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我和地质学讲师短暂会晤了一下,他说我正“逐渐陷入严重危机”。六号,这完全不是新闻,我想这么对他说,但没有说出口。那天早上,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变得比较好,同时也变得比较糟。
回到张伯伦舍的时候,我发现奈特已经准备启程回家了。他一手提着行李,皮箱上的贴纸上写着“我攀登了华盛顿山”,肩膀扛着装满脏衣服的袋子。奈特今天看起来很不一样,就好像其他的一切都显得不一样。
“感恩节快乐,奈特。”我说,打开衣橱,开始随意拉出一些衣裤。“多吃一点,你太瘦了。”
“我会的,还会多吃一点蔓越橘酱。刚到这里的头一个星期是我想家最厉害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我妈妈做的蔓越橘酱。”
我把行李箱塞满,心想可以先载卡萝尔到德里的巴士站,然后继续开车回家。如果一三六号公路的车子不太多的话,可能天还没黑就到家了。说不定我甚至可以在到家之前,先在法兰克冷饮店买杯沙士。突然之间,离开这个地方——离开张伯伦舍和豪优克餐厅,离开这整间该死的大学——成为我现在最想做的事。你现在很困惑,彼特,卡萝尔那天晚上在车子里说,不管是对学校、对红心牌戏、对安玛丽或对我,都觉得很困惑。
对我来说,这是远离牌局的好机会,卡萝尔要离开的消息,我觉得很难过,但是如果说那是我当时心目中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在说谎。在那一刻,离开三楼交谊厅才是最重要的事情,逃离“婊子”的诱惑。如果你在十二月被退学,明年十二月就会在丛林作战了。保持联络,宝贝,再见啰,正如柯克舰长所说。
我把行李箱关好,环顾四周,奈特还站在走廊上。我跳起来,发出一声惊呼,好像见鬼似的。
“嘿,走吧,快走吧,”我说,“时间如潮水,一去不复返,即使你念的是牙医预科,时间也不会停下脚步等你。”
奈特仍然站在那里,看着我。“你会被退学。”他说。
我再度想着,奈特和卡萝尔两个人还真像呢,好像同一枚硬币的正反两面。我想挤出一丝微笑,但是奈特没有回我微笑。他苦着苍白的小脸,标准北方佬的脸孔,你看到一个老是晒伤,而不是晒出一身古铜肤色的瘦子,他所谓的精心打扮只是打着一条细领带,头上随意抹点美发水,而且他应该是在新罕布什尔州白河北岸长大的,临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很可能是“蔓越橘酱”。
“不会啦,”我说,“别瞎说,奈特,没问题的。”
“你会被退学。”他又重复了一遍。脸颊浮现暗红色的红晕。“在我认识的人当中,你和舰长是最好的大好人,我在高中从来没有碰到过像你们这样的好人,至少在我那所高中里没有,但你们就快被退学了,真是愚蠢。”
“我不会被退学。”我说……但从昨晚起,我已经接受了可能被退学的想法。我不只是即将步入严重危机,而是已经深陷危机中。“舰长也不会,情势还在掌控中。”
“整个世界都快崩溃了,而你们两个却为了玩牌快被踢出学校!只因为愚蠢、该死的扑克牌游戏!”
我还来不及搭腔,他就离开了,回乡下去吃妈妈烤的火鸡,甚至还可以得到辛迪的服务。嘿,这可是感恩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