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明威快速评估了眼前的形势。他用西班牙语高声问玛利亚:“你去哪儿了?我们一直都在找你!”说罢,他又上前一步,从目瞪口呆的警察手中把挣扎不已的姑娘拉了过来。
这两个家伙不是古巴国家警察,甚至不属于哈瓦那警署。他们身上穿着脏兮兮的省级警察制服,其中一人没戴警帽,油乎乎的头发一直垂到右眼皮上。两个警察看上去都像是刚刚被美洲豹撕咬过似的。个子较高、年龄较大的警察用手整了整皱巴巴的制服,然后用西班牙语说道:“海明威先生,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来贵府打扰。可是……”
“这是你们的职责所在。”海明威答道,“我们刚才一直在用晚餐。进来吧,二位请进吧。”
两名警察走进门厅——他们一直在盯着那年轻的娼妓,像是想要重新把她抓住似的。然而此刻海明威已经用他的右胳膊揽住了玛利亚的左臂,他那只大手紧紧搂着姑娘的纤纤细腰,就像是揽着一匹受惊的小马。玛利亚的头发凌乱,脑袋低垂,抽泣之声依然不绝于耳。
“海明威先生。”老警察又开腔了,“这女子……她说她叫西莉亚。在圣弗朗西斯科德博拉区,有人举报了她,她似乎整晚都在那里游逛。后来,我们发现她居然在桑切兹女士家的一座畜棚里睡着了。”
海明威笑望着两名警察,但他的语气明显强硬起来:“警官大人,在别人家的畜棚睡着了犯法吗?”
老警察摇摇头。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还顶着警帽,便将它摘掉,塞到了腋下。尽管海明威是个美国佬,但他依然是一位大人物,一位著名作家,并且熟识哈瓦那城中诸多名流显贵和古巴政府上层人物。
“不,不,先生……我的意思是,她这属于是非法闯入罪……不过,我们逮捕她还因为国家警察方面要求我们配合调查一个人。哈瓦那城中有个名叫玛利亚的‘卖春女’正因为涉嫌谋杀而被通缉……”为了尽量避免冲突,老警察没有用“妓女”这个词,而是用“卖春女”代替,“而这位女子,她说她是在这里为海明威先生您工作的……”
“她就是在我这儿工作的,”海明威一边低声说着,一边冲两名警官咧嘴一笑,“她已经在这里工作了几个月了……其实这么说也有点夸大其词。她的母亲说她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女仆,可迄今为止这姑娘一直都因为想家而闷闷不乐。”说到这里,他看了看搂在怀中的娼妓,“西莉亚,你又想跑回家去吗?”
玛利亚的头依然低垂着。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默默抽泣着。
海明威爱怜地拍了拍她的头:“啊,呃……二位警官,如今找个好帮佣怪不容易的。谢谢你们啊,警官大人,谢谢你们把她送还给我。不知二位是否赏光在我这儿喝上一杯?”
两名警察面面相觑,很明显是感觉到自己已经失去了对事态的控制。“我想……”老警察说道,“我的意思是,海明威先生,我们应该把这姑娘带回哈瓦那城区。国家警察方面的协查令上说——”
“没必要。”说着,海明威朝房门方向走了几步,“就算你们把她从这儿带走,天亮之前也还是得找人把她送回来。二位警官,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真的不想喝一杯吗?”
“不了,不了,谢谢您,海明威先生。”老警察把帽子重新扣到脑袋上。两名警察就这么被海明威的“逐客令”赶到了门口的台阶上。
“那么有机会的话,来参加我这儿周末的烧烤派对吧。”海明威慷慨地邀请道,“梅诺卡市长这周日也会来的,请二位警官务必赏光啊!”
“一定,一定。谢谢您的邀请。”说着,两名警察沿着车道向山庄大门走去。
海明威站在台阶上向他们挥手道别——他挥动着左手,因为右手依然揽着玛利亚的纤腰。警察们那老掉牙的汽车刚刚驶出山庄,海明威便将玛利亚推到了我所站的方位。
“你,”他柔声对玛利亚说道,“到新厨房去,在那儿好好坐着,等到我们叫你为止。”
玛利亚点了点头,一声不吭地径直去了。
“马尔多纳多听到消息肯定会到这儿来的,”我说道,“到这儿来查明真相。”
海明威耸了耸他那宽阔的双肩:“那我就只能开枪把他毙了,”他说道,“我都等得不耐烦了。”尽管我对他说的是英文,可他却一直在用西班牙语讲话。
我在旧厨房里翻开了科勒的密码本。除了玛利亚,这房子里再没有任何旁人了。旧厨房与其他房间隔着厚重的墙壁和房门,她是听不到我和海明威在干什么的。
我在密码本上做了笔记,但我尚未完全填写科勒留下的那些表格。我在第一个表格上方写下了“BRAZILIANS”(巴西人)这个词,然后涂黑了相应的空格。
“你是如何找到这个关键词的?”海明威问道,“还有,你怎么知道该涂黑那些空格?”
“关键词就是《地缘政治学》第119页的第一个词。”
“你怎么知道是哪一页的?”
“这封电报开头提到了‘第9页’,而它的发送日期是4月29日。”我说道,“4月20日是他们的基准日期。”
“为什么?”
“这一点并不重要,”我说道,“4月20日相当于‘零点’。那是一年中的第110天。所以‘第9页’实际上是第119页。那一页上的第一个词,就是‘BRAZILIANS’。”
“好吧,”海明威说道,“那这些涂黑的空格又是什么意思?”
“根据关键词‘BRAZILIANS’,他们为数字做了定义。”我说道,“关键词的第一个字母是‘B’,也就是字母表中的第二个字母。所以我涂黑了第二个空格。就此而言,德国人是在用简单的字母排列来指代数字……‘K’代表‘0’,而X则被当成‘空白’来使用。电报开头的一组密码是‘x-k-k-i-x’……翻译过来就是‘第009页’……从‘零点’也即4月20日开始数,得到的结果便是第119页。”
海明威点点头。
“‘BRAZILIANS’这个词的第二个字母。”我继续解释道,“也就是R,如果抛开代表‘0’的‘K’不算,在字母表中排第十七位。所以我从刚才被涂黑的空格开始数起,找到了第二个应该涂黑的空格。接下来的第三个字母‘A’在字母表中排第一,所以——”
“我明白了,”海明威不耐烦地说道,“那么这密码都说了些啥?”
我把科勒的密码本摊开:“首先除去一开头的两组总共十个字母,因为它们都是毫无意义的空白信息。然后除去代表页码的‘x-k-k-i-x’, 4月29日这封电文的真实内容从这里开始——”我用手指着密码本上的表格。
h-r-l-s-l/r-i-a-l-u/i-v-g-a-m/v-e-e-l-b/e-r-s-e-d/c-a-fr-d/d-l-r-t-e/m-l-e-o-e/w-d-a-s-e/o-x-x-x-x
“我还是看不明白啊!”海明威说道,“啊……”顺着我铅笔所指的方向,他认真打量着密码本上的字母,“它们是垂直排列的吧。”
“没错,”我说道,“一共五列。”
我飞快地将表格的剩余部分填好。
“我来看看。”海明威说道。
他将表格里破解好的电报内容读了出来——当然,声音压得很低:“温伯托到了,信息已经发出,一切顺利。阿尔弗雷多。”
“谁是阿尔弗雷多?”他抬头看着我问道。
“某无线电操作员的代号。”我说道。阿尔布雷希特·古斯塔夫·英格尔斯,里约热内卢“玻利瓦尔”发射台原负责人,现在正蹲大狱呢。
“你觉得这会是科勒的代号吗?”海明威那激动的样子看上去就像是个孩子。
“有可能吧。”我说道,“不过也有可能是某个潜伏在陆地上的家伙。”
海明威点点头,又开始研究起密码本来。他捧着密码本的样子如此虔诚,仿佛他就是汤姆·索亚,而他手中的本子是一幅藏宝图。“那依你看,温伯托又是谁呢?”
我耸耸肩。其实我已经从德尔加多上次带来的档案中读到了相关记录。“温伯托”是德国军事谍报局给赫伯特·冯·海尔编制的代号。此人四十一岁,是一名巴西人,生于桑托斯,在德国求学期间受训成为英格尔斯的助手。“温伯托”一直在英格尔斯和西奥多·施莱格尔之间充当联络人。施莱格尔出发去执行“维京基金会探险计划”两天之后,赫伯特·冯·海尔遭到逮捕。
“还有别的内容吗?”海明威兴奋地问道,“密码本里的其他内容破解了吗?”
旁边一页上布满了科勒密密麻麻的笔迹。
“好吧,”我说道,“接下来这封电报对应第78页。”
“还是《地缘政治学》?”
“不,是那本《德国文学选》的第78页,这封电报的前缀对应那一页书的前二十六个字母。”说着,我将书上的内容摘抄下来——“it took years for him to realize”。
“哎,你等等,”海明威说道,“这不是英文吗?”
“没错,”我说道,“但原文是德语。所以在编码译码之前,先得把它翻译出来。这是他们的小把戏。”
“真是够狡猾的。”海明威嘟囔道。
我忍不住一笑。这只是德国人使用的最简单的密码而已,大多数用于他们认为对手监控不力的地区。
“没错。”我说道,“在这里他们使用了另外一种密码。我想着大概是5月7日那天,科勒在风大浪急的海况下发出的密电。《德国文学选》第78页的前二十六个字母组成了密钥,而科勒用数字替换了每一个字母……‘a’换成了1,‘e’换成了2,‘f’换成了3……”
“你等一下……”海明威说道,“这到底是……哦,我明白了。‘it took years for him to realize’这句话里没有‘b’‘c’和‘d’。”
“非常正确,”我说道,“所以这句话用数字表示就成了5-12-12-9-9-6-13-2-1-10-11-3-9-10-4-5-8-12-9-10-2-1-7-5-14-2。”
“嗯。”
“接下来就需要一点技巧了。”我说道,“科勒依然把字母分成五个一组,但并非是从第一列开始垂直排列的。第一组是以第一个‘a’打头的。比如说‘year’里的‘a’。”
我在旁边一页科勒潦草的字迹间点划着——这一页上记录了第二封电报的全部内容:
o-t-o-d-o/v-y-l-s-o/c-s-n-e-m/o-d-b-u-m/e-e-d-t-w/o-yr-t-d/e-s-i-a-a/b-l-r-c-r/n-i-f-t-i/s-s-t-b-r/s-d-o-i-a/e-e-et-r/c-g-e-i-l/t-n-y-r-i/i-e-n-m-d/y-e-e-i-e/r-t-n-n-t/n-r-f-e-r/t-r-c-n-t/g-e-a-m-o/v-o-f-s-e/r-e-s-t-i/i-o-a-e-n/r-t-n-n-t/h-e-o-n-d/s-t-o-e-o
“我明白了,”说着,海明威拿起铅笔在“years”的“a”下方填写了前五个字母——o-t-o-d-o,“第二组应该填在……下一个字母‘a’的下面?”
“是的。”
海明威把v-y-l-s-o填进了“realize”的“a”下方。
“接下来是第三组,”他说道,“应该填到字母表的下一个字母、也就是第一个‘e’的下面。”
“你已经完全弄懂了。”我看着海明威快速填好了表格。
海明威将电报内容读了出来,一边读一边补充空缺的单词——“昨日中午,在累西腓外海发现一支包含十艘货船和一艘驱逐舰的英国船队。我们无法确认其目的地,但它们应该是朝特立尼达方向去了。明天报告更多细节。”(British convoy of ten cargo vessels and one destroyer sighted yesterday at noon off Recife.We were unable to determine its destination but it must be Trinidad.More details tomorrow.)
他扔下铅笔,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天哪!卢卡斯,这居然是真的。这些浑蛋真的在为德国潜艇击沉盟军船只提供帮助。”
我点点头:“我们目前只是怀疑科勒有可能发送了这份电报。这份电报也有可能来自巴西方面……甚至是古巴这边,然后被科勒截获了。这份电报还可能发自我们见到的那艘潜艇。”
海明威揉着下巴:“那剩下的密码都说了些什么呢?”
我咧嘴一笑:“接下来的东西更有趣呢!据我现在所掌握的信息判断,科勒是在被杀当日或者之前一天译好这些密电的。”我捡起铅笔,涂黑接下来一幅表格中指定的空格,草草抄下二十六个用作密钥的字母,然后按照从上而下的顺序将表格填好——“5月15日——三名特工登陆。U-176号潜艇。位置:北纬23度21分,西经80度18分。一切安全。”
“狗日的!”海明威嚷道,“这下有咱们忙的了!”
趁着他跑回办公室取海图的工夫,我走到新厨房门口看了玛利亚一眼:她正恭顺地坐在桌旁,手中捧着一杯水。她抬起头来,用一双红肿的眼睛望着我。我点了点头,关上了房门,走回旧厨房中,继续研读科勒密码本和我的笔记。
海明威展开了一张古巴附近海域的海图。这是一张非常古老的海图,上面遍布铅笔和油笔的字迹。
“看!”他用手指着海图说道,“加迪斯港旧灯塔西南方向七八英里的地方。我知道,那里是敌方间谍登陆的绝佳之地。那里的海浪相对平和,登岸的人步行二十分钟就能进入公路。该死的!”他用拳头狠狠地砸了一下桌子。
“还有两份电报呢。”我说道。我实在是懒得再去涂格填表了,干脆直接把笔记递给海明威看。
其中一份的内容是“6月13日,U-239号潜艇,三名特工”,同时给出了经纬度,另有一部分令人摸不着头脑的缩写和暗语——“Alum.Corp.Amer.,Niag.Falls hydroelect.,NY water supply”。
“我想这些暗语代表的是他们想要破坏的目标,”我低声说道,“‘Alum.Corp.Amer’代表‘美国铝业公司’。‘Niag.Falls hydroelect’指的是纽约州尼亚加拉大瀑布上的水电站。‘NY water supply’则是纽约市的供水系统。”
“6月13日!”海明威一下子提高了嗓门,我不得不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以免他的喊叫惊动玛利亚。“还有一段时间。他们一定是想经由古巴进入美国境内。我们可以设计把这些浑蛋抓住,直接干掉输送他们的U型潜艇!不……还是等到他们登岸,抓个现行好了。”
忽然,他又站起身来,再一次用手指着海图。“等等……”他的声音明显比半分钟前压低了不少,“这些经纬度差得远着呢,压根儿就不属于古巴水域啊。等等……”
过了一会儿,海明威拿来一本大号地图册,快速翻动着。
“看这儿。该死的,狗日的,天王老子的。”
我向前欠了欠身,装出一副认真看图的样子——其实,在参加泳池派对之前,我就已经在同样的地图册中查找过那个坐标了。“长岛?”我故作惊讶地说道,“有意思。”
“就在阿默甘西特海滩旁边啊。”海明威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瘫坐在椅子上,“他们只要坐公共汽车就能到尼亚加拉大瀑布和其他目标地去了。唉,真他妈该死!咱们没办法亲自去阻截他们了。不过……”他抓住了我的手腕,“卢卡斯,咱们得把这些报告给美国使馆……还有海军情报局。他们有能力找到那些U型潜艇和纳粹间谍的下落,然后采取行动将其一网打尽。”
“没错,”我说道,“这里还有其他信息呢。‘6月19日,四名特工。’——还有经纬度。这应该属于美国南部海域吧?”
“反正不是古巴。”海明威又开始翻动起地图册来。过了一会儿,他指着一页地图说道:“是这儿,佛罗里达州海岸地区。距离杰克逊维尔不远。”他用手抓了抓头发——晚宴时候他的头发原本梳得很整齐,这会儿又成了一团乱草,“上帝呀,卢卡斯。他们就像老鼠一样到处登陆。我们得抓紧把这情况报告给大使先生。”
“天亮了再去也来得及。”
“还有其他情报吗?”他盯着密码本上的潦草字迹,眼睛里写满了期待。
我摇了摇头:“如果科勒的继任者不改变编码方式的话,我们还有可能从海上截获更多情报。”
海明威点头表示赞同:“我们必须马上出海。把唐·萨克逊也叫上,让他负责操作无线电监听设备和测向机,寻找德国潜艇的踪迹。”
“咱们还是先想想怎么处置玛利亚吧。”我说道。
“什么,恐惧症患儿?她又怎么了?”海明威用手理了理乱蓬蓬的头发。
“我想你说得没错,马尔多纳多肯定会调阅刚才那两个警察的报告。”我说道,“‘疯马’很快就会来调查了。”
“这事儿还是明早再议吧。”海明威的眼睛依然盯着密码本上的表格。忽然,他咧嘴一笑。“该死,事情越来越糟糕了,咱们带她一起出海好了。”
我觉得他这是在开玩笑:“让她假扮厨子?”
海明威摇摇头,同时一脸严肃地望着我:“格雷戈里奥·富恩特斯是咱们的厨子。他可是海员圈子里首屈一指的烹饪高手。恐惧症患儿可以给咱们缝缝袜子,打起仗来还能递递弹药什么的。”
老天啊,这家伙到底在想些什么?!
海明威猛地站起身来,用力捏住我的肩膀:“卢卡斯,你干得不错。非常不错。虽然我还不知道你究竟是何方神圣,但我还是非常希望你能继续参加行动,因为你给‘骗子工厂’计划弄到了如此重要的情报信息。”说着,他把密码本和破译笔记收了起来,“这些东西今晚归我保管。明天上午我会开车去找斯普卢伊尔·布拉登的。”
我点了点头。
“卢卡斯,晚安。”海明威咧嘴笑着关掉了旧厨房的电灯,“你干得真不错。”
我和玛利亚一起回“A级客房”。为了保险起见,我们并未开大灯。趁着她在小房间里脱下外衣准备睡觉之际,我从壁炉后方的砖洞里取出了点三八口径手枪,确认弹匣全满、枪膛为空,然后把枪塞进了我的枕头底下。屋外一片漆黑,开始飘起雨来。我把那张属于我的简易床铺拖到了外屋。可就在我钻进毯子准备睡觉之时,玛利亚把她的床铺拖到我旁边。我看着她,皱起眉头。
“先生,求求您了。”她轻声说道,“求求您了,我只是想睡在您的身旁。我不会碰您一下的。我真的很害怕……”她躺到了床上,用毯子盖好身体。此刻,她和我之间的距离只有一英尺。
“你跑到城里干吗去了?”我压低声音、态度严厉地问道,“大晚上也不知道回来。你差点就要被‘疯马’抓去了!”
听我这么一说,她的身体开始颤抖,断断续续地说道:“我觉得孤单,心里不舒服。我就去城里……我不是有意的,我没办法回家。我身上没钱,坐不了公共汽车。我想我或许能找到些什么……找到出路……胡塞先生,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我再也不会离开山庄了。我以我母亲的眼睛起誓。”
我紧盯着天花板,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我听到玛利亚的毯子传来一阵轻微的摩擦声——她把一只小手放到了我裸露的肩上。她冰冷的手指依然在颤抖。我并没有伸手去握她的手,但也没有把她推开。
上帝啊!滂沱大雨正敲打着屋顶,狂风卷着窗外的棕榈树,发出阵阵呼啸。
漫漫炎夏这才刚刚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