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之下,马路对面,“梅乐美”歌舞厅门窗俱开,灯光如流,来客如织,络绎往来,热闹非凡。
欧野禾打扮得艳光四射,拎着手提包,顾盼生姿,袅袅地走了进来。
一辆隐在暗处的黑色轿车里,黎天成、韦定坤、胥才荣屏住呼吸,无声地注视着欧野禾娇艳的身影似美人鱼一般闪进了“梅乐美”歌舞厅旋转门内,一瞬间便杳然无踪了。
“她……她不见了!”胥才荣有些大惊小怪地开口了,“韦局长、黎书记长,为什么我们不能跟踪欧野禾进去把和她接头的日本匪谍一网打尽?”
黎天成听罢,唇角掠起了一抹深深的笑意:“是啊!为什么我们不能这样做呢?韦副站长,你来给老胥说一说?”
韦定坤的表情显得有些为难:“老胥,我已经请示过局里了。局里下了死命令,不允许我们市县一级的军统站跨界越级到陪都重庆来开展行动。尤其是对‘梅乐美’,市县军统站绝对不能插脚进去,否则严惩不贷!”
“为什么这样?”胥才荣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韦定坤没有回答他。
黎天成倒是耐心给他讲道:“现在,重庆高层应该都已经知道了‘梅乐美’是日本军部设下的一个情报‘大窝点’。但为什么没有下手端掉它呢?因为有些人认为,留着它总比端掉它更有用处。
“而且,据黎某所知,中统局和你们军统局都把‘梅乐美’看作一个‘窗口’,和日本的特高课保持着最隐秘的接触和联系。一旦真的端掉了‘梅乐美’,到时候连一个‘传声筒’都没有了!”
胥才荣支支吾吾地说道:“原……原来高层的事情这么古怪啊,我真是弄不懂。”
“黎书记长,你言过其实了。我军统局哪里和‘梅乐美’有什么最隐秘的接触和联系呢?”韦定坤虎目一扬,“是汪家店的人最喜欢来‘梅乐美’搞聚会,他们和日谍分子才真的是明来暗往、勾勾搭搭。”
黎天成笑道:“韦副站长,我这是在开玩笑哪!你还当真了?”
韦定坤低沉了语调:“天成兄弟,你我兄弟之间,有些玩笑真的开不得。”
黎天成这时却转开了话题,瞧着远处“梅乐美”歌舞厅那亮幽幽的大门,淡淡地说道:“只要明天欧野禾是笑嘻嘻地从这里面出来的,咱们便可以赶紧通知县里开始‘布局’了!”
第二天中午,黎天成抽空去上清寺中央党部办公楼里拜访冯承泰。
如今冯承泰升任部务专员,架子比以前更大了,门槛也比以前更高。黎天成是突然而来,事先没有预约,险些当天见不到他。还是亏了廖华从中通融,他才终于在下午四点多钟进了冯承泰的办公室。
“你真是有心,竟还专程来见为师?”冯承泰刚送走了一个市县党部的书记长,呷着清茶给自己润喉解渴。
“报告老师,天成这次前来拜访,一半是因想念你而来,另一半则是赴‘梅乐美’外围执行秘密任务的。”
“嗯,你既是有秘密任务在身,为师就不多问你什么啦!”冯承泰眸中亮芒一闪,放下了茶杯,“韦定坤可是实心协助于你?”
“谈不上实心不实心,”黎天成淡然而答,“他又不傻,他出手帮了我们,自然会得到相应的好处。”
“你绕开中统局内部去找军统局协助处理秘密任务,胆子很大啊!”冯承泰脸上泛起了一层浅浅的波动,“我当然是理解你,支持你的。后边‘擦屁股’的事情,除了为师,谁还会帮你干呢?”
黎天成垂下双目,恭敬万分地答道:“所以,天成这次才会登门求见,向你致以最深切的谢意。”
“你好像对为师是越来越客气了。”冯承泰一下在圈椅里坐正了身子,娓娓而谈,“以前经常是在电话里和你交流,有些话在话筒里不好细说,也不好明说。今天你既然难得来了,为师倒很想和你交一交心。”
“老师尽管指教,”黎天成轻轻答道,“天成的这副仪态不是对老师摆客气,而是对党内长幼尊卑之序的一种遵从和尊重。”
冯承泰深深地瞅了黎天成一眼,对他展现出的这一份分寸感和平衡感,还是感到相当满意的。他双手相握,撑在桌面之上,不紧不慢地讲道:“你在忠县建成了党内首个‘全国党建示范基地’,中央组织部对你和你整个班子的成绩是十分认可的。但你也先莫要‘翘尾巴’—有一些风言风语从军统局那边传了过来,说你是‘防共不力、误党误国’。当然,为师相信你肯定是不会如此作为的。”讲到此处,他的语气稍稍激动了起来,“我经常给他们讲:你黎天成是谁?你是万青女士和英毅老弟的儿子,是党国的血脉传人,怎么可能会对党国大业有二心呢?又怎么会在与异党搏斗的生死关头慵懒无为呢?”
“多谢老师的倾心信任。”黎天成心底暗暗涌过一股莫名的暖流。然而,在他面前,黎天成不能失态,还必须得以最完满的说辞令冯承泰进一步深信自己,“这些谣言,自然是蒙蔽不了老师的。在忠县,我对共党地下组织是‘教而后诛、露头就打、严防死守’,才使忠县成为川东一方‘净土’;共党的盐务代表齐宏阳驻在涂井,我对他亦是从来不曾有所私会,并且将他的活动范围限制在场区之内而无处泛滥,这也是全县上下有目共睹的。难道非要滥抓、滥打、滥杀才是‘防共有力,为党为国’不可吗?这样的事情,天成违心不来。”
“违心?呵呵呵,天成啊,你为人处事还是太厚道太平和了。”冯承泰的唇角划过一丝冷笑,语调变得有棱有角,“总裁曾经讲过:‘矫枉必须过正,铲共务必杀绝。’这不是泛泛之言!你年纪虽轻,但也应该熟谙我们党员训练处和中统局的历史了。我们党员训练处和中统局,当它还叫‘中央组织委员会党务调查科’的时候,就一直和共产党战斗在第一线!我们在民国十六年‘清党’之时,戴雨农和他的军统局不知道还在哪个角落里等着‘投胎’呢!”
冯承泰站了起来,背负双手,在办公室里缓步踱了一圈又一圈:“共党的三任最高领导都是被我们抓获的;共党的特务组织首领,是我们协助策反的;民国二十二年八月到二十三年八月,一年的时间里,我们中央组织部在全国一共搜捕了四千五百名中共地下党员!当年令人闻风丧胆的中共特科‘打狗队’队长,就是被我们党员训练处和党务调查科联手除掉的……我们和共党之间已经积累下了这么多的血债,你认为共党真的会对我们心慈手软吗?共产党人的身心都是铁打的、石雕的,我是亲眼见识过的,他们‘一切为了主义,一切为了胜利’,他们能忍受一切痛苦、承受一切打击!一旦他们翻过身来,是要让我们‘死无葬身之地’的!所以,你一定要站稳立场,不要被共党那些‘世界大同、为民做主’的歪理邪说给迷惑了!你今天对他们‘不违心’,他们明天就会让你不得不‘寒心’!”
面对冯承泰这种咄咄紧逼的说教,黎天成此刻只能用“四两拨千斤”的方式回旋开去:“老师训示得对。天成深受党国教育多年,当然明白‘联共携共’是‘说得做不得’的,‘防共限共’才是‘做得说不得’的。”
听罢,冯承泰才缓和了容色,又返回圈椅上坐了下来:“天成啊,你现在可谓是少年成器、少年得志的典型。这是表现你自己的关键时刻,一定要沉毅稳重,不可授人以柄啊!为师知道你可能对韦定坤、胥才荣之流的所作所为看不惯。但为师劝你也要韬光养晦,要和光同尘,要学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样你才能左右逢源,更上层楼啊!”
黎天成剑眉一竖正欲发话,冯承泰略一摆手止住了他:“天成,你不要反驳我—为师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要永远记住:在党国内部,最希望你顺风顺水、平步青云的,就是为师我了。”
他的语调是如此的沉凝而诚挚,竟令黎天成的眼眶微微泛红了。
“前天明秀的成绩单从哈佛大学寄回来了,分数很差。”冯承泰忽地背过身去,对着窗外长长地嗟叹着,双手掩面,似是十分愁苦。
“老师何必焦虑。俗话说‘人各有福’,明秀他只要开窍懂事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黎天成急忙向他苦口劝道。
冯承泰缓缓转过脸来,深深直视着黎天成:“他终究是没有天成你这般勤奋好学啊!唉,实在是成不了大器。天成,将来你若飞黄腾达了,一定要代为师好好关照他,就像今天为师关照你一样。这……这是为师对你最大的恳求了。”
这一席话听完,黎天成不禁被冯承泰的真情深深感动了。也许冯承泰在自己这个晚辈面前是极富“舐犊”之情的,对自己也是真心诚意的好—但这一切不能掩盖他屠杀了那么多革命战友的事实,也不能掩盖他背后依附着的那个腐朽阶级的本色。他对国民党是满腔的愚忠,而这种愚忠始终是横在自己与他面前的无形“天堑”。黎天成并不幼稚,也清楚自己的共产党员身份一旦暴露,冯承泰再有人情味,也会毫不手软地处理掉自己的。正是这种深刻的认识,使黎天成不敢去劝说冯承泰亲共投共,而只能利用他的权势为自己的潜伏事业“保驾护航”。
念定之后,他迎视着冯承泰的殷殷目光,郑重答道:“老师,你这是哪里的话!明秀永远是我黎天成的亲弟弟,我永远不会让他吃半点亏、受半点苦的。”
欧野禾到“梅乐美”歌舞厅送出了那两张涂井盐厂地址地形图后,并没有立刻返回忠县,而是在重庆游玩了几天。
直到“梅乐美”的老板打电话进宾馆告诉她:“忠县的‘烤鸭’送到了。”欧野禾才情不自禁地狂喜起来:这个暗号的寓意是日本轰炸机已经按照她提供的盐厂地址地形图炸掉了忠县涂井盐厂!同时,这也意味着他们“515绝密计划”川东行动小组终于大功告成了!
惊喜之余,她心底还是掠过了一丝对情人马望龙人身安全的担忧,但这一丝担忧转瞬即逝。马望龙受伤与否,已不在她的考虑之中了!帝国“515计划”的顺利实施,才是她最大的兴奋点。就算炸死了自己的父母兄妹,只要涂井盐厂从此不复存在,自己也不会有丝毫遗憾的。
当天下午,欧野禾便收拾好一切兴冲冲乘船赶回忠县。
一到石宝镇船坞码头,欧野禾就扑向了路边的报摊。
《忠县报》的头版头条上配了一张黑白照图片:被炸得一片狼藉的废墟,烂砖碎瓦满地皆是。
她高兴得几乎失声尖叫起来。然而,一看这条新闻的标题,她不由得怔住了:“忠县天池林场公署惨遭日机轰炸”!
应该是涂井盐厂公署被炸了啊!怎么竟成了天池林场公署被轰炸了呢?
她隐隐感到了一丝怪异,却又无法明白。自己必须找到赵信全见面后再说。
慌慌忙忙地跑到石宝镇临江街边的那座“五香茶”吊脚楼门前,欧野禾一眼望去,竟然见到那茶楼的第二层阁楼窗户里斜斜撑出了一杆“小黄伞”!
刹那间,她明白自己与赵信全先前约定在这里接头的行动已然取消了。肯定出事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她心头越来越浓。
她倏然一回头,却见一身笔挺西装的马望龙戴着金丝眼镜、拄着红木手杖,在她身后兀然而立。
欧野禾简直像见了鬼一样尖叫了一声,想要抽身逃跑又停住了脚步,想要上前拥抱他又伸不出手去,面色变来变去,十分复杂。
马望龙冷笑道:“怎么,没想到我竟然还活着?没想到炸弹最后竟投去了天池林场?是不是把你吓着了?”
欧野禾转动着眼珠,佯装出一脸的无辜:“望龙,你究竟在说什么啊?”
马望龙扶了扶金丝眼镜:“你明白我在说什么—云鸥禾子女士!”
一瞬间,欧野禾面如白纸,浑身剧震:“你……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我还知道你是日本军部‘515计划’川东行动小组的组员;是你在九月十八日井祖公祭大会上的‘天赐圣水’中下毒,毒倒了朱万玄和钱百文;我还知道是你向日本军部传送情报,企图引来敌机炸毁我们盐厂!”马望龙的声音越来越沉痛,“我真没想到,这么多天和我朝夕相处的‘枕边人’,竟然是日本的女特务!”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也就请你正视现实吧!”欧野禾尖笑道,神色显得非常张狂,“我大日本帝国的战车隆隆向前,一切的阻力终将烟消云散!你虽然曾经是我云鸥禾子深爱过的男人,也不可能阻止我为大和民族效力、向天皇陛下效忠!”
“没什么深爱不深爱的。”马望龙嘶吼了起来,“原来你一直都是在利用我,利用我为你们小日本的阴谋活动铺路。”
他心底一痛,想到自己当年在上海外滩“百乐门”歌舞厅第一次见到欧野禾莺歌蝶舞时的情景,不禁回转了头,不愿再拿正眼看她:“你……你为什么会做出那么多残忍的事情,你简直不是人……”
欧野禾直盯着他,尖声厉笑着:“你这样的欧美留学生知道什么?你是养尊处优的豪门子弟,把这个世界看得太简单太天真了!生存本来就是一件非常残忍的事情: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不到东西就只有死亡!弱肉强食,物竞天择,亘古不易!这些道理你没读过吗?我大和民族仅凭区区数岛,怎能养活数千万民众?我们不向外拓地殖民,行吗?你们会心甘情愿地把土地送给我们吗?我们不趁着你们目前最虚弱的时候来吞并、扩张,日后还会有什么机会吗?所以,我为大和民族的千秋伟业尽一份心力,绝对是无怨无悔!”
“哦?原来这就是你们小日本的强盗逻辑啊!”随着清朗的话声,黎天成从一侧的店铺里缓步而出,“亏你还讲得这么振振有词!云鸥禾子,无论怎么说,你今天都是一败涂地了,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
“我们会失败?”欧野禾狂笑了起来,“在你们那个蒋委员长的亲自坐镇指挥之下,你们的武汉市都快要丢了,大日本皇军也快要杀进重庆了。”
这时,韦定坤也从旁边的店铺中闪身而出:“那你真是想得太远了。不过,实话说,远在武汉的日本军队现在可飞不过来救你!”
欧野禾神色一凛,往楼阁上撑出来的那杆“小黄伞”投去最后一眼,一口就咬破了寄藏在自己牙齿中的剧毒胶丸!
瞧着她的身躯蓦然软软倒下,韦定坤和马望龙都冲上前去抓住她,试图拍打出她腹中的毒液……
半晌过后,他俩只得转过身朝黎天成摇了摇头:“看来是救不活了。”
黎天成徐步踱行了几圈,说道:“算了,她死了也没关系,天虎帮有一个袍哥向东燕队长报告过,郑顺德曾经在一次醉酒后大肆吹嘘‘他和欧野禾睡过觉’。”
韦定坤马上跳起身来,叫道:“胥才荣!你还死在那里干什么?赶快带人去把郑顺德抓过来!”
这段日子里,郑顺德感觉并不好过。他原本认为依靠沙克礼背后的汪系势力可以赶跑黎天成,从而挺直腰杆重新做回天虎帮实权在握的“二帮主”,能再像当年一样和田广培他们勾搭牟利。然而,一夜之间沙克礼骤然倒台,他又成了灰溜溜的“落水狗”—虽然有赵信全在幕后给他打气,但他心底明白:赵信全再有手段再厉害,却终归不是政坛大腕,并不会给自己的命运带来实质性的改变。
一想到这些,郑顺德就只能用喝闷酒来麻醉自己。这天,他又自顾自一个人在“杏香村”酒馆里饮酒自乐,却听房门“嘭”的一响突然被推开—郑顺德正欲发怒,看到的竟是包四狗急步闯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这么慌慌张张的干什么?”郑顺德喝道,“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二……二帮主!你还不知道吗,那……那个女明星欧野禾居然是小日本的女特务!”
“什么?”郑顺德惊得连手里的酒杯都一下掉在地上,“你莫要乱说!”
“千真万确,她确实是日本的女特务,还向日本鬼子送了地图引来飞机炸涂井盐厂!幸亏政府棋高一着,中途换了地图,才把天池林场给炸了的!”包四狗滔滔讲来,“现在,石宝镇和涂井乡满大街都在议论这件事。而且,据说就在一个多钟头前,欧野禾已经在石宝镇街上的‘五香茶’吊脚楼那里被黎天成、韦定坤围捕住后畏罪自杀了。”
郑顺德听到这里,马上跳将起来:“走!我们赶快走!先避一避再说!”在他心底一闪念间,已然猜出了平素暗地里与欧野禾关系密切的赵信全应该也是日本特务。
包四狗还喋喋不休地说道:“你是应该避一避了,我听说胥才荣带了一队警察过来找你了。”
郑顺德一把拉过包四狗往外就跑:“快走!莫废话!”
正在这时,前面乍然传来了一声阴森森的冷笑:“走?你们还想往哪里走?”
郑顺德和包四狗停步一看,只见赵信全和那个面具人已然堵在了门口。
“赵……赵老板,我……我要回帮中处理一些事情,改天再请你们喝酒!”郑顺德忙不迭地说着。
赵信全用手杖“噔噔噔”地敲点着地板,冷声冷语地说道:“平日里我用足金足银供奉着你、好酒好肉地侍候着你,还让欧野禾‘一召即来’地陪侍着你,那时候你怎么不走?现在又怎么想起要走了,晚了!”
面具人双手箕张,眼中亦是寒光四射。
包四狗抖了抖衣衫,豁了出来:“你们是狗日的日本鬼子!我们无论是‘清水袍哥’也好,‘浑水袍哥’也好,都不会跟你们鬼混的!”
赵信全斜视着他,目光一闪:“很好,想不到你还是一个有骨气有胆色的‘浑水袍哥’!就看你今天有没有本事走出这间屋子了!”
“老子要走便走!你还拦得住?”包四狗想也不想,狠狠一脚便向前踢去!
“四狗!别……”郑顺德刚唤出一声来就骤然停住了:只见那面具人眼神倏地寒了下去,右手平挥而出,竟似老鹰抓小鸡一般,一下掐住了包四狗的脖子,直接将他提了起来!
包四狗双脚离地,顿时呼吸困难,面孔涨得通红,两腿不由自主地乱蹬着。
“赵老板!饶了四狗吧!”郑顺德向赵信全苦苦求道。
赵信全略一示意,那面具人手腕一抖,就像摔一个草包袋一样,把包四狗一下甩了出去,重重地砸在了地板上!
郑顺德作揖打躬,满脸赔笑道:“两……两位老板,多谢多谢!千万莫和他计较。”
他话犹未了,包四狗胸中怒气难平,又是“嗷”的一声直跃而起,向面具人狂扑而来:“你这狗日的小鬼子。”
只听“噗”的一声轻响,赵信全手中的无声手枪枪口登时冒出了一缕白烟:包四狗的胸前陡然溅起了一片血光!
他狠狠地瞪着这两个日本人,缓缓仰面倒下。
郑顺德却一下跪倒在地:“两位老板饶命啊!”
面具人把拳头骨节捏得似爆竹般“咔咔”脆响,一步一步向他逼近过来—郑顺德只顾在地板上把头叩得如同捣蒜泥!
“算了,平山君。”赵信全悠然发话了,“他留着还有用处哪!”
“谢谢赵老板不杀之恩!”郑顺德狂喜地嘶叫着,“我郑某人今后一定追随你们赴汤蹈火、万死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