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五年前父母意外身亡,她继承了一大笔遗产之后就没有再出去上班了。
她在喧闹的市中心租了一个一居室的套间,窝在屋子里开网店卖些女饰服装什么的。这处房子价格不菲,她坚持租下这里是因为那里的浴室。
这个浴室除了一面是窗户以外,其他的三面都是整面镜壁。就连浴室的门都是内侧镜面结构。
她喜欢洗澡之前光着身子站在浴室里梳头发。看得到很多个自己在动作。有时候她还会哼一两首脑袋里忽然闪现的歌曲,断断续续的声音在镜壁见来回跳动,弹来弹去,喉咙里隐隐发痒,也可以想象成很多个自己在骚动。睡之前来这里道句晚安,心存熨帖。这样,一个孤单的人,不太寂寞。
隔壁栋有个男人。
是的。
不止一次站在镜前对自己说晚安的时候,她都在镜子里看见反射而来的窗面上映着一个深夜还在做运动的男人。他一成不变地举着哑铃,臂膀厚实。
顿时一个人的寂寞变成她眼里二人的狂欢。
那淡淡的身影有时候随着风的荡漾晃动。渐渐地,这样的偷看成为一种习惯。这样的“相见”成为一种执迷。
有时候男人会站在窗口抽烟,寂寞的手指抖搂一些烟灰,看不清的眉头,是不是会聚集着一些浪荡。她想象。
总之。她爱上了这样一个映像。和自己一样孤独,形单影只的男人。
于是她嘴里的晚安变成一种分享。分享给听不见的耳朵。
她也想过故意走近窗口,或许该穿件低胸的吊带,又或者什么都不穿,裸露的锁骨虽算不上勾魂,但也许够得上诱惑吧。
那个女人出现在自己镜子里的时候,她正在梳头。梳齿就那么硬生生卡在头发里,她用力拔出来的时候断掉了。还有几许带着发囊的头发。
女人穿了一件低胸的吊带。而他正低头深吻,手从女人硕大的领口直接深入。
耻辱的三人会面。三人不成诗。成的是更深一层的寂寞。
刺啦一声拉上了窗帘。她看见落寞的自己,又孤单是一个人了,周围氤氲的除了愈多的水汽之外,还有氤氲着的感伤。这种感觉就像是一面映衬美的镜子突然碎了,碎片里都是扭曲的恐慌和失望。
她忍不住又偷看了几个夜晚,女人的笑靥渐渐成了她的梦魇。
这天她出门去给一个客户送被投中的吊坠。
阳光下她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那个女人远远跑过来的时候她还在发愣。
原来是和他一起的那个女人。
女人的脸是那种软软的甜,笑靥里暗藏骚气,她惊讶之余深深暗妒和羡慕。这样的尤物的确让人动心。
接过女人递来的钱她张了张嘴:“我那儿有刚到的手工发卡,镶施华洛世奇水晶。海豚环状接吻造型。”
女人果然停了下来:“欸?有照片吗?”
她笑笑:“晚上上网,我发给你。”
吧吧吧!屏幕上闪出一行字:“好漂亮啊,亲,我订一个。”
她呷了一口咖啡单手慢悠悠地敲着键盘:“好。没问题。嗯,我这里就有现货,你明儿取货?”
女人兴奋地亲了一口男人的脸,回过头击着键盘:“嗯嗯嗯,跟今天一样的时间地点。”
“不见不散。”
“嗯嗯,不见不散。”见了就散,散的是女人和他。她诡笑。
那个单纯的女人开始大把大把地掉头发。怎么用防脱发的洗发水还是不停地掉发?渐渐地露了头皮。红肿裸露的头皮,结着疮疤,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头发慢慢少得连戴上的发卡都会滑下。可是女人还是坚持着,硬是把发卡别上去,别不上去就多加上一个小发卡固定。因为过往的日子里他总说:“看见这个发卡我就想深吻你。”
直至头发都掉光,病入膏肓弥留之际女人都还握着那枚闪闪发亮的发卡。
捧着骨灰的时候他把发卡轻轻放了进去。或许这样,女人不会太孤单。
今天,梳完头她特意走到窗边。只穿了一件低胸吊带。
脸上是甜软软的笑。魅惑里带一点点骚。
他站在隔壁栋的窗口里,眼光定格在她头上的那枚闪亮亮的发卡上,愣了愣,随后放下手里的哑铃,招了招手。
她微微浅笑。所有的镜子里都反射着充满爱欲的身体。借女人反射出去的爱意,谁又想得到背后曾经裹挟着阴谋。
仇慕名看看邱暧暧头上的骷髅头发卡:“这种东西,以后少戴。没准上面有什么东西。”
邱暧暧咯咯笑:“你以为谁会来跟我抢你吗?我的东西,就算我不要了别人也别想要。”
“看看。这还没有人来抢呢,你已经有了这种心态。真说不清你和故事里那个恶女人有什么区别。或许,女人大致如此,不,应该说所有的人都如此,带着一种孩童的幼稚心态,别人的东西总是好的,定是要抢过来,哪怕随后被抛在身后散在风里。”
邱暧暧一拳砸过去:“你才幼稚。”
仇慕名沉默,过了许久才缓缓道出一句:“是,我是幼稚,幼稚得让你看不清楚我。”
邱暧暧没听懂这句话。
按理说,越幼稚的应该越简单。可是邱暧暧是,仇慕名不是。他只是戴了一张伪幼稚的面具,如天赐神童降临她的身边,带来一个又一个故事,带来一阵又一阵欢愉。
然而,也带来一个又一个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