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眨眼间已经冲到唐四老人身前,他抡起手中的铁锹照着老人的头就劈了下去。
唐四老人佝偻的身体忽然变得灵活起来,侧身一闪,脚下一个扫堂腿就踢了过去。
男人呀了一声,往后一纵身,手中铁锹顺着唐四老人侧身的方向又扫了过去,劲力十足,明晃晃的铁锹铲子象把大镰刀。
唐四老人倒也不含糊,整个向后一仰,那铁锹就擦着他脸皮削过去。老人倒地后,顺势一滚,躲开了男人接下来的几铁锹。
"老小子,有两下子啊!"男人恶狠狠地又冲了过去。
"何止有两下子,还有三下子呢!"说着,唐四老人从地上爬起,右手插着纸符的桃木钉出手,风声灌耳,直奔男人的心口。
男人本来是冲向唐四老人的,见桃木钉飞赶忙侧身躲闪,可他身体稍微迟疑了一下。虽然躲开了要害,可桃木钉却狠狠地扎进了他的右肩,顿时鲜血逬出,血肉外翻。
男人惨叫一声,身子向后跌出,正好摔在那具尸体上。
我心说唐四这老头儿还真有两把刷子,就刚才那几下快赶上"小李飞刀"了!
可唐四老人却大喊一声:"不好!"
只见那个受伤的男人恶狠狠地指着唐四老人吼道:"老家伙!今天老子跟你拼了!"
说完,他双手齐齐地插进身旁尸体的肚子,然后连血带肉的掏出一个绿色东西,几口就吞了下去。
"尸蛊!"唐四老人一声惊呼,纵身蹿到我身旁,踢了我一脚吼道:"快跑!"
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了,可见唐四老人这惊恐的模样,也晓得大事不好,也不多说爬起来跟着他就往树林外跑。
"大叔,发生什么事儿了?"我边跑边问。
唐四老人气喘吁吁地说:"那家伙刚才把尸蛊吞进肚子了,竟然以身殉蛊,把自己炼成尸蛊了。现在他浑身是毒,碰一下就得筋骨溃烂。遇到这样的亡命徒,咱们只能跑。"
"啊!!!"我吓得顿时腿软,一个不小心摔倒在地上。
唐四老人停下来拉我,却在这时身后忽然响起一声野兽般的嚎叫。一条散发恶臭的黑影扑了过来,我翻身一看,差点儿没吓死。
只见那个男人浑身溃烂,双眼暴凸,唇齿俱裂,自肌肤裂口处喷出浓浓黄色体液,周身散发着阵阵尸臭,他快步朝我扑了过来。
唐四老人冲扑到眼前的男人飞起一脚,正踹在对方的胸口上,可对方却纹丝不动,依旧张着双手朝我抓来。唐四老人那条抵在男人胸口的腿,被对方的蛮力压得弯弯曲曲,老人咬牙撑住,他喊道:"臭小子,快跑啊!"
我说:"大,大叔,我腿软……"
男人哈哈狂笑,双手一把抓住唐四老人的腿,十指入肉。
唐四老人发出一声惨叫,掏出一根桃木钉双手一推狠狠地插进了对方的眉心。可男人依旧狂笑,双手还是不松开,显然这桃木钉对他是只痛不伤。
危机关头,右侧的草丛忽然一声风啸。
一条黑影蹿了出来,只见那人手中短刃一挥,齐齐地切向男人的双臂。
只听"噗"的一声,男人双臂应声而断,短刃顺势稳稳停在唐四老人那条腿上,然后向上一翻,斜斜削下了男人的脑袋。
顿时尸血横流,臭味儿扑鼻,男人的尸体轰然倒地,他身下的野草发出滋滋爆响,尽数枯死。
唐四老人哎哟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额头虚汗连连。
我也惊魂未定地看着那具无头尸体,心里阵阵哆嗦。
"萧逸,你怎么样?"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扭头看向那人,整个人又是一愣。
沈牟白!
沈牟白一身黑衣脸色惨白地蹲在我身边,右手握着那柄滴着黑血的短刃。
我看着他说:"你……你……"
沈牟白推了我一下说:"你不会是吓傻了吧?我是沈牟白啊!"
我看着沈牟白,顿时鼻涕眼泪一大把流了下来。这真是他乡遇故人哪!在我最危难的时候,沈牟白突然出现救了我。
唐四老人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看我们说:"你们认识?"
我点点头说:"这是我朋友沈牟白。"
沈牟白冲唐四老人笑着点点头,唐四老人也冲他恭了恭手说:"多谢了,年轻人。"
说完,唐四老人走到那具尸体前从帆布袋子里掏出一个黑色的铁筒,打开,把里面的液体浇在尸体上,对我们说:"这尸蛊留不得,我们把这尸体连同蛊一起烧了。"
我和沈牟白都会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走过去正要帮忙。
忽然一条灰色的影子不知从那里蹿了出来,冲我们一挥手,一阵幽香扑面而来。
"曼佗罗!"唐四老人冲我们大喊:"不要呼吸!"
我们来不及反应,下意识地赶忙闭气后退。
只见那条灰色的影子并没有攻击我们,只是探手捡起那个甩在地上的人头,然后飞一般地掠了出去,消失在草丛间。
唐四老人指着灰色影子消失的方向跺脚大喊:"把人头留下!"
我和沈牟白不解地看着唐四老人,老人吼道:"人头中有尸蛊,那人不抢别的专抢人头。恐怕也是要用这尸蛊做恶,我们不能让那人拿走!"
可为时已晚,那灰色的影子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我们又到哪里去追呢……
沈牟白摇了摇头说:"那人都跑远了,我们追不上。即使追上了,万一对方再撒曼佗罗,我们岂不是自投罗网。"
我说:"是啊!唐大叔,我看我们还是赶快毁掉这无头尸,然后离开吧。"
唐四老人咬了咬牙,也极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也只能如此了。"
我和沈牟白见唐四老人点头应允,便要四下寻找木枝搭火烧尸体。这时,唐四老人冲我们一摆手,从帆布袋子里摸出三粒红药丸,自己吃下一粒,剩下的递给我们说道:"你们先别忙,刚才尸蛊的臭气和毒血都溅到我们身上了,赶快吃了这两粒驱尸毒的药丸,别让尸毒蔓延到五脏里。"
我和沈牟白对视了一下,分别接过吃下。
不一会儿,尸体上的木堆就搭好了,唐四老人用火折点燃木堆。先前唐四老人已经在尸体上浇了一些引燃的液体,再加上干燥的木枝,尸体上顿时燃起一米多高的火焰。只是这火苗仍旧是淡蓝色的,火堆中断断续续地发出"嗞嗞"声,自尸体下流出散发着恶臭的黑水。
火焰照亮了我们三个人,我发现很奇怪的现象。
沈牟白和唐四老人身上多少都有一些黑色或绛红色的污血,可我身上却是一片雪白。刚才那么激烈的打斗,可这身狐皮衣竟然未沾一滴血污,它在黑暗中依旧闪耀着夺目的光芒。难道这件狐皮衣有着某种神秘的力量?
烧着尸体的时候,唐四老人抄起地上的铁锹铲灭了刚才那个男人点燃的火堆,又把用来炼蛊的尸体重新推进坟中,然后仔细地埋好,最后在新坟上压了几张黄纸。这才转过身,看了看已经烧得差不多的尸体,对我们说:"走吧。"
大家朝树林外走时,天空已经渐渐露出鱼肚般的白色。
唐四老人走在最前面,脚下的速度竟然把我和沈牟白甩出了老远,显然他是在担心他那些停在路上的尸体。
沈牟白目光深邃地望着唐四老人的背影,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而我也在想着一些事情,这些事情源自刚才灰色人影挥出的那阵幽香。那幽香异常熟悉,还有那个消失在草丛间的人影,像极了一个人-夜二!自从被丢在这荒原后,我就没有再见过夜二。当然我绝对相信,我之所以出现在这里肯定和这个女人有关系。可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把我扔在荒原中,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难道她一直在暗中监视着我?还有夜二为什么要抢那颗含着尸蛊的人头,她要人头有什么用?刚才唐四老人惊呼夜二挥出的那阵幽香就是曼佗罗的香味,那么这个女人又怎么会有曼佗罗呢?
诸多疑团困扰着我,越想越找不到头绪。倒是身边的沈牟白忽然停下脚步,他看似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刚才那个抢走人头的人,你认识吧?"
我一窒,默默地点点头。
"夜二?"沈牟白又低声说了一句,但这话在我听来却是一声惊雷!
我诧异地看着沈牟白,他怎么会知道是夜二。在我的记忆里这个家伙好像没有见过夜二才对,可他刚才分明一字一顿地说了那个女人的名字。
我说:"你怎么知道?你认识她?"
沈牟白看了我一会儿,脸色忽然渐渐阴沉,双拳紧握,嘶哑着声音说:"她杀了萧云辉,我亲眼目睹她把萧云辉推进了火海……"
"什么!"
"我离开北京前曾去看过萧云辉,想从他那里找一些东西。我离开的时候,精神病院的大楼忽然发生大火,有许多病人没有跑出来,其中也有萧云辉,我冲进去救人。刚冲到萧云辉的病房就被一群黑衣人伏击,我奋力杀出重围,结果看到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女人把萧云辉推进火海,我想去救,却被她拦住。慌忙中着了她的暗算,她把我打倒在地,却没有杀我,还告诉我她叫夜二,让我来湘西荒原找她……"
"于是你就来这里了?"看来沈牟白并不知道我也去过哪个精神病院,听到了他和萧云辉最后的谈话。
沈牟白点点头说:"我记得她当时暗算我的时候就是撒了一阵烟雾,烟雾的香味和刚才的一模一样。"
我说:"那个女人不但懂得用催眠术,也懂得用曼佗罗,确实是个狠角色。"
沈牟白侧目看了看我说:"看来你比我更了解她?"
我笑笑,心说是比你更倒霉一点罢了。于是我就把过往的一些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沈牟白,最后说得我自己都有些不寒而栗。我真不明白这个夜二把这么多人都弄来湘西,她到底要干什么,难道真如她在石室中所说要进行一场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