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蹑着脚尖穿过层层叠叠的灌木丛,淡淡的月光洒在每个人的脸上,煞白煞白的。
身后的狼嚎声依旧在继续,奇怪的是却没有一条凶物追上来。我很是不解,却不敢回头看。天晓得,这一回头会是什么后果,说不定一张血盆大口正等着我呢。我越想越觉得后背发凉,好像有个铁钩子在一下一下用力地搂着。
千万别再想了,这年头你越害怕什么越来什么。
我暗自安慰着自己,加快脚步随着众人一路前行。
时间在这一刻忽然失去了意义,黑暗中依旧积聚着某种无法言语的鬼祟和戾气。
正当众人紧张得快要窒息的时候,凡六老头终于拨开了眼前的野草,露出了外面的世界。
荒凉!
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我所看到的一切。
清冷的月光下,自树林口向对面望去,是一片荒凉地带。
地面上没有一根杂草,裸露的地表已经干裂,宛如一张张裂开的嘴巴,似要去吞噬什么。
耳畔没有了虫躁,但在死寂中却滚动着某种诡异地气氛,那是死亡吗?
夜色忽然变得浓重起来,遮挡住了月光,黑云下是一座村庄。村庄内外没有半点星火,甚至连萤火虫的光辉都未曾寻找到。
凡六老头指着耸立在村口的大牌楼说道:"那就是黑水村了。"
我顺着老头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立在村口的那个硕大的牌楼正在吱呀作响,十字雕花的两根柱子顶着一块作屋顶状的匾额,上面赫然写着"黑水村"。
牌楼两旁的房屋墙壁多半倒塌,残垣断壁的景象尤显凄凉。一阵阵冷风卷集着沙土穿过牌楼扑入荒原中,枯黄的杂草混合着泥土结成一个个草球在干裂的地表上滚动。
"怎么这么安静啊?活,活死人呢?"刘龙枪凑上前低声问凡六老头。
凡六老头也极是诧异地摇摇头说:"不对呀?刚才我们逃出来的时候,明明有很多活死人追我们,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安静了?"
"是不是那些活死人看追不上你们,就回去休息了?"刘龙枪说。
我说:"得了埃博拉病毒的活死人根本没有思想,更不知道什么是疲惫。让它们休息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刘龙枪用胳膊顶了顶我软肋说:"那,那这是怎么回事呀?"
我摇摇头说:"天晓得。"
"别说话!"一直站在我身后的沈牟白忽然低声说道:"这树林里好像有些不对劲儿!"
众人不由都是一怔,纷纷紧张地环视四下。
林阴蔽日的树林里,积蓄着浓重的黑暗和死寂。
唐四老人和沈牟白不约而同地看向黑暗中的一个角落,两个人各自亮出了手中的利器。
"怎么了?"我低声问沈牟白。
沈牟白没有看我,只是用同样低沉地声音回答道:"这树林未免太安静了,连鸟叫声都没有。鸟只有遇到两种情况才不会叫,第一种休息,第二种……"
"危险将至!"唐四老人抢话道。
说完,他右手一扬,一颗桃木钉带着劲风飞向黑暗中的那个角落。
"噗!"
黑暗中传来一声闷响,很像金属物刺入泥沙中的声音。
接着传出一串急促的呼吸声,一对猩红色的亮点儿闪现出来。
与此同时在众人四周的黑暗中也缓缓地出现了一对对猩红色的亮点儿。以点连线,竟然形成一个圆弧把众人包围了。
"狼……"刘龙枪又差点儿瘫坐在地上,幸亏被我一把扶住。
适才的黑暗中踉跄着走出一条黑影,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浓重的恶臭。
那是血冷却后的气味!
此刻那对猩红色的亮点儿仿佛充满了惊惧和怨毒,它们狠狠地瞪着唐四老人。黑影像是想说什么,但喉咙里只是格格地发响,一个字也说不出。
因为一颗桃木钉正不偏不倚刺在他的咽喉上!
"看来你猜错了……"沈牟白对刘龙枪说:"不是狼,是人!"
"呵呵,"我擦着额头的冷汗说:"是活死人。"
"冤家找上门儿了,抄家伙伺候着!"说完,凡六老头一个纵身窜到沈牟白和唐四老人身边,然后三个人不约而同地迅速分开,东西南各自把住一角,只留下西面的树林出口,那是用来逃命的。
树林中响起一阵粗重的喘息声,那些红猩红色亮点儿逐渐向我们移动。一条条黑影侧歪着走出黑暗,借着稀疏地月光,终于看清了它们的样子。
惨白得开始有些腐烂的脸上挂着猎食者特有的饥饿感,散发着恶臭的脓血自衣服破碎处淌出。如果事先不知道这些村民中了尸蛊和埃博拉病毒,我一定会认为它们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死尸!
眼见不好,刘龙枪一把拽着我躲到凡六老头那些徒弟身后。这家伙真是人精,不过在关键时刻能想到我,还算这家伙有点儿义气。
唐四老人低声说道:"大家别慌,依次退出树林,往荒原上跑。千万不能让这些东西咬到,不然就完蛋了!"
其实唐四老人就算不说,大家也早想跑了。和这些活死人对抗,那不等于找死吗。
沈牟白倒是很镇定,手握短刃,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也许是前番与狼群狭路相逢,让这家伙练出了胆子,现在再面对这些活死人也就不怎么"感冒"了吧。
沈牟白、唐四老人和凡六老头三个人面对这些一点一点靠近的活死人,竟然一个个都纹丝不动。当时我暗叹三人定力之强,只不过后来我才知道他们那时候不是定力好,而是吓呆了。试想一下,成群的活死人扑面涌来,搁谁谁不尿啊……
第一个冲出树林的是刘龙枪,这家伙的冲刺速度快赶上短跑运动员了。我就那么被他拽着在荒原上狂奔,身后紧跟着的是凡六老头的那些徒弟,但有两个家伙冲出树林的时候不小心滑倒了,被远远地甩到了后面。
身后的树林里隐隐传来打斗声和骇人心魄的嚎叫声,那嚎叫声不像是人发出来的。
在树林口放眼看这片寸草不生的荒原地带其实并不算太宽阔,但在上面一跑起来就显得异常漫长。一个不小心脚就陷入了干裂地地表的缝隙中,来不得半点儿犹豫,用力一拔脚,脚踝就被磨下了一层皮。就算这样,众人依旧强忍着疼痛继续往前跑,直到众人一个个跌坐在黑水村的牌楼下。
刘龙枪气喘吁吁地说道:"奶奶的,再跑慢点儿就,就没命了!"
我靠着牌楼的柱子贪婪地呼吸着空气,满眼一片"璀璨星光",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眼冒金星。数次亡命奔波令我疲惫不堪,突然坐下来休息,顿时浓浓的困意袭来。天晓得,在这最不该瞌睡的时候,我竟然打起了鼾声。
梦开始的时候,是一团雾,浓浓地散不开。
我伸手去拨弄它,却发现在烟缕间隐现出一个窈窕的背影。
她一身拖地的雪狐皮衣在迷离的雾色间放出神秘的光芒,她是谁?
为何如此熟悉?
那延至腰际如瀑如墨的长发,那挥之不去的缠绵……
我本能地伸出手,却触不到她的身影。
眼前的迷雾渐渐融化,形成如缕的烟线缠绕在我的双臂上。
我的心脏被某种强烈的情感冲击着,记忆的深处无数的火花在崩现!
楚梦!
天香谷!
我失声喊出她的名字。
突然我感到手腕一阵酸麻,低头一看,不由心胆俱裂。
只见适才缠绕住双臂的烟线竟然变成了一条毒蛇,它收紧腰身,吐出猩红色的舌头。
"啊!"我惨叫一声,猛然睁开双眼。
然而眼前的一切不由让我又是一窒,只见一双诡异的眼睛正近距离地盯着我。
我下意识地伸手推开对方,却发现我的双臂被麻绳死死地捆上了。
不是梦!
"你!"我认出了对方,他是凡六老头的徒弟。
"别挣扎了,这是牛蹄扣,牛都挣不开。"男人诡异地对我笑着。
"你们这是干什么!"我大喊。
"干什么?呵呵……"男人开始冷笑起来,接着他身后又响起数声冷笑。
我越过男人的身体看到刘龙枪被五花大绑地按到在地上,他的脸蹭着地,嘴里有气无力地说:"孙子嘿!你有种把爷爷放开,爷爷要活剐了你!"
"哼!"男人站起身走到刘龙枪身旁照着他屁股踹了一脚说道:"河滩上你不是很牛吗?嗯?说什么有你在,我们兄弟奈何不了那臭娘们儿。现在继续牛啊,你倒是起来跟我们打呀!哈哈……"
男人冲身旁的大汉挥手道:"按照原计划,你们三个把这两人押到村里去。等我们回去帮师傅捉了唐四老儿,再回去和你们会合。"
"是!"
两条大汉左右用力从地上架起刘龙枪,一条大汉走过来像拎小鸡仔似的把我拎了起来。
什么!
这些家伙要捉唐四老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凡六老头和唐四老人不是同门师兄弟吗,他为什么要带徒弟捉自己的师兄?
"我们和你们无怨无仇,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们!"我吼道。
"啪!"男人走过来重重地给了我一记耳光,然后吼道:"闭嘴!再说话,老子把你舌头割掉!反正主人要的是你的脑子,不是你的舌头!"
说完,男人冲其他人使了个眼色,然后他们跑上荒原,一路直奔远处的树林而去。
我咬了咬被打松动的槽牙,恶狠狠地啐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