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我们与包括斯科特在内的十几个美军,踏上“海龙号”旁的坚硬冰层。雪橇车上堆放着我们的行李和一些我们没有资格知晓装着什么物件的箱子,率先远去了。落在后面的我们,因为初次踩踏到冰面上,有点兴奋,但更多的是紧张,深恐一不小心就掉到冰面之下去。
我们像是一行愚笨的企鹅,在冰面上小心翼翼地行走着。其实走出了几米后,我们就发现目前脚下的冰层很厚,我们身体的重量对于这样厚的冰层来说,还真不算什么。冰的表面因为夏季的到来,失去了最初粗糙的雪陇形状,变得光滑,幸好我们的雪地靴防滑效果还不错,可又总过不了自己内心障碍这一关,总觉得随时会滑倒,便始终举步维艰。
那位穿着黑色长袍我们猜测他可能是当年李鸿章大人身边小太监的家伙,一直和斯科特他们走在前面,小声说着话,时不时又回过头来看我们几眼。他藏在墨镜后的眼神我们无法知悉,但总感觉他不怀好意,这种不怀好意源自什么,我们也无从捕捉。
看起来不远的冰面,我们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与南极冰面接壤的火候鸟岛海滩,竟然没有一丝被水分侵蚀过的痕迹,仿佛有一道鲜明的界线,将冰面与海岛区分开来,一边是顽固的不受任何外界环境改变浸染的干谷,一边是同样顽固的将咫尺之隔的干谷拒之门外的结了冰的海洋。
有三四十个士兵围着先于我们一步抵达的那两台雪橇车,卸下补给与物品。斯科特与他的士兵也加入到了队伍忙碌起来。战斧明显很兴奋,摩拳擦掌,想要大步跑过去和他的战友们打成一片,可他看到我和苏如柳等人在海滩边没人搭理、傻站着的模样后,便也只好停下来和我们守在一起。那一会儿,我反倒期待斯科特回过头来,用他一向让我们生厌的傲慢对我们指手画脚,要我们跟上他们的队伍继续行进。可此时他好像遗忘了我们的存在,领着那些美军径直往远处如同城墙般的山坡走去,反倒是那个穿着黑袍子的家伙,依然时不时回过头来看我们几眼。
“跟上吧。”战斧试探性地建议道,“雷团长应该在前头等着我们,弄不好他还在念叨着呢。”
“那就跟上吧。”苏如柳点了点头,因为我们受到如此冷落,她的表情显得些微尴尬,不像是一贯高傲冷静的她应该有的模样。
不远处几个穿着美军军装的华人士兵突然朝着我们大呼小叫起来,紧接着,五六个头发乱糟糟的红脸汉子冲着我们大步跑了过来,跑在最前面的一个家伙还一边跑一边嘴里大声喊着:“快看是哪一个兔孙子来了?”
我们估摸着跑过来的应该就是战斧的战友吧?可战斧却将脸上戴着的雪地墨镜往上一拉,瞪大圆眼,一脸迷惘地看着对方,嘀咕道:“这都谁啊?”
那几个汉子很快跑到了我们跟前,为首的一个大胡子男人直接一拳砸到了战斧胸膛上:“小兔崽子,几个月不见,看到老子还装不认识了不成?”
战斧这才咧大了嘴跟他们一般大呼小叫起来:“鸣哥,是你啊?你……你怎么变这么个样了?”
“什么样?放你在这鬼地方待两个月,你可能还没我现在这模样好看呢!”被他称呼为鸣哥的应该就是他们之前一直说过的团长雷鸣吧?只见他唯一没有被厚棉服包裹着露在外面的大脑袋上,乱糟糟的头发像是枯草一般,仿佛一扯就会断成两截。一对硕大的护耳保护着他的耳朵,可耳朵下方却不知道为什么挂着一些像是雪冻成的冰霜。他们几个人脸上的皮肤远远望去都像是紫色的,感觉特别瘆人,走到他们跟前,才看仔细,那不过是脸上皮肤下层红血丝正近乎于诡异地浮出在表面,里面流淌的血液似乎时刻酝酿着要冲破皮肤,喷洒到这极寒的世界里。他们还都留着非常浓密的大胡子,簇拥着各自裂得如同干旱田地的嘴唇,张嘴说话时哈出的雾气中,带着一股子非常难闻的奇特口气。
应该就是雷鸣的高大汉子继续笑着望向我们其他几个人,目光在每一个脸上带过。最后他大步走到了童教授跟前,然后“啪”的一个立正,敬了一个军礼,大声说道:“您就是龙骑先生吧?游骑兵上尉军官雷鸣向你问好,希望以后能够与你合作愉快。”
说到这儿,他身后的一个年轻士兵咧嘴笑了,对另外一个士兵小声道:“恁瞅瞅恁瞅瞅,鸣哥严肃起来,场面话也顺得一溜一溜。”
战斧哭笑不得,忙对雷鸣摆手:“鸣哥,这位是童教授,不是龙骑。”说到这儿,他指向我,“这位才是我们这次行动里最关键的人物龙骑龙先生。”
“啊!”雷鸣挠了挠后脑勺,扭过头来对我咧嘴一笑,“你看我,又丢人了是不?龙骑小哥,以后咱多近乎近乎,咱还指望着你给咱中国人争脸来着呢。”
我也笑了,冲他点头示好。之前听苏如柳与战斧说起这个带着军队经历了一系列恐怖事件后,依然能乐观顽强的中国军官时,脑子里成形的他应该是腰杆笔直,眼神中满是坚毅与决绝的,谁知道他不过是一个率性耿直又容易亲近的北方汉子而已,还带有北方人那种鲜明的粗枝大叶的可爱缺点。
这时,战斧又将玄武与晓燕一一介绍给他们认识,苏如柳与雷鸣却是旧识,雷鸣对苏如柳说道:“你啊,漂漂亮亮一个大姑娘,跟着来这什么鬼南极干吗?你瞅瞅我们现在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就是你们过些天后要变成的鬼样子了,我们这些大老爷们长什么样子还无所谓,你们这些爱美的姑娘能不介意?”
“可我觉得雷团你们还挺好看的。”苏如柳温柔地笑着回答道。
雷鸣自己也乐了:“确实也好看,每天起床看到身边这些兔崽子长得越来越像山上的马猴,看多了倒也顺眼了。上次有个毛子医生说了,我们现在这副鬼模样,其实也算是身体对这恶劣天气的一种自然适应。比如毛发长得很快,目的是让咱御寒,又比如每天吃些扯淡的压缩垃圾,可腰上、背上却还能够多上一层脂肪,据说也是因为身体根据外在环境的条件潜移默化地改变。”
“等等!”我将他打断了,望向了苏如柳,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出现在我脑海里:“如果——如果身体能为这恶劣气候而做出改变的话,那长期生活在南极的人类,会不会衍变成长着全身长毛的一种新的人类分支呢?我记得西方有个叫作什么《变化论》的理论,诠释过这种可能性。”
“你说的应该是达尔文的《进化论》吧?”童教授整张脸都差不多躲到了墨镜与口罩后,说话时声音瓮声瓮气,他轻轻咳嗽了一下,“龙骑说的也不无可能。如果——只是如果,如果我们人类曾经有一支分支,被迫需要在这种恶劣的区域生存并繁衍下去,那么,他们就不得不经历一次大自然无情的筛选。首先,身体状况跟不上的会第一时间被淘汰。接着,无法适应这个环境的,又会选择离开。到最后留下来想要征服这里的那群人类,他们的身体就会为了适应这环境,开始慢慢产生一系列的变化。”
苏如柳面色也变了,她接过了童教授的话:“于是,他们身上的脂肪会持续地累积,以至长成保证能够抵御寒冷的体重。毛发日益旺盛,甚至出现返祖的现象。他们的脚掌因为要在冰块与雪陇上行走,便要进化到拥有足够的力量和厚度,这样才不会在迈步时完全依靠腿部的力量导致轻易地滑倒。”
“如柳姐,我怎么听不懂你说的这些是什么意思呢?你难道是想要告诉我们,之前我们看到的那种长着长毛的大家伙,会是人变成的?”阮晓燕笑着开口了,并摘下了口罩,“我还是觉得够悬,他们的手掌我们都看到了的,直接就是一把分岔的利刃,单这一点,就说明它们与我们这些人不一样。”
“正确一点来说,它们并不是没有手掌,只是没有手指而已。”苏如柳正色说道。
雷鸣止住了笑:“你们在讨论的是美国人称呼为Yeti的那些大家伙吗?我也看过照片……”他皱起了眉,好像在思考什么,接着对身后一个士兵说道:“小陕北,把你的右手拿出来给这几位长官瞅瞅。”
“鸣哥,冷哦!”那个叫小陕北的矮个汉子瘪了瘪嘴,“回去再瞅不中?”
“你那烂猪蹄还有什么冷好怕的,要你掏出来就掏出来,难不成鸣哥的话还使不动你了?”旁边一个大块头兵笑骂道。
小陕北也不多说了,冲我们笑了笑,摘下了他右手的手套……
我被他突然间一把摘下手套后举起的手掌吓得一愣,但也第一时间因玄武那孔武有力的胳膊搭在肩膀上而镇静下来。小陕北的右手手掌,很清晰地分成手掌与手指两个板块。这里说的分成两个板块,是包括皮肤颜色与肌肉质地的不同。手掌位置还有一二血色,可五根手指呈现出来的却是我们乡下老家熏制出的那种腊肉的颜色,并且上面的肌肉也缩紧了,指尖的指甲颜色也变得有点深,弯曲的幅度与我们正常人指甲弯曲的幅度大相径庭,就像是五柄锋利的小刀。
见我们都露出惊讶表情,小陕北憨憨一笑:“跟着雷鸣哥,这一百多斤早就随时准备撂下了的,问题是想不到先撂下的是这几根手指。”
雷鸣拍了拍小陕北的肩膀:“我们比你们早两个月到,当时南极还没进入夏季。去年的基础设施只够提供我们最基本的住宿与生活,所以,我们必须在强冷的极寒环境下,做比较苦力的工作。你们也看到了,火候鸟岛位于干谷的范畴,不至于有冰雪的袭击。但想要偶尔开开荤吃上几口鲜嫩的,还是需要到海面或者冰川去。小陕北的这只右手,就是有一次跟着捕猎队出去打猎时,不小心被一只莽撞的海豹把右手的手套扯得掉进了海水里,回来的路上迎着暴风雪走了两个多小时害的。这伙计本来应该把没戴手套的手尽量掖着不受冻,可他死心眼,舍不得那些给弟兄们带回来的猎物,便咬着牙,用裸露的右手,拉着装了鱼的大网走了一路。”说到这儿,雷鸣皱了皱眉,“回到营地时,他的这只手和渔网冻到了一起,整个变成乌黑乌黑的颜色。营地的毛子医生说只能切掉整只手了,但我没答应,完整被我带出来的汉子,总不能缺胳膊少腿地回去,以后也还要找媳妇生娃的,没了一只手,人家女娃家的爹妈怎么看得上?所以,我们装了一盆凉水,让小陕北把手放进去,然后我们七八个人轮流给他搓这只手,想要让他冻僵的手重新活过来。”
小陕北咧嘴笑了:“鸣哥那是瞎整,我觉得直接给我弄点热水烫一下可能会好得快很多。”
“直接用热水,你这手就当场毁掉了。”童教授冲他说道。
“可不是吗!弄盆凉水,手倒是保住了,手掌还勉强能动,但五根手指就全废了。所幸骨头没断还连着,加上干谷这么干燥,这家伙的手指便长成了现在这么个摆设,成了阴干的木乃伊手,完全没了知觉。”雷鸣继续着,“但奇怪的是,他这按理说没有了生命的手指上的指甲,应该也不会再长长了才对。可这一个多月里,他的这指甲疯长,几天不剪,就有快半寸。又特别硬,要泡软了后拿刺刀的刀刃慢慢削才成。”
“雷团长,你说这些,是不是想告诉我们,那些怪物刀刃般的利爪,也有可能是冻僵后的手指上指甲进化而成的?”苏如柳问道。
“我一个粗人,只是说说我的想法罢了,再说咱这里有懂科学的人物,你们都是学过毛子科学的新青年,我瞎吹的那可做不得数。”雷鸣边说着边亲手给那小陕北把手套重新戴上了。
我却陷入了沉思。蒙古文……脱脱将军……异域……Yeti的黄色脸庞……一切的一切,似乎有着某种关联,但这些关联又都需要我们用更多更多的想象才能串联起来,这些想象,又颠覆了我们以往所知悉的科学与常识。
这时,雷鸣朝着远处的“海龙号”望了一眼,接着又扭头朝已经走上了远处丘陵的斯科特等人望了一眼。他将身后的长毛帽子往上一提,包住了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然后对着我们挥了挥手:“行了行了!别在这儿瞎扯了,咱先回营地去吧,免得毛子给咱带来的补给里面的好东西,都被其他兔崽子给分了嚼了。”
“不可能,借他们几个胆他们也不敢啊!”战斧笑了,大步跨到雷鸣身边搭上了对方的肩膀,“他们就不怕咱哥俩踹他们屁股?”
“那倒也是,你这大块头不在,老子还真有点罩不住他们了。如今你来了可好了!”雷鸣哈哈大笑。
海滩前方是左右看不到边际的石山,但都不是很高,如同天公将火候鸟岛据为己有时架设的围墙。雷鸣领着我们登上岩石上人工开凿出来的楼梯,到达山坡顶后,眼前的世界让我们一行人目瞪口呆:平原……如同人工铺设的操场一般,包括地面的白色岩石,也像是被打磨过后一般平整。远处是整片竖立着的浅灰色石碑群,每一块石碑都有两米左右的高度,宽度却各有长短,无序地排列着。几排简陋得如同茅屋一般的房子,空荡荡地耸立在我们脚下平原的中央,里面压根儿就没有人住过的痕迹。
整个区域死一般的寂静,感觉不到一丝生命的痕迹。注视着这种异常冷静与冷漠的景色,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古怪的念头——自己也成了没有生命的个体,幻化成了此地的某一块石碑,矗立在这死寂的世界里。
“斯科特呢?走在我们前面的那些士兵们呢?”最先意识到有点不对劲的是阮晓燕,她对着雷鸣他们几个大声问道。
“进营房了啊!”雷鸣回答道。
“营房?”我反问,“营地在哪里?你不要告诉我那两排如同积木的小房子就是我们栖身的营房?”
雷鸣笑了:“看来,这边的情况美国人对你们根本没有提过什么吧?是的,火候鸟岛上是没有营地的,那几排小房子也只是盖在那里做摆设而已。之前我与美军的理查德将军开玩笑时说过,如果哪天我们放弃这个火候鸟岛,也要在这块空地上生上几把火,烧掉这些木板,让之后来到火候鸟岛寻找我们待过的痕迹的人,误以为这里的一切都已经被我们完完全全地抹掉了。而实际上……”雷鸣的笑容诡异起来,“而实际上火候鸟岛真正的秘密,并不是在地面上,而是在地下,就在这块坚硬平整的石头下面。”
“你的意思是说美国人将兄弟们派过来,就是来修建这个地下军事基地?”战斧瞪大了眼睛问道。
雷鸣摇了摇头:“我不知道美国人对你们说到的东西多不多,对我们,他们反正是什么都不提,成天摆出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两个月前我们抵达火候鸟岛时,这个地下基地就已经存在了,只不过当时下面还非常空荡。”
“是天然的溶洞?”我和苏如柳差不多同时开口问道。
正迈步往山坡下走着的雷鸣回过头来,他的眼神变得有点奇怪:“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们,不是天然的,而是人工的。只是……只是开凿这地下世界的人……”
雷鸣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自顾自地回过头去。
战斧冲他大声说道:“是什么呀!你怎么也跟个娘们儿似的说半截留半截的了?”
雷鸣继续朝下走去,他的声音变得低沉且冷静:“我们只是觉得,开凿这地下世界的,也绝不会是美国人,甚至,也不可能是……可能不是……”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有些事情,凭人类应该是无法做到的——这,就是我们这两百个兄弟在火候鸟岛上生活了两个月后得出的结论。”
“奇奇怪怪地,凭人类无法做到,那难道是天上的神仙来了不成?现在已经是科学的时代了,不应该再谈怪力乱神的东西。雷团长,这一点我希望你能够明白。”童教授很认真地说道。
雷鸣没有理睬他,还是自顾自地往下走:“很多东西,你们自己马上就会看到,看到以后,再发表意见吧。”
他加快了脚步。我们也都意识到他说的事情可能真的有点玄乎,他这么一个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应该不会耍玩那种故作神秘的伎俩。
我们也快步跟上,一起下了那一道如同围墙的丘陵,往那几排木头房子走去。走近后才发现,看似随意分布的木房子,其实是刻意将中间某一个区域团团包围住了,那是一个二三十平方米大的方形空地。一道并没有完全合拢的裂缝,正在这块空地中央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兔崽子,老子还没回来,你们就火急火燎关门,是不是想把老子冻死啊?”雷鸣冲着那道裂缝吼道。
接着里面探出一个和他们一样面色紫红的脸,笑着喊道:“鸣哥你瞅清楚,是在开门,不是关门。刚才那些毛子兵进去后我直接拉了闸关门,接着寻思着鸣哥你还没进来,把闸又给按了上去。”
说话间,那道缝隙裂开到了五米左右的宽度,一道整齐往下延伸的楼梯,出现在我们的视线中。两边墙上有灯泡镶嵌在额外伸出来的火炬形状的石头上,像是簇拥并守护这条通往神秘地下世界的诡异通道的虔诚引路者,一直朝深处延伸。
大伙跟在雷鸣他们身后往下走去。我有点犹豫,作为一个文人,始终没有他们这些军人或者是武师的胆气。到最后,我发现楼梯外只剩下了我和玄武以及童教授三个人,玄武站在我身边望着我,似乎是等着我迈开步子后才能做出他的决定。见我也望向他,他苦笑了一下,轻声说道:“走吧!反正注定了要这么一路走下去的。”
我“嗯”了一声,跟他一起朝下走去。这时,我突然意识到在我们身后还有童教授。
于是,我回头,继而瞪大了双眼……
童教授正在缓缓倒下,却不是正常人摔倒或者眩晕的那种倒下,而是……他好像在融化,从下往上一点点在融化。他直立着的身体在一截一截地变矮,他的身体从腿部开始,血肉正往周遭散开,而他的表情……他瞪大着眼睛,瞳孔缩得很小,眼白好像成了他眸子里的主基调。鼻孔里浓浓的血浆在不断持续地流淌着,经过口腔时,又与口腔里淌出的异常浓的血液汇到了一起,淌到了胸膛上。
我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一脚踩空到后面的台阶上,身体便朝后倒去。一条有力的手臂及时将我一把扶住,紧接着耳边传来战斧低沉的声音:“快把龙骑带下去。”
我被两个快步跨上来的军人左右搀住,往下快步走去。战斧和雷鸣两个人差不多是同时从我身边经过,往外面冲去,雷鸣手里甚至多出了一把有着细长枪管的枪支,而站在楼梯口的玄武也朝着外面童教授倒下的地方大步冲了过去。
被那两个军人往安全位置拉扯的我,视线中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外面那片光秃秃的区域里,童教授的整个身体彻底融入了地上那摊被血肉沾湿的衣物里,他头颅上的肌肤彻底消没了之后,泛白的头骨往楼梯位置滚了过来,一柄圆锥形的金属物件赫然插在后脑勺上。
我还看到……不远处的某一栋木房子上面,一个全身雪白的人影侧身站着,手里举着一柄弩箭,一支泛着幽蓝色光泽的圆锥形箭翎,正朝我们这边激射过来……
玄武、战斧和雷鸣以及另外几个中国军人都已经跨出了地下,同时,那道裂缝般的石门再次轰鸣起来。被搀扶着往后快步退去的我,发现阮晓燕也紧皱着眉,两把锋利的尖刺握在了手上,拦到了我的身前……
石门终于合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