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春水,光年流转。乍春的柳城有着冬未消的清冷,还有着春降至的酥暖。
初来乍到的欢娘开了一间丝绸铺子。铺子里一匹匹绸缎相映生辉,同时还映衬着欢娘如丝缕般光耀的面庞。
说起这欢娘,倒是个谜。某天不声不响地拎着个小包袱来到柳城,后面跟着压压的一片人拖着车子,盘下一间久置不用的偏僻铺子,叮叮咣咣煞有介事地装修起来。
欢娘自己就住在铺子后面的小屋内。从来也没人见过这样的美人胚子,羊脂玉一般的肤质,杏眼狭长,飞鬓入眉,葱桶鼻宝石嘴。纤手小脚,水蛇腰,发髻一团团紧簇,缠缠绕绕的总是一丝不苟地扣在脑后。
尽管店面在偏僻的街道,装修的时候倒是围过来了很多人,尽来观详。欢娘不做言语,却总挂着一湾浅浅的笑在嘴角,看见小孩子就发糖吃。轻轻摸着他们的脑壳。
店铺装修好了也不见有什么大的开张架势,只是挂了个小红旗在铺眉子上,店匾一字记之曰“丝”。却还是引来了很多顾客竞相购买,男者居多,挑挑拣拣比比画画,最后眼角都落在如妖似灵的欢娘身上。
有时候,一个个老婆来逮人,男人们畏畏缩缩站在女人后面,似怒不敢言,结果,渐渐地这女人们也都迷上了这间铺子,闲话唠嗑,欢娘都不敷衍,温软的语中带锐,甜蜜蜜的不卑不亢。
尤为绝的是欢娘配衣的眼光,偌大的柳城,没有一个女人比得过欢娘有这样独到的见解,女人们往往是在店里欢笑,出门后却禁不住嘴里闲闲碎碎,颇是一番嫉妒。
这样的女子搁谁眼里不令人艳羡。
常年栖身在庙中的孤儿张秀才没那么多钱买那些丝绸,却也喜欢在附近溜达。
他经常是远远地看一眼,欢喜一整天。之所以叫做秀才不是因为他真的考上过秀才,只是从小受僧人教化识些诗书,又写得一手好字,平日里给大家写写信笺得些赏钱,打打牙祭,倒也不缺吃少花,不过终究一副穷酸相。
众人给他讽刺逗乐才叫上了秀才之名。他也不恼,受之若然。日日游荡在丝铺门口犹犹豫豫,又苦于没有合理的借口上前去打个招呼。
这一切,欢娘都看在眼里,只是抿嘴暗笑,这眉清目秀的傻男儿真是个痴才。
这日,张秀才刚梳洗停当,连饭都不曾吃一口就又来了丝铺门前假装晃荡,被正在开门的欢娘一语叫住:“张先生,进来坐坐。”
张秀才愣了一下,又惊又喜又无言,憋了半天:“受不起受不起,哪有先生的头衔。不好叨扰吧,不便耽误欢娘你做生意。”
欢娘莞尔:“不耽误,这大清早的,没什么人,不妨事,你只管进来。对了,我昨晚闲着无聊作了首小词,您学问大,给看看。”
张秀才的喉头咕咚咽了口唾沫,只好不再客气,拈起褂子跨了进去。屁股还没坐稳,只听外面噼噼啪啪一阵翻响,欢娘眉头一蹙,霎时色相冰冷,张秀才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冷战。
却原来是那个常来丝铺的广员外之子广裘。此时他钻进店铺,正倒腾着一匹匹绸布嘴里啧啧作响:“啧啧,这料子,嘿嘿,欢娘,在下又来叨扰了。其实要我说,这一屋的料子都不如欢娘的脸光艳啊。”说着就上了一只手。
欢娘啪地打掉他直戳至胸前的脏手:“广公子啊,这青天大白日的怎么就泛起酒意了。昨晚没喝够?不嫌弃今晚我收了工来小店,我这儿还有好酒。”
要说这广裘并没喝酒,但是听欢娘一言倒是当做了赤裸裸的勾引。被晾在一旁的张秀才,脸涨得通红,心里泛起一阵阵恶心,最不想就是欢娘竟也如此风尘。低声道了声告辞就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