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本届春高,东京赛区有三个名额。这场四分之一决赛过后,还有半决赛和决赛等着。剩下那两场比赛只要赢一场就可以晋级全国大赛,然而眼前的这场比赛却是不折不扣的单行线,无论如何也不能输。
竹冈静和灰羽艾丽莎快步走回观众席时,山本茜已经开始带领应援团喊号子了。两人一路穿过震耳欲聋的声浪,跑到了观众席的最前方,那熟悉的空旷感又扑面而来,连带着融进空气中的紧张感和肾上腺素。
下面的球场上,音驹的队员们正在热身。教练抛球,孤爪研磨抬手二传,其他队员依次扣球。砰砰砰的击球声和砸地声仿佛是战鼓鼓点,令人头晕目眩。
竹冈静深呼吸,一次又一次,这才勉强压下了心中的汹涌澎湃。
“勇往直前是音驹!势不可挡是音驹!……”
热身结束,双方队员小跑到场边集合。球场边架起了长枪般的摄影机,裁判在球网边的架子上就位,下方的软护栏边聚集起窃窃私语旁观的人群。
“第一场比赛开始了吗?”
“正要开始呢。”
“是哪两个学校啊?”
……
双方队员在底线处整齐地站成一列,彼此眼中都闪着不服输的战意,仿佛下一秒就可以冲过球网正面对抗。
然而,尖锐的哨音一响,他们却规规矩矩地向对手低下头去,深深地鞠了一躬:
“——请多指教!”
好战的本性有所克制,是少年独有的魅力。而二十余位血气方刚的少年同时大声喊话,却又迸发出不容置疑的年轻的锐气。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心脏要跳出来了……”
竹冈静捂着胸口,喃喃道。
“这就是荷尔蒙的共鸣啊!”
灰羽艾丽莎对她点点头,一副“我懂你”的表情。
看着自信满满的灰羽艾丽莎和一脸茫然的竹冈静,山本茜有些无力:“艾丽莎姐又开始说奇奇怪怪的话了……”
场上,音驹众人手搭着手围成一圈,黑尾铁朗郑重地说出那例行独特的口号:“我们是血液。……”
手心手背传来的队友的温度,孤爪研磨的感官无限趋于平静。体育馆内的噪音像是渐渐平息的波纹,不知不觉失了踪影,唯有黑尾铁朗的声音如水落石出般越来越清晰。
“要永不停息地流动,输送氧气,”主将的声音沉稳但有力,“确保「大脑」正常运转!”
猫又教练在一旁笑吟吟地望着他们。
“哦!——”
队友们的喊声震耳欲聋。
身为大脑的孤爪研磨打比赛时像机器,没有一点多余的感情,永远冷静地分析并指示。
但是这次上场前,他的猫瞳朝观众席上一瞥,跟黑色高马尾的女生对视了一眼,并轻轻点头。
“不需要紧张的。因为,大家都很强。”
仿佛有心灵感应一般,刚才孤爪研磨在休息区说过的这句话在她心中响起。
“真是的……要比赛的明明不是我。”
竹冈静轻轻把下巴搁在栏杆上,冰凉的触感让她稍稍平静了一些。
哨声响起,比赛正式开始,由孤爪研磨发球。对方的六个人已经严阵以待,而孤爪研磨丝毫没有畏惧之色,他拍了两下球找到手感,踩着发球的哨声抬手击球。排球在空中划过一道平滑的抛物线,落向对方的场地。
6号队员下意识伸手去接,排球高高飞起。接得很漂亮,但6号却嘁了一声。
“孤爪前辈牵制住了对方的二传!”
山本茜及时解说,圆溜溜的大眼睛紧盯着球场上的一切变动。
竹冈静说到底不是排球比赛的常客,虽然还隐约记得一些规则,但对战术一窍不通。而且由于没有提前了解过对手,她一下子看不出对方每个人打什么位置。
于是此刻,她默默记下了6号的二传手身份,脑中建立了战术网络的第一个结点。
球被接起后,1号队员临时担任二传,将球传给了前排的8号。
8号摩拳擦掌跃起扣球,结果被黑尾铁朗直接拦死。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球从自己面前落回自家场地,落地时徒劳地骂了一声“可恶”。
音驹应援团爆发出了今日的第一声欢呼,强大的声浪席卷而来。灰羽艾丽莎和山本茜兴奋地鼓掌,大声喊道“拦得好”。
“反应好快!”竹冈静赞叹道。
“啊,我知道!这就是read block,也就是根据对手的动向进行拦网!”灰羽艾丽莎竖起一根手指,颇为认真地解释道。
“read block……”竹冈静在心里默念一遍,视线重新回到了赛场上。
孤爪研磨第二次发球,依然直指对面的二传。然而这次对方没有中计。1号队员快速跨出两步,替6号接起了这一球。
“拜托了!”
“接得好——”6号将球传到网的另一端,守在那里的7号副攻手起跳扣球。由于传球距离较远,这一球拦得有些勉强,球碰触到指尖后向音驹场地后方飞去。
是拦网出界吗?
……不一定。
那旋转的排球仍在空中,但从观众席的视角很容易看出来:这一球很可能会落在底线上,十有八九是讨厌的压线球。
不过,在目前的情况下,是不是拦网出界都不重要了。一旦one touch形成,只要球不是落回对方场地,都算对方得分。因而这一球必须要接起来,不需要纠结出不出界。
而守在那个角落的是孤爪研磨。
“诶?”
就如同方才那样,此刻音驹的二传也被迫完成了一传,就好像情景重现一般。
“这是巧合吧?”
山本茜很不爽地低声嘀咕。
山本猛虎下手垫出二传,球飞向灰羽列夫:“列夫!”
“交给我吧!”
小狮子信心满满地高高跃起,抬手作出扣球的动作。
竹冈静余光瞥见孤爪研磨别过了头,就仿佛刚看见灰羽列夫扣球姿势就知道了结果一样。
不会吧……
果不其然,这一球扣空了,球落在了自家场地。
……
灰羽艾丽莎捂住脸没眼看,而山本茜手忙脚乱地安慰道“是哥哥的二传没传好啦”。
现在的比分是一比一。
“二传……在排球比赛中占有很重要的地位,是吗?”
对手轮转后,竹冈静轻声问道。
“是的。尤其是对于我们音驹来说,二传就是心脏、脊柱、大脑!”
山本茜严肃地回答了中二的标准答案。
竹冈静一愣:“这个形容是?”
“每次比赛开始前,黑尾前辈都会这样说呀。”
“不对不对,比赛开始前只会说‘大脑’,”灰羽艾丽莎严谨地纠正道,“一般来说这么全面的形容是用来威慑外校的,因为外人常常会低估研磨君的实力。”
“只会说‘大脑’指的是?”
灰羽艾丽莎清清嗓子,捧读道:“我们是血液,要永不停息地流动,输送氧气,确保大脑正常运转!”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超帅的!”
听着这些台词,竹冈静突然有些自惭形秽。她很重视游戏台词,小时候写过好几本中二笔记,那些笔记现在偶尔还是她的灵感来源,但是……
这种传教口号连她都写不出来啊!
怪不得……怪不得上次合宿的时候,孤爪研磨说过一句莫名其妙的“练习赛唯一的好处就是不用喊口号”,竹冈静细问的时候他又不肯解释。
这帮热血少年真的没意识到口号很中二吗……
不对不对,快停下!她一个外人不能擅自评价别人的团魂,这太不尊重排球社的大家了!
竹冈静努力压下吐槽的欲望,让思维回到正轨,继续接着刚才的思路分析道:“那么,假如大脑被牵制住,血液就没法流动了吧。”
“啊?”
对手的发球继续指向孤爪研磨。这次孤爪研磨没有去接,而是旁边的福永招平一个鱼跃完成了一传。
看来牵制二传是很常见的一种战术,不然也不会开局到现在一直围绕这一点展开进攻。
但是,如何牵制也是个问题。
排球被接起时,福永招平还趴在孤爪研磨面前没有站起来。
由于是被朝着球网的右手接起来的,那球朝偏网的斜上方飞去。对于孤爪研磨来说,除非从队友身上跨过去,否则上手二传是不可能的了。
全场无数双眼睛盯着那颗球。从竹冈静的角度,可以从侧面看清球的轨迹,那道抛物线正令人不安地延伸着。
……或者说,就连下手二传也很勉强。
孤爪研磨伸手去接,堪堪用指尖完成了二传。
这一球的轨迹已经不能重扣,山本猛虎只能将球垫回对方场地。
“机——会——球——”
对方啦啦队拖长了声音喊道。
8号副攻手直接起跳扣球,随着一道意想不到的落地声,对方的分数跃至2分。
“可恶!!”山本茜咬牙切齿。
刚才那一球如果处理不当,福永同学大概会受伤吧。
竹冈静默不作声,暗自心惊。
“别在意,下一球拿回来!”
“是——”
音驹的大家正互相加油鼓劲,遥遥看去,唯有孤爪研磨没有参与其中。他琥珀色的双眼不带感情地望着对方场地,如同扫描仪一般在那六个拥抱庆祝的对手间一一扫过。
这个眼神让竹冈静想起暑假的某天。她写程序写累了,就坐在孤爪研磨身边旁观他打游戏。BOSS的攻击令人眼花缭乱,而孤爪研磨只是操纵着自己的角色躲闪,自己血量已经掉到了百分之七十,而BOSS还是满血。
她没有出声打扰,但孤爪研磨仿佛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般,淡淡解释道:“我对这个BOSS一无所知,还是先摸清他的路数比较好。没必要一上来就浪费蓝条。”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是人尽皆知的获胜法门。但是真正能做到不纠结眼前蝇头小利、静心调查对手的人却很少见。
打游戏的时候,孤爪研磨也会露出那样不带感情的眼神。
比赛又进行了几局,对方已经用同样的战术把分差拉大到了五分。
“哎呀哎呀,这可真是……”
灰羽艾丽莎皱起眉头,美丽的脸上露出担忧之色。
“开始紧张了……”山本茜不安道。
“没关系的。”竹冈静望着球场沉声道,“大家都很强。”
音驹的大家,没有一个人唉声叹气,依然用赛前那样战意满满的眼神盯着对手。
在他们之中,孤爪研磨神情淡然,仿佛这不是必赢不可的比赛,而是一场普普通通的游戏。
孤爪研磨对队友们抱有绝对的信任,队友们又何尝不是无条件地信任他呢?
灰羽艾丽莎和山本茜愣愣地看着淡定的竹冈静,半晌才道:“研磨的朋友,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当的啊……”
山本猛虎用重扣赢下一分,应援队立刻高呼“扣得好”“再来一球”,气氛制高点终于向音驹这边有所偏移。
“好!!!”山本茜和场上的音驹队员们同步欢呼,球性恋女孩的情绪很容易就被调动了起来。
“那么接下来……”
竹冈静望着下方的场地,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同之处。得到发球权的队伍进行轮转,队员们庆祝后各自就位,依旧气势汹汹。
现在,孤爪研磨到前排了。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是排球小白,对排球的了解仅来源于小排球,如果有描写不妥之处请见谅!(如果能让大家燃起来就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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