑滑的东西顺水从裤腿处游了进来,那东西一扭一扭,明显是活着的。
“蛇?毒蛇?”那东西扭动的感觉与冷冰滑腻的皮肤,让高大泉毛骨悚然,最让他难以忍受的是,那东西顺着他的脚正迅速向下爬,而他又是头朝下脚朝上的姿势,因此可以清楚地感觉到,那东西爬过他的小腿,爬过他的膝盖,爬过他的大腿,一直到他的腿根部!
大腿根部不仅仅是神经敏感地带,更重要的是,那可是男人雄风所在之地,而那个滑滑腻腻被他认为是毒蛇的东西,已经无限接近那儿!
身为男人,是不能容忍那儿受到伤害的,高大泉已经忘了对其它事情的恐惧,他现在唯一害怕的就是:自己会不会成为太监!
“死了,死啦!”他狂叫着跳起,手不停地拍打,想要把裤裆里那滑滑腻腻的东西拍下来。偏偏那东西还很灵活,在他裤裆中扭来扭去,好一会儿,才被击落。
黑暗中他看不到,也不知道那东西跑哪去了,只是拼命地喘着粗气。良久之后,他才平静过来,然后猛地意识到自己竟然站直了身体。
“这是什么地方?那东西是什么?它咬没咬我?”接二连三的念头浮现出来,让他仍觉胆寒。
“老高,老高,你没事吧?”南明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此时高大泉已经回忆起,那东西似乎咬了他一口,而且好象正咬在那活儿上,此刻他已经觉得麻麻的,这让他想起书中说的剧毒。他心神俱灰,在这荒郊野外的,就算他能立刻出去,也未必能及时赶到医院救治,如果医生说那活儿已经没用要切掉,他是切还是不切?
他在这忧心忡忡,那边南明没听到他回应也慌了,在这黑暗中,刚才还听到高大泉“死了死了”的狂叫,现在就只有喘息声了,谁知道发生了什么?
好在现在不再是狭窄的洞中,他可以方便地拉出自己的旅行包,摸索了会儿,他将自己的PSP又拿了出来。
“老高,你没事吧?”南明打开PSP,屏幕上发的光不亮,但可以照亮身边了,看到高大泉失魂落魄地站在那发呆,他出言问道。
“完了……完了,我被蛇咬了,而且……呜呜,仨儿,我要太监了!”
“蛇?”南明脸色一变,这阴湿之地的毒肯定很毒,但蛇和太监又有什么关系?他目光下移,看到高大泉手死死捂着胯下,这才明白过来:“你……你被咬着那儿了?”
高大泉绝望地点了点头,那种麻木的感觉越来越强,而且隐约还有一丝疼痛。
“那蛇……还在吗?”南明向后退了一步,有些怕怕地问,刚才他也感觉到有个滑滑的东西从身边游过去,所以才会吓得大叫。
“地……地上。”高大泉指着自己脚边。
南明用PSP向地上一照,果然有个细长的东西在那扭来扭去,但定神一看,他哈哈大笑起来:“没事,没事,是条娃娃鱼,没有毒的。”
“娃娃鱼?”高大泉有些失神,没有反应过来。
“对,咬你的是娃娃鱼,绝对没毒的!”
“那……我的家伙保住了,我不会太监了?”高大泉又问道。
“当然不会,除非娃娃鱼把你的家伙咬断了!”南明嘿嘿笑道:“不信把裤子脱下来让我瞻仰瞻仰?”
“滚!”听到自己没事,高大泉立刻有了精神。
随着他这一声滚,猛然间,他们觉得脚下剧烈震动起来,先是几近疯狂地上下颠簸,让他们仿佛在急上急下的电梯上,紧接着便是让两人东倒西歪的左右摇摆。
“不会吧,我虎躯一震竟然有如此之威?”高大泉惊讶地张大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