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哪儿?在哪所房子里?现在又是什么时间?一切都那么混乱,丹尼尔摇摇头,想理清自己的思路。他独自一人站在门口,望着空荡荡的大厅。黑暗的走廊无边无际。两边似乎排满了成百上千的门。这不是他记忆中的房子,不是他见过的任何房子。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地震发生时,他和劳瑞正在厨房里洗碗。他和她一起站在厨房的门洞里,然后……
什么?
接下来发生的事在他脑海里一片苍白。他似乎看见马克钻到了餐厅的桌子下。
但那里有两张桌子。还有两个餐厅。
然后是三个。四个。五个。
他站在原地没动,依然留在这所房子里,而劳瑞和马克则飘向不同的方向,消失在他们各自的房子里。
它们是真的呢,还是只是这房子在显示自己的力量?其他那几个人是他想象出来的吗?房子在用他做实验吗?从他这里取得信息、或是在试探他的反应?
这有可能。但他的直觉却不这么认为。那些人是真实存在的;比林斯告诉他们的事是真的;现在房子已经完全恢复了力量,它们可以任意地合并和分裂。
那么他的房子就是真正的房子了?他确信这一点。他是留在原处的人,而劳瑞和马克——可以想象,还有诺顿和斯托米——却被抛到了别处。
只是他并没有真的留在原处,不是吗?因为这所房子也发生了变化。这不是他和父亲多年前居住的房子。不错,有许多相似之处,但同时也有很多不同点。他望着看不到尽头的走廊,准备鼓起勇气去独自探索房子的秘密。
身后的客厅里传来一声低语,一个小小的身影一闪——一个娃娃。
——躲在了沙发的后面。他沿着走廊向前走去。
他正要打开右手第一扇门,忽然看见前面一百码处有一堆一动不动的东西。走廊里没有荧光灯,只有一些浅黄的灯泡。他又往前走了几步,想看清那是什么东西。
看上去像是一具死尸。
他似乎看到了管家制服上黑白相间的图案。
丹尼尔顺着走廊跑去。尽管是用全速奔跑,他还是用了一分多钟才来到尸体旁,而且他还是看不到走廊的尽头。他气喘吁吁地看着地板上的尸体。
是比林斯。他脸朝上躺在地板上。尽管没有任何暴力的迹象、白衬衫依然雪白,但他身体周围的地板还是浸满了正在凝固的鲜血。比林斯的眼睛大睁着,像他的嘴一样。在他光洁的额头上,有一个小小的鲜红的唇印。
上帝死了,丹尼尔想道。上帝已经死了。
而撒旦还活着。
那女孩在哪儿?多妮在哪儿?他急切地向四周望去。他知道她随时会从什么地方跳出来,从门后、从走廊的尽头。但没有她的影子。丹尼尔跪在地上,拿起管家的右手,摸着他的脉搏。
没有。
他以前有脉搏吗?丹尼尔不知道。比林斯说房子建成的时候他就在这里,而他们五个人从小就知道他,而且这么多年来他没有丝毫变化。也许他根本就不曾有过生命。他肯定不是人。
什么东西能杀了他?
丹尼尔不愿再想下去了。他最后看了一眼尸体周围的鲜血,然后站了起来。他正打算沿着走廊继续前行时,什么东西弓愧了他的注意。比林斯左脚旁的鲜血里有一些深颜色的东西。丹尼尔俯身仔细端详着。
头发和破布条。
是一个小脚印的形状。
房子的什么地方,传来一阵尖利的笑声。
他必须离开这里。不管是找到合法出口,还是赶走多妮。拆掉这房子,他必须逃走。他必须让自己摆脱这种情况,回到玛戈特和托尼身边。
这些门后肯定有什么线索或答案。他走到最近的一扇门前,抓住把手推开了门。
一面镜子正对着他,里面是他自己那张充满愤怒和焦虑的脸。
他走到下一扇门前,把它打开。
是衣柜。
再下一扇门:是书房。
他来到走廊另一侧,打开其中的一扇门。
是他母亲的卧室。
她正躺在床上,身边是他父亲。他们都活着,看上去很年轻,比他现在年轻。
父亲说了些什么,母亲大声笑了起来。上中学以后,他就再也没听见过她的笑声。
这笑声将过去的整个世界都带到了他面前。他感到全身一阵发冷: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情感——爱、渴望、回忆和发现。
“嘿,丹尼尔。”父亲招手要他过去。“进来,把门关上。”
母亲向他微笑着。他因此报以微笑。
他很想进去,跳上床爬到两人中间。但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个大人了,比他们还大。而且在被子下面,他们可能是光着身子的。
而且这是什么呢?时空隧道?幻觉?玩笑?他的直觉告诉他这确实是他的父母,他们在叫他;但他的理智却不愿相信这一切。他想这可能是房子的圈套。他们看上去没有太大变化。而劳瑞和斯托米说在另一个世界里,他们的母亲都改变了许多,而且是没有实体的鬼魂。但他的父母却基本和30年前一模一样,这不禁让丹尼尔有些怀疑。
母亲伸出了手。“丹尼尔。”
他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也许他在做错事,他应该进去和他们谈谈,但他和父母确实没有什么好谈的——如果那真是他父母的话——他努力忘掉自己的不安,继续向前走去。
他来到下一扇门前。这是个前厅,里面还有一扇门。他走上前去,将它打开——回到了他在宾夕法尼亚的家的厨房。托尼正坐在餐桌旁做作业,而玛戈特则在炉子上煮着什么东西。他可以闻到炖牛肉的香味,可以感到炉子散发出的温暖。屋子外面在下雨,窗户的玻璃上布满了水气。
在这里,他不再有任何怀疑和犹豫。一切都显得那么真实。他想扑过去拥抱玛戈特,却被一道无形的墙挡住了。他朝托尼走去,可再次被挡住了。
他开始敲打那看不见的屏障。“玛戈特!”他用尽力气喊道。他上窜下跳挥舞着胳膊。“玛戈特!托尼!”
他们看不见他,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也许他是个鬼魂。
也许他们是鬼魂。
这念头使他的心一阵发紧。
不。更可能的情况是,房子并没有送他回家,而只是让他能看见、闻到、听到那里发生的事。
可是为什么?
他抱着双臂,站在那里看着,听着。
托尼抬起头来。“爸爸什么时候回来?”他问。
他看见玛戈特脸上闪过一丝焦虑。他的心一阵发疼。“我不知道,”她说。
“他没有……没有离开我们,是不是?”
玛戈特转过身去。“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耸耸肩。“不知道。”
“他当然没有。我跟你说过,他口缅因州的老家看看,过几天就回来。”
“他为什么不带我们一起去?”
“因为我要上班,而你要上学。”
“那他为什么不打电话回来?”
“我不知道,”玛戈特不得不承认。
“他可能出了什么事。”
“这种玩笑开不得。”
“我没开玩笑。”
玛戈特把炉子的火关小。“把书收拾好,”她严肃地对他说。“洗洗手,准备吃饭了。”
托尼收起课本和纸笔,把东西送回自己的房间。他回来后,帮母亲摆好桌子,给自己倒了杯牛奶,然后两人坐下开始吃饭。
丹尼尔围着桌子转着,时不时伸出手想摸摸妻子或儿子,但那看不见的墙总是隔在他们中间。玛戈特和托尼在沉默中吃完晚饭。绝望中的丹尼尔瘫坐在厨房的地板上。他想哭,但他知道他必须保持清醒,以防备未知。
晚餐过后,托尼到客厅去看电视。玛戈特叹口气,呆呆地盯着面前的一个空碗。
丹尼尔集中全部意念。“玛戈特,”他用心叫着。
没有回答。
在她收拾桌子、洗碗时,他继续试图引起她的注意,但却一无所获,最终只落了个头痛欲裂。
他跟着她来到客厅。他、妻子、儿子三人一起看着电视。
简直就像是真正的一家人。
这时,他终于忍不住哭了。也许这就是那房子想要的,也许他正好掉进了圈套,但他才不管呢。他坐在沙发旁的地板上,任泪水顺着脸颊滚落。
关上电视后,玛戈特和托尼各自回到了卧室。他跟着妻子来到卧室,看着她脱下衣服上了床。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去洗澡。她将被子拉到下颌,双手合十。
开始祈祷。
这让他大吃一惊。据他所知,他妻子并不信教。结婚这么多年来,他从没见妻子祈祷过。是她一直在瞒着他吗?在他睡觉之后才做祈祷?还是她刚刚开始有这个习惯,在他离开之后?不管怎样,这都让他很动心。他真希望自己能亲吻她,即使只是在额头上的轻轻一点。但那无形的墙依然隔在两人之间。
玛戈特上床前关上了卧室的门。丹尼尔走过去想看看自己是否能打开它。打不开。但门对于他似乎并不存在,他可以轻易地穿进穿出。他也能穿过墙吗?他试了试,结果头上被撞起了大包。
他的头更疼了。他沿着走廊来到托尼的门前,穿过门走了进去。
他儿子正在制作另一个娃娃。
丹尼尔惊惧地看着儿子打开壁橱门,鬼祟地四处张望,然后拿出了一个新娃娃。
托尼拿着它来到床边,把它放到枕头上。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包,里面似乎装满了死蜘蛛。他微笑着把手伸进袋子,揪下一只螳螂的腿,把它们插在娃娃的脑袋上。
他在做头发。
“托尼!”丹尼尔大声叫道。“看在上帝的份上,托尼!”
那孩子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娃娃身上。丹尼尔回头看了看门。那门是锁上的。
他急急忙忙赶回玛戈特那里,希望她能醒过来,意识到隔壁房间的动静。但她已经睡得很熟,尽管眉头紧锁。
丹尼尔又赶回托尼的房间。头顶大灯已经熄了,屋内仅有的光线来自那盏小小的床头灯。“托尼!”丹尼尔再次叫道。
那孩子未作丝毫迟疑,继续专心致志往娃娃头上装着蜘蛛腿。
什么地方传来吱嘎一声。托尼猛地僵住了,屏住了呼吸。他死死盯着紧闭的房门。也许妈妈正在朝这里走来。
丹尼尔的眼角余光看到了什么动静。他转过头,看着那个娃娃。
那东西扭过头看着他,咧开嘴笑了,露出一口七上八下的牙齿。
丹尼尔伸手去抓那个娃娃,但它就像房子里的其他东西一样,都被挡在屏障的那一侧。他的手撞到了那看不见的墙,一阵巨痛顺着胳膊传了上来。他知道自己至少折断或扭伤了三根手指。
托尼又开始了他的工作。他没有注意到那娃娃的头改变了姿势,脸上的表情也发生了变化。丹尼尔内心的愤怒使他想怒吼。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托尼看不见他、而那东西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也许他是个鬼魂。
“不!”他不禁叫出了声。
“我可以帮你。”
听到这声音,丹尼尔猛地转过头来。
多妮正坐在托尼的椅子上。她像个男人似的叉开腿坐着,即使是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下,他也能顺着她的大腿向上望去。他知道她想要什么——你并不真的想让我离开。
一一尽管他能强烈地感觉到这女孩的诱惑,但他仍压制住那些肮脏的想法,直视着她。她在朝他微笑,那使他逃出浴缸的同样的嘲讽的微笑。愤怒使他暂时将恐惧放在了一边。“滚出去,”他命令道。
她站起身,朝他走来。托尼丝毫未察觉他们两人的存在,正在把最后两条蜘蛛腿放到娃娃的头上。“我可以把这东西从他这儿拿走,”她轻轻地说。“他不会再见到我,也不会再做娃娃。”
“滚出去,”丹尼尔再次说道。
多妮咯咯笑了。“他也不会再见到比林斯先生。你那部分的噩梦已经被解决了。”
她走到他身边,将一只手放到他两腿间揉搓着。
丹尼尔向后退去。
“现在你的对手就只有我了,我可以使你们的生活恢复到正常,就像”——她用手打了响指——“这样。”
他厌恶地皱起了眉头。“你想怎么样?”
“你想怎么样呢?”
他摇摇头。“这种游戏我不参加。”
“你替我做些事,我就会替你做事。”
“什么?”
“舔我。”她弯下身,撩起裙子。“把我舔干净。”
“不,”他说。
她扭过头从肩膀上望着他,笑了。“我们还没有把已经开始的事做完。”
“我们永远也不会。”
她依然弯着腰,用一只手抚摩着光滑的臀部。“如果托尼醒来发现他的娃娃正在往他妈妈的肚子里钻,那就太遗憾了。”
“你这小婊子!”丹尼尔伸出手去。他发现自己能碰到她。他们两人之间并没有屏障。他的指甲嵌入了她胳膊上细嫩的肌肤中。
她疼得抽搐起来,发出了呻吟声。“强暴我,”她低声道。“用你喜欢的方式。”
他放开手,将她推开。她笑了起来。“怎么回事?不够男人吗?”
“我不会做的,我不会上你的当。”
她站直身,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她用手抚平那肮脏的裙子。“很好。”
“如果他们出了什么事……”
“还有一个办法,”她一本正紧地说。
“什么?”
“跟性没有关系。”
“到底是什么?”
“惟一的问题是:你将要做的事很可能是你不喜欢的。”
“什么事?”
她笑了。他的后背一阵发冷。
“相信我好了。”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