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中理在电话里请示使用蚊子窃听器,看能否找到钟敢的所在位置,至少也能获取一些相应信息。
许中理的这一提议被奇人否决了。太冒险!不能在这个时刻冒将许中理暴露给敌人的风险。
奇人指示李刚再次提审胡须男。
胡须男说B5不是他发展的,但他知道B5与X市书展的某个行动有关。具体是什么就不清楚了。
也就是说,B5的确存在。但神秘的B5,究竟隐藏在哪里?!奇人将B5的可能人选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忽然动了一个念头,且这念头一旦动了,便越来越强烈,越发不可遏止。形势紧迫,容不得他细细权衡。职业生涯第一次,他凭意气行事了。
这天,向秋生在家里整理书架的时候,看到伍思诚的书,使他想起伍思诚生病住院的事以及之前一直想与之讨论某个问题的事,是否该找文瑾打听伍住院事宜?再说去探问一下也是应当的礼节。
电话有些嘈杂,听不清文瑾的话,又正好想去展馆再看看,放下电话,他便直奔展馆而去。
文瑾正在忙。向秋生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她,发现短发的她比从前的长发飘飘显得更多一份干练。多年前,他们因常在一起开会,并曾数次同到一地进行深度联合调查,就许多问题都有过深入探讨,因此而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几至无话不谈的地步。
待她忙完稍歇,向秋生才走上前与她打招呼。文瑾略显疲惫,见到向秋生,笑着挥了挥手,也懒得说话。向秋生深知报道工作的难度和辛苦,有些心疼她。说了一些关切的话后,还是切入主题,向她打听伍思诚住哪家医院,病情不要紧吧?并说他很想去看望一下,亦有很多问题想与伍一起探讨。
文瑾收了笑,定定看着他,只是摇头。
轮到向秋生诧异了,说这算怎么回事,病得很重不治?不便见人?出院了?总有个说法吧。光摇头算怎么回事呢。
远处的车里有人远远注视着他们这边。
文瑾叹了口气,对向秋生说,向老师,我也不知道。真的。
你是新闻界最厉害的女记者,还会有你不知道的新闻和新闻人物?向秋生打趣道。
这回还真得认栽。看来不接地气还真是万事难行啊。文瑾装作很泄气的样子说。
向秋生认真看看文瑾无奈的眼神,安抚道,好好,我相信你,好马也会有失前蹄的时候。停了停,又说,你最近过得可好?什么时候有时间一起唠唠吧。
文瑾想了想,约了第三天晚上在他家见。
当奇人从手下那里得知向秋生在向文瑾打听伍思诚的消息时,更坚定了自己的念头,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立即实施之前的设想。他一直在挣扎和犹豫,是否要实施这一行动,他深怕那是一个掺杂了个人情绪的决定,而这一决定会使他误入歧途,影响他的判断,延误了营救钟敢的时机。但就在他矛盾苦恼举棋不定纠结不已的时候,向秋生居然自己跳将出来,主动往枪口上撞!这就怪不得他了。他再也不似以往那般仔细分析自己的内心状态和这次行动的合理性以及后果,只满怀了即将大功告成的喜悦和终于得以长出一口怨气的兴奋,投入了这样一次没有和任何人商量的单独行动。
在确定向秋生有两节课要上后,奇人立即决定赶往向在X市的住所。出发之前,经验丰富的奇人意识到如何避过大厦管理员很重要。
他从随身的包里拿出向秋生的照片放到洗漱间的台子上,将日前下意识买回来的假头套和白色长髯一一装扮到自己头上脸上,然后戴上与向秋生大体一样的眼镜。装扮完毕,朝镜中一望,他自己也吓一跳:与照片上的向秋生太像了!
这般扮像竟惹得他对自己一时火起,一拳打向镜子,镜中人顷刻间面目四分五裂……
快到大厦的时候,才想起,光天化日之下,可不能用常规手段开楼门门禁呀?!奇人有些责怪自己莽撞,一向严谨的自己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正在紧张地思考应对措施,正巧一个老人从楼内出来,奇人疾走两步迅速把门拉住,并友好地朝老人笑笑,从容走了进去。
大厦管理员正端起茶杯喝水,见“向秋生”进来,只是笑着点点头。
两部电梯都在上升中。奇人抬头看了一下,未作停留,就朝楼梯走去。
上到五楼。左边的门是一扇深红色的木门,右侧则是一个绿色的铁门。他一时有些判不准向秋生的家是哪个门。不巧有人也从楼下走上来,脚步声清晰可闻。他连忙退到两个门中间站住,装作走急了喘气,站定了休息。
待那人上楼后,他甩了甩头,整理着思绪。然后他轻轻走到楼下四层三层去看,发现其它住户都是绿色的铁门。
回到五楼,他看了两眼红色的木门,毅然朝它走过去。
进得门内,奇人一时不敢造次,轻手轻脚地走进右侧狭长的厨房,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定下神后,才发现厨房的水槽里放了两个未洗的碗,高压锅里还有小半锅白米粥。奇人摇摇头,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片刻后,才从厨房出来,朝客厅走过去。迎着光,看到客厅墙上挂着向秋生的照片,一颗心才算完全落到实处。国人对红色和木质门的偏爱由来已久,奇人在看过楼下后,作出了大胆的推测,事实证明他的判断有着传统的依据。
奇人在客厅转了一圈,茶几上散乱地放着几张X市当地的报纸,两本德文经济杂志。没有发现特别之处。他走进向的卧室。
或许在他内心深处,无意识地希望向秋生即是B5,那样,他便可以正大光明地把这个可恶的家伙逮住,让他到监狱里去反省他不可饶恕的罪过吧!当然,清醒的时候,他也会为自己这种潜在的想法感到一丝不安,怕这种强烈的个人倾向会影响了他从前无比灵敏的直觉,造成不可挽回的错误。但向秋生显得有些出格的行为和疑点又将他仅剩的一丝冷静给浇灭了。
向的卧室兼书房有二十多平米,一张大床就占了一小半面积,且床上大约有三分之一的地方堆满了书。除了床上的书,靠墙一排到天花板的书柜里也放满了书及一些向秋生的读书笔记。奇人在这些书和笔记本中翻拣着,一边寻找着B5的蛛丝马迹,一边试图在这里寻找到关于叶子的信息碎片。
在翻看这些书和笔记的同时,奇人对向秋生的渊博学识和独到见解产生了一种惺惺相惜之感,这人太有才了!尤其读到他论科学与哲学与文学与社会的关系,以及他对人类发展史的一些深度研究时,甚至生发出由衷的敬重。他居住的环境,亦简朴而清苦。奇人冷不丁这样突然袭击地闯进来,应该说很好地呈现了向秋生生活的原貌,可以看出,没有女人的痕迹,他是独自一人居住在这里的,在这种冷清的生活环境下,一直坚持学术研究和独立思考,而且成就斐然,不能不让人产生景佩之心。
奇人读得入神时,甚至忘了来此的目的——搜集B5的证据了。直到他的手机突然震动,才让他惊醒了过来。重新开始积极的搜寻。书柜里找了一圈,未有收获,他将目光盯向上了锁的两个书桌抽屉。他试着拉了拉抽屉,打不开。是什么东西让他要上锁呢?既然这家中只有他一个人住,还犯得着上锁?显然不是防小偷的,小偷如果进得了门,还打不开锁?也就是说,来他家的尊贵的客人和朋友,或平日来做清洁的工人,他不让这些人轻易动他抽屉里的东西。那么会是什么东西呢?
他从随身带的包里拿出了一个微型螺丝刀。居然打不开!用了几种通常的开锁手段,也都没能打开这两个抽屉。奇人这下真的感到奇怪了。好奇心好胜心大起。他蹲下来仔细研究着锁的形状,抽屉的缝隙大小以及抽屉的长度和宽度,又仔细查看了抽屉四周的细节,发现在左右两侧分别有两个螺丝,开始的时候他没在意,以为是用来固定抽屉的,后来一想,这两个螺丝肯定另有作用。他掏出螺丝刀,小心地将两边的四个螺丝都拧了下来,好长的螺丝!然后再从正面开锁,终于打开了!打开以后才发现向秋生的用心良苦,原来这四个超长大螺丝分别卡在两个木盒之间,光打开锁,抽屉是打不开的,非得将螺丝卸下来才能打开。难道向秋生每次开抽屉都这么费劲?奇人看了看抽屉两侧,见螺丝处并未见破损痕迹,他想了想,也许这个抽屉是向秋生藏物之处,并不见得常开的?带着疑问,他拿出了里面的两个深红色木盒。
两个木盒也都上了老式的小锁。开这样的小锁当然轻易多了。但奇人还是很警惕,先是举起木盒听了半天,又轻轻摇动了一下,这才将木盒放到书桌上,慢慢地打开它们。看到其中一个木盒里是一个笔记本,封面上居然是他日夜萦绕于心的人的照片!这一刻,他几乎要窒息!双眼视物不清,神智也开始模糊起来……
过了大约半分钟,他才按住怦怦乱跳的心,慢慢恢复了理智,甩甩头,将这个有叶子头像的笔记本从木盒里拿了出来。
他用手一一抚摸着叶子头像的每一个部位,眉毛,眼睛,鼻子,嘴唇,头发……一时情不自禁,竟将照片贴到脸上,久久不愿放开。再吻住那双笑意盈然的美目,一行清泪沿着脸颊一直流到了笔记本上。
这样又过去了好几分钟。他才翻开笔记本。
里面记录着叶子的一些工作心得和备忘。还有心情散记。在这些心情散记里,奇人读到了叶子对一个男人的无限眷念,虽然她没写这个男人是谁,但从事件和时间来看,奇人明白她写的是自己,一时间,又忍不住热泪双流。
继续往下看,他忽然像被针刺了一般,浑身一颤,凝住了!里面记载了叶子因想念自己过甚而又不得见面的痛苦,恰巧与向秋生相逢,于是在向的循循诱导下,开始向他诉说内心的郁苦和伤感。接下来的那些记述,几乎令他陷入了又一场撕心裂肺的仇恨当中,那一刻竟恨不得立即就杀了向秋生!
处于极度愤怒当中的他昏头昏脑地在房间里转悠着,寻找着可以发泄之物。正在暴跳如雷之际,忽然听到开门的声音,向秋生回家了!经过长期训练的超强自控本领战胜了他的感性情绪,趁向秋生关门、换鞋、坐下看报纸的时机,他迅速将笔记本放回木盒,然后将木盒放进抽屉并将抽屉又放回原处,然后从卧室内的厕所窗户那里逃了出去。
这一次搜家因叶子笔记的事使他忘记了原本的使命而彻底失败,更要命的是,什么物证也没找到之外,还肯定惊动了嫌疑人,因为抽屉的螺丝没有来得及拧上!奇人回到住处,对自己极度不职业的行为感到震惊和后悔,这是怎么了?!他跑到浴室,拧开喷头,让冷水淋个了透湿。
再上向家找情报已非上策。全身湿透冷得直哆嗦的奇人想,得寻找另外的机会来解开向秋生身上的疑点。被冷水浇清醒后,他有些懊悔自己感情用事误了工作,但一想到叶子笔记,仍是满腔悲愤。
果然,向秋生进卧室后就发现了异样,床上以及书柜里的书都有翻动的痕迹,但平时不拘小节的他虽有疑惑并未太往心里去,还以为是自己找书弄乱的呢。他走到书桌前,随手拉了拉抽屉,没料一下子就拉了开来。这下他受惊了!这决非自己的错觉!四颗螺丝刺眼地出现在他眼皮底下,有人进来过他家!他开始查看抽屉内的东西。似乎都还在,没有丢什么,连一个木盒内的宝石项链也没有丢,那是他母亲的遗物。
平复了一下心情,再去查看保险箱,还好,没有被撬,开了密码锁打开后,里面的存折和有价证券以及护照都还在。没有丢失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他想。那这个小偷是想干什么呢?他一时有些茫然,毫无头绪。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他又回到书桌前,拉开抽屉,打开了其中一个木盒。他仔细看着叶子的笔记本,好像叶子的笔记本上湿了一块,他怕是灯光的原因,拿出来放近了看,千真万确,有湿湿的一块。看着叶子的照片,他陷入了沉思。叶子的亲人?叶子的朋友?或者,是叶子向他说过的她深爱的人?可是就连叶子自己也不知道她将笔记本落在他这里了啊,记得叶子生前还在邮件里问过他,有没见过她的工作笔记,当时鬼使神差,他居然撒了谎!现在,他永没有还回去的机会了,为此,他内疚,难过,又夹杂着一丝丝安慰。
不过,自此,他还是提高了警惕,专门叮嘱看门人和清洁工对他家多加留意,并加了一个内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