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夜 丝铺惊春:第二话

第二日一大早,张秀才于蒙睡之际就听见柳城一片吵吵嚷嚷。他披上褂子推开门,只见广家的人来来去去,几欲颠翻整座柳城,乍问之下才知是广公子不见了。

按理说他常常光顾花柳巷,不像是会一夜未归全家就这么紧张,问题在于他昨日应允了娘亲一大早陪她去庙里酬神,家人自以为他还在温柔乡沉睡,叫人唤了去,可是走遍整条妓街都没见得人影。

张秀才脑门一阵发冷。昨日清晨在丝铺,广公子是只身一人前往的,在场的只有三人。莫非是……

他不敢多想,利索地跨上鞋子往丝铺赶去。慌慌张张到了丝铺门口,看见欢娘在铺子里忙里忙外的,面上并无什么异样,依旧笑容暖暖,能融化冰雪,瞬时心里一阵触动。

欢娘见张秀才来了把他招呼进来:“张先生,昨儿你还没帮我品评拙作呢。”

张秀才一时口干:“我……广公子他……”

欢娘仿佛能猜到他心里想什么似的:“昨夜里他并未造访,我早早就收了铺子,对过里金兴茶馆的姚掌柜还跟我打招呼来着。”

张秀才心里盘算着:就算收了铺子,广公子照样也可以从后门进入啊。

欢娘淡淡笑笑:“昨儿我还邀了几个新相识的姊妹打马吊。喏,那个红衣的,邢太太,昨儿她也在。”话音刚落,邢太太便转过身:“还说呢,昨儿让你一把红透了天了都,把我的银子都赚了去,牌艺这么精湛还开什么铺子赚这个小钱干吗。”

张秀才顿时被堵得张口结舌,再不多问,安安生生坐下来,老实说,他觉得这位邢太太霎时面生。正想着,欢娘已拿出一沓子纸张放到他面前,他看过去,字体娟秀无骨,虽轻飘飘的,但不乏一股子媚劲儿,字如其人。心里顿时乌云四散,词的构造虽然简单,但很有生活情趣,看着看着也不觉笑出来。

欢娘眼睛斜斜地看过去,媚笑一抹,竟有无限隐藏的阴郁。

日子久了,一来二往,张秀才倒也不认生了,时常来铺子里与欢娘交流文稿,顺便帮衬一下,有人俏皮地打着玩笑也不恼怒,只觉心里美滋滋的。欢娘一直以来也无什么越矩的行为,并不主动招惹男人家,与张秀才之间也是彬彬有礼。只是柳城愈渐不太平起来,三番五次少了人口,均是富家的纨绔子弟。此时的张生对欢娘是深信不疑,确信欢娘并不是那种力道大得足可以拗过那些大男人的恶人。

这日,与张秀才长相交往的一个富家子刘成来到庙里(说是长相交往,是因为这个饭桶并不怎么识文,给先生交上的作业大半都是找张秀才代笔完成),他一股脑窜进张秀才的屋子,兴高采烈地放下一罐酒:“来来来,张兄,陪我喝几盅。”说着从层盒里取出几样吃食。

张秀才坐下:“什么大喜事儿,刘兄这么有兴致?”

刘成哈哈干笑两声,随之低下头凑过来:“秘密……哈哈。不过,你得代我写封情诗。来来来,不多说什么,小弟先干为敬。”说着一饮而尽,还咂咂嘴,一副幻想的样子。

两人喝着喝着就晚了,刘成半醉半醒地走出庙门,推推搡搡地让开张生:“不用……送……我还……有事未成……不不不急着回去。”

张生看他拒绝也不多说什么,只好把撰好的情诗塞进他口袋,嘱咐了他路上小心。

第二日,张秀才整理一番,又应邀赶去丝铺。

欢娘一如往日模样,云髻盘绕笑吟吟地迎在门口,颇有风韵。两人刚刚坐稳,外面咣咣的,锣鼓震天,欢娘探出去一问,转身回来道是刘家大公子刘成也不见了。

官府的人已经恼了怒,接连这么多件失踪案搞得县官头都大了。上面怪罪下来,个个吃不了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