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0月14日15时
奇人在X市的朋友安排了一辆舒适的奔驰旅行车送他们去机场。
文瑾坚持让小米躺在后排的长椅上,她侧身坐在前面一排,随时关注着他。
“真把我当病人了。”小米躺下去的时候说,苍白的脸上泛着无可奈何的笑意。
文瑾不言声,在他躺下去后,扯了扯他衣服的前襟,将他的肚子遮严实了。
“你眼里有慈母的光辉呵。”坐在一旁的奇人对文瑾说。
文瑾没笑,抬头看向奇人,发现他笑着的眼里透着一种少见的温存,不由愣了两秒种。印象里,奇人一直是豪爽大度,气定神闲的强势姿态,想扮弱都难的那种。
X市机场。
这个D国最大的国际机场被誉为欧洲最漂亮的机场建筑之一,远远看去,像极一只庞大的恐龙。记得赵小悟当时出了机场回身看这个恐龙时,说,敢情咱们都是龙口脱险呀。引得大家一片笑声。
走进一号候机楼,文瑾抬头看去,机场里的玻璃、顶棚和幕墙都是透明的,令人觉得十分高旷。
楼内人流涌动,颇为繁忙拥挤,不过,幸好头等舱办理处人不多。他们很快就办完了登机手续。
一行人念念惜别。
穿过候机大厅的时候,奇人低声对文瑾说:“有人跟踪我们。”
文瑾就想回头看,奇人装作随意地拍拍她的肩,“别回头。照常往前走。”文瑾有些纳闷,也悄声道,“你怎么知道?我一点感觉没有。”
“相信我。”
文瑾这才想起奇人之奇来,心头一紧,脚下就生了风。
到了门口,奇人停下脚步:“我去买瓶水。”文瑾想说车上有,奇人已离开。
文瑾站在门内,漫无目的地望向熙熙攘攘的大厅。
“你是,文瑾吗?”
文瑾吓了一跳,转过头,发现一个留着长长胡子和一头半白长发的男子站在她身侧。他刚才从她旁边经过,出门去了,现在显然是又折了回来。想起刚才奇人说有人跟踪他们,心里就有些紧张,也不敢抬头看他。想抬腿走人,步子却迈不出,一急就蹲下身去搬弄鞋带,那是一双平底的白色皮凉鞋。
“文导,怎么了?”奇人及时赶了过来。
“你真是文瑾?剪成这样的短发,又戴上眼镜,一时还真不敢认。”那人在文瑾立起身后又不管不顾地直瞪着她,“咱们可曾经是同行呵。”说着坦然自若地朗声笑了起来。
闻言,文瑾有些猝不及防,忙抬头朝这个胡须男人仔细看去。那双深眸!不是向秋生是谁?(向秋生原为经济学者,后为某媒体总编。五年前去沙漠旅行后杳无音讯多年。作者注)多年不见,他的头发胡子除了长竟还白了一半,原先亮堂饱满的声音也变得有些喑哑低沉,以至刚才都没听出他的声音来。这些年他都经历了些什么?文瑾握住他伸过来的手,一时间心中转过无数念头。
奇人先是在得知这个白发长髯的男人与文瑾是相识多年的媒体朋友时,暗松了口气。其实他早在走进候机厅时,就发现这个男人在不远处一直盯着他们,所以整个过程都提了气,全身心处于一种戒备状态。后又听得文瑾介绍此人叫向秋生,一向稳健如山的奇人脚下一个绞绊,差点跌倒!
正因为当年向秋生的一句无良唆使,使他永失挚爱,此生再也无从向叶子解释那些难以明言的误会。几年来,他的内心一直燃烧着一股邪火,有时候甚至发誓要将向秋生暴揍一顿,或是将他捏成齑粉!
两年以前。
那段时间,面对叶子痛苦的质询,当时的奇人不能解释,也无法解释。一切似乎无可辩驳。令他深心里稍可安慰的是,叶子从来就是一个不拘小节的大气之人。或许,待所有的事情过去后,当他无需再隐藏一些东西,而叶子又已经自我消化,能够冷静下来,理智地看待他周围的人物事件时,他便可以找合适的时间和方式来向她说明一切。
然而。没有后来,也再没有给他说明的机会了。当他与叶子隔绝音讯大半年,历经百般曲折回到国内,迎接他的,只有叶子冰冷的墓碑。
他跪在叶子的墓地撕心裂肺地放声大哭。
从婴幼儿时期被弃白水河,到恩人永廉法师的过世,再到刀尖苦胆生涯中痛失心爱的女人,几十年来一直压抑隐忍的情感,在这一刻全都爆发出来。他的哭声惊起了墓地树林里的栖鸟,一只只呼拉拉从各自藏身的枝头纵跃而起,鸣叫着向高空飞去。
奇人足足哭了有半小时。许是他哭得太过凄惨,近旁两家也在暗自垂泪的扫墓人都收了泪,愕然抬头望向这边。后来,一位老者终于忍不住,在后辈的陪同下,来到叶子墓地。老者蹲下身,不停地抚摸着哭得浑身颤抖的奇人的背,嘴里轻轻唤道:“孩子。孩子。”奇人才慢慢平复下来。
也因此,这两年来,他首次对他的职业生出怀疑,他的人生将永在这样的失去中继续么?
看着眼前这个被称做向秋生的男人,奇人内心的悲愤又起,恨不得一拳朝他面门捣去!但他强忍着。还有一些细节尚不清楚,总有一天,他要将所有的来龙去脉都弄明白,然后,到叶子的墓地去向她已在天堂的灵魂诉说一切。
向秋生看着从不相识的奇人,明显感觉到他在极力克制着什么,他奇怪的表情和神态令他敏感地意识到对方对自己有一种莫名的敌意,只是他有些纳闷,不知道这种敌意源自何故?在与文瑾的简短交流中,他一直被这种暗藏于空气中的无形的敌意弄得有些心神不宁。是自己的哪根神经出了错生出无端猜疑,还是对方认错了人平白冤枉了自己?
这一场劈面相逢,让向秋生陡增困惑。
回城这一路奇人和向秋生都心思重重,且按下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