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夕诗女士请注意,赛夕诗女士请注意,请接到通知,马上赶到接待室,你的弟弟正在到处找你……赛夕诗女士请注意……”
“喂,你到底检不检票?”检票员有些火了,这个穿得比那些卖菜老农还邋遢的流浪女,票刚递到一半就死死捏住不放,拽都拽不过来。
赛夕诗心里正天人交战,究竟是不是叫我?没有错,是这个名字,会不会是同名同姓的?姓赛的不多,应该不会是巧合吧?我的弟弟?只能是艾司了,可是,艾司怎么不打电话呢?他怎么知道我在这个车站的?这车坐满马上就要开了,如果去接待室,回来客车肯定开走了,要不要去?
“到底检不检票,不检就一边去,挡着我们后面的人啦。”后面排队的人也鼓噪起来。
赛夕诗想起艾司说过的话来,不去试一下怎么知道,就算失败了一万次,又怎么知道一万零一次不会成功呢……自己这是怎么了?连迈出一条腿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赛夕诗将手里的票一点点抽回,然后离开了排行的队伍,高举起手中的票:“马上就可以登车的票,有没有人要?”
原来,艾司发现联系不上夕诗姐姐马上就担心起来,如果夕诗姐姐没有接到自己的电话,她肯定会走,虽然从夕诗姐姐的故事中能听出,她大部分出行选择都会选长途公车,但也不排除其他可能。所以艾司打算给海角市的机场,两个火车站,三个客运中心统统打电话,没想到才第二个客运中心就找到了夕诗姐姐。
助理小李先赶回电视台,紧接着夕诗姐姐扛着大包袱也赶来了,小李让赛夕诗先即兴演奏一段。谁知道赛夕诗情绪还未平复,虽然整首曲子没有出现杂音,但也没发挥出正常水平。艾司听了都觉得,今天夕诗姐姐拉这首曲子,只能给五毛。
不过小李的重点显然不在这里,听了大半就叫停:“好,就这样,是这样的,你的这位弟弟给我们说了你所做过的事情,你的表演倒在其次,我先要确定的是,你的愿望和你所做过的这些事,是不是真的?”
赛夕诗表示确实如此,小李却不像艾司那样轻信,继续问道:“有什么方法可以证实这件事情吗?”
赛夕诗还未回答,艾司就在一旁点头:“有的有的,夕诗姐姐说,她唯一能留下的,就是每次买了文具和书籍的发票,对吧,夕诗姐姐?”
赛夕诗叹了口气,虽然她知道,节目的工作人员这样询问也没错,只不过她更愿意默默地做这些事,而不是将这件事当作什么资本来获得演出的资格。不过艾司既然都这样说了,她也只好从包袱里拿出一本黑皮笔记本,这是她存在于世,唯一能证明自己价值的回忆了。
那本笔记本看上去比它自身厚了一倍,小李拿过去翻看了几页,每一页都工整地贴着去小店购买的手写发票,发票下面的笔记本上就记载着赛夕诗买了这些文具书籍并寄送出去之后的当时心情。
小李信了,最早的发票和日记都已经开始褪色,这显然不是作伪,他告诉赛夕诗和艾司,等他和总编导、外景和舞台导演、策划等人商议之后,再告诉他们该怎么做。
天天见的外卖业务已经覆盖到电视台来了,趁着小李去和他的头儿召开电话会议的空档,艾司和赛夕诗吃了一顿简易工作餐。赛夕诗百感交集,吃着套餐盒饭味同嚼蜡,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奇迹果然发生了;艾司倒是很高兴,又做了一件值得表扬的好事,至少在帮助夕诗姐姐实现梦想这方面迈出了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接下来,就看夕诗姐姐能走多远了。
没多久,小李带着会议结果回来了。一个方案雏形也出来了,首先,艾司还是要先上台表演,由艾司表演结束之后,再陈述自己退出比赛的理由,重点是突出两个愿望的不同之处,自己为什么会被夕诗姐姐的梦想所打动。为了避免到时候出现意外,需要尽快为艾司录制一段节目,小李询问艾司的节目有没有准备好。
艾司的节目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因为选手分组前就需要进行节目报备以便进行分组,然后需要一些专业指导和彩排审核,由于艾司的节目分组比较靠后,所以还没有经过这一步骤。
不过艾司的节目对艾司而言可谓小菜一碟,由于不再需要参赛挑战,他只需要拿出一个节目作为铺垫,接下来就是口述陈情。
艾司从自己的节目中选了一个“平衡采花”,由于只是作为背景,还不能在舞台上拍摄,节目组选择了外景,为此特意抽调回来一个外景摄制组。
杂耍平衡术中最难的,莫过于双球平衡,就是一个圆球,上面放一块木板,再放一个圆球,再放一块木板,演员需要站在木板上面,控制球、板和人的平衡。控制球的平衡比控制筒的平衡难度要大很多,因为重心需要控制为点而不是线。
艾司表演的节目,是在一张长条凳上放一个球,球上放一块板,但最绝的地方在于,他不仅要保持身体在板上的平衡,还需要向后仰,弯腰,一直将头伸到凳子下面去将长条凳子下面的花衔起来。
这几乎已不是人能做得到的动作了,它对重心的控制力,需要像电脑一样精准,而且身体的柔韧度,需要超乎想象的好。
本来在舞台设计中,长凳下面还要设计钉板,上面要倒铆约半尺长的锋利铁钉,艾司一旦从凳子上失衡掉下,那就是铁钉穿身的结局,不过外景拍摄训练场景,就没必要这么做了。
由于缺少灯光音效等舞台元素,艾司看上去完成得很轻松,只让摄制组惊诧于他身体的柔韧度。接下来就是艾司的内心真情大独白,短短不足一百字的话,节目组找来四个编剧,改了十几遍演讲稿,力求达到理想的煽情效果。
艾司的记性也很好,过目不忘,可是外景导演对此始终不满意,无数次提醒艾司:“你不要笑嘻嘻地说,感觉很儿戏的,你要严肃一点,要被感动,连你自己都不感动,你怎么去感动别人?”
“重来!”
“重来!”
“重来……”
“咔”“咔”“咔”……
结果艾司拍的次数和改稿的次数也差不多,艾司还是无法达到导演要求的效果。夕诗姐姐终于可以登上大舞台去实现梦想了,这是一件高兴的事情,高兴不就应该笑嘻嘻的吗?艾司打从心底高兴,哪里还悲伤得起来,他的真性情与演绎格格不入,被感动就是被感动,高兴就是高兴,你要让他在高兴的时候去表现出被感动的样子,艾司实在做不到。
最后导演没辙了,只能协商:“要不,我们就放录音,不要出现画面。”导演组商量之后,觉得这是一个淡化上一位选手,重点突出下一位选手的好方法,就这么决定下来。
赛夕诗那边就要简单多了,只是提醒她要注意形象,估摸着那位助理小李觉得她的演奏技巧和梦想差异有点大,还提醒她多练习,把演奏技艺再提高一点。
由于艾司是杂耍类节目,而赛夕诗是音乐类节目,所以对选手的编组也要进行适当地调整,不过这些节目组内部的事情,艾司他们就不是很了解了。
录完音,艾司带着赛夕诗去买新衣服,赛夕诗提起还没落脚的地儿,艾司又和夕诗姐姐去找了电视台附近的出租屋。艾司说到做到,昨天刚拿到的钱一下就见了底。
赛夕诗看在眼里,记在心头,原来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人,他不计得失、没有目的,就是单纯地去做一件他认为对的事情,甚至可以付出全力。他真的做到了,赛夕诗无法想象,这个此刻正在身边兴高采烈替自己规划着舞台梦想的弟弟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
她只从节目组工作人员口中听到些只言片语。整整一个上午,他都在电视台里上下奔波,找一个又一个工作人员恳求、询问,问到几乎每个工作人员都记住了那张脸,问到甚至有的工作人员以为他的精神有问题……
“哦!对了!”拎着大小包将夕诗姐姐送回新的出租屋,艾司突然想到什么,“等我一下,夕诗姐姐。”将包递给赛夕诗就跑了。
赛夕诗看着新的住所和放在房间里的大小包,她清楚每一件物品的价格,这些加起来,恐怕是他好几个月的全部薪水了吧!艾司,你为什么要对姐姐这么好?你让姐姐无以为报啊。赛夕诗整理了一番新的住处,坐在床沿上,陷入思考。
没多一会儿,艾司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手里拿着几个好像信封一样的东西,敲开门,在门口很郑重地说:“呼……呼……夕诗姐姐,这是……送给你的礼物,祝你……在民艺秀的舞台上,实现你的梦想!”
“艾司,你,你已经给姐姐买了这么多东西,你这是……”
“那不一样的,那是艾司答应过要买的,这是礼物,恩恩说过,答应过人家的事情一定要做到,而礼物,不分贵重,代表的是一个人的心意,请收下。”艾司双手执礼,十分恭敬。
赛夕诗从艾司手里接过那几张信封样的礼物,拿到手里一看:“褪毛贴!”
艾司不好意思地嘿嘿笑着挠头,解释道:“那个,刚才买衣服把钱都花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几块钱了,买不了什么好的礼物,但这是艾司的一片心意,夕诗姐姐不会嫌弃的哦?”
自己这个傻弟弟,就在刚刚,将身上最后几块钱,花得干干净净了,这些一元钱一张的褪毛贴,无疑是赛夕诗收到的,最贵重的一份礼物!
赛夕诗突然情难自已,给了艾司一个紧紧的拥抱。艾司措手不及,只听夕诗姐姐在耳边说:“谢谢你,艾司,你这个弟弟,姐姐认了。如果、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什么困难,不管什么困难,都可以告诉姐姐的。”
“嘿嘿,好啊。”艾司感受到从夕诗姐姐那边传来的心跳、温度和力度,也觉得很开心。
这时候,艾司暂借给赛夕诗的手机响了,是找艾司的。艾司接听了电话之后眉头皱起,将新拿的手机给夕诗姐姐互换了,然后告诉夕诗姐姐,恩恩学校里有点事,自己要赶过去,再次祝夕诗姐姐的梦想早日实现,便道别离开。
赛夕诗没有急着收拾房间,她突然有了灵感,想要创作,她要新谱一曲。
这首曲子,就从与艾司的相识写起,一个人在地铁站默默地拉着小提琴,他就像一只森林里被音乐吸引过来的小鹿,那双澄清的眸子带点迷茫,带点怯意,带着欣赏,带着好奇,就那么突兀地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电话是陈静宜打来的,这位戴眼镜的女博士连续两天约谈艾司,在她的狂轰滥炸,连哄带骗下,艾司到底没能抵挡住,交出了自己的手机号码。
陈静宜在电话里说恩恩在学校里可能会有事发生,问艾司要不要过来,有关恩恩的事情,艾司当然火急火燎地赶了过去。
万圣节晚会是在晚自习之后,陈静宜将艾司悄悄带进学校:“你怎么这么慢。”她当然不会说,你差点就赶不上我们为你准备的节目。
艾司问道:“恩恩怎么了?我打她们手机没人接?”他没钱赶车,一路跑过来。
陈静宜得意地一笑,当然没人接,现在那三个小妞都在舞台上,有人敢用手机才怪:“现在还没事,不过我们得赶快点,待会儿就不好说了。”
陈静宜将艾司带到后台服装室:“快,换衣服。”
艾司眼尖,这不是自己设计的那套服装吗?他问道:“为什么要换衣服啊?”
“你以为那地方谁都能去啊,不换衣服你怎么能看得到你的恩恩。”陈静宜催促。
艾司狐疑地看了陈静宜一眼,却看见陈静宜也拿了一件道具服往身上套,于是半信半疑地跟着穿上了,陈静宜又拿出一个草帽扔给艾司:“戴上。”
“这又是什么呀?”
“你又不是我们学校的同学,会被人认出来的。”
“哦。”
陈静宜抓紧时间,又给艾司上了点妆,让他看起来更黝黑一点,让人不能一眼辨认出来,急匆匆地说:“跟我来。”带着艾司直上二层小木楼。
到处都是做着鬼脸的南瓜灯,墙上还飘着戴白面具的黑布幽灵,路边时不时有鬼怪小精灵绒偶,整个节日气氛非常浓厚。
这次白云社安排的剧目是根据一出著名的喜剧改编而来,为了迎合节日气氛,特意将男主角改成了吸血鬼。
年轻帅气的吸血鬼史提芬(司徒文风饰)被他的父亲吸血鬼伯爵指婚给另一位吸血鬼公主凯瑟琳(冯恩恩饰),但他喜欢上了平民女孩艾琳娜(郑婉儿饰)。同时另一位平民农夫小伙戴蒙也喜欢着艾琳娜,但是艾琳娜已对不知身份的史提芬一见钟情,而吸血鬼公主凯瑟琳却喜欢着农夫小伙戴蒙。
与此同时,暗夜精灵女王(赵雅欣饰)正在和丈夫闹矛盾,夫妻俩因琐事争吵,最后决定打一个赌,看吸血鬼史提芬到底是和凯瑟琳结婚还是跟平民女孩艾琳娜,以此来决定双方谁说得更有道理。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才是真理,暗夜精灵女王和她的丈夫都悄悄地派出了使者,携带着“一见钟情果实”,服下果实的人,会疯狂地爱上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
在得知史提芬即将和另一个美丽的公主凯瑟琳结婚之后,艾琳娜负气出走。史提芬追了出来,通风报信的凯瑟琳和追着艾琳娜出来的戴蒙也都跟在后面,他们却各自先后遭遇到暗夜精灵女王和其丈夫派出的使者,结果粗心的使者弄错了对象,原本也讨厌和史提芬在一起的凯瑟琳公主第一眼看见的是史提芬,而史提芬则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农夫小伙戴蒙,戴蒙则第一眼看到凯瑟琳……美丽而善良的艾琳娜被冷落了。
四个欢喜冤家朝着截然不同的方向上演了一幕幕喜剧。至于剧本为什么会改编成这样的走向,自然得问总编导冯恩恩同学。
学校剧场一角,一名较艾司稍高一点的男同学被两名女生逼到墙角。
“陶学姐,真的不行啊……”男生哀求着,“我会被社长除名的。”
“究竟你是社董还是我是社董?”陶慧颖挑起眼角,妩媚斜睨一下,劝道,“放心吧,这点权利我还是有的。我找的可是专业演员,你连个台词都记不熟,上去也是丢人现眼,我这是救场你懂不?”
男生无奈苦笑,心中暗道:“副社长会打死我的。”
陈静宜将艾司带到舞台旁侧的二楼道具台上。接下来的一幕将是史提芬无情地拒绝了向他苦苦哀求赐予爱情的凯瑟琳,而这一幕恰巧被农夫小伙戴蒙看见,正当他准备义愤填膺地怒斥史提芬时,却被史提芬深情地表白了。
舞台上,灯光下,身着吸血鬼王子服的司徒文风帅气逼人,那棱角分明的脸庞,那挺拔而高高的鼻梁,那深邃且多情的双眼,他的一颦一笑都会引来台下无数痴情的目光关注,微笑起来,就连那两颗道具做的小獠牙,都显得那么迷人。
舞台旁,阴暗处,艾司一眼就认了出来,那不也是自己设计的服装吗?那个家伙又是谁?为什么他穿着我做的衣服?陈静宜读懂艾司心中所想,在一旁诱导道:“就是那个家伙,你的恩恩可对他喜欢得不得了哦,不过他倒是不怎么搭理你的恩恩。你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