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德靠着窗户,从七楼之上往下,看着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医疗中心的漆黑的广场。他呼出的气模糊了窗户玻璃。大众医疗服务中一号停车场的最顶层被灯光笼罩着,到处是汽车和卡车。穿着白色制服的保安走来走去。勒孔特大街一幢幢办公楼的顶端还在视野范围之内,它们从树木顶端伸出来,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排列整齐。他只能依稀分辨出那被毁坏的脚手架。
克莱德的目光特别注意一辆车——一辆橄榄绿色的奔驰汽车停在医院附近。远远望去,车身上的“烟灰洞”字样看上去像一块红色的污渍。
窗户玻璃上的雾气凝结成水珠滴在窗台上。他已经在这儿看了一段时间了。
他先发现了白色外套,然后看见戴维踩着楼梯慢慢走上最高层,黛安娜·特蕾西稍微走在他前面。他们的两边是穿着制服的男人——一个高而瘦,另一个矮而胖。他们是侦探。
他们热烈地讨论了些什么之后,帮助戴维进入汽车里。然后他们护送黛安娜向下走,到她的车那儿去。
奔驰汽车开出停车场,黛安娜的车就跟在后面。当他们经过停车场门口的岗亭时,一辆面包车从路边开出来跟在他们后面,始终保持着大约一个街区的距离。
克莱德的两只手在脸的两侧紧紧扒在玻璃上,像个哑剧演员,他一直看着戴维的车,直到它从视野中?肖失。
戴维隐约感到有辆面包车在几个街区以外的地方跟着他和黛安娜;耶尔选择它作为秘密的交通工具,因为在高消费阶层居住的布伦特伍德地区用它不会显得不伦不类。当戴维把车停进车库时,耶尔的车就停靠在街对面。黛安娜把她的车留在路边,靠近邮箱。她进到戴维的车里帮他,一阵忙乱之后,他解除了安全警报器。
她搀着他通过长长的通道走进卧室,一只胳膊托着他的后背把他扶上床。他靠着雪白的枕头,哼了一声,拉住她的手。戴维的眼睛有点肿,黑黑的眼圈看上去好像淤了血一样。
他拉着黛安娜的手,抬头看着她。她正观察着这个简陋的空荡荡的房问,墙角孤零零地放着一把椅子,戴维突然有一种强烈的被看穿的感觉——这间卧室过多地透露了他生活方面并不想让人知道的隐私。
“你该走了,”他说,“警察会保护你,把你送回家的。”
“你真的要一个人呆着吗?”
他点点头。她起身要走,但他却没有放开她的手。虽然用了可待因,他的伤口仍然一阵阵钻心地疼痛。刚才几乎被杀所带来的强烈震撼又涌上心头,好像想起了一场噩梦。尽管他一直盼望着,但是从董事会传来的消息并没有减轻他有如在遍布暗礁的水上狼狈航行的感觉。
“我可以留下来。”她又说了一次。
他摇摇头,但是仍然抓着她的手,而且抓得更紧了。
“那好吧。”她说,“你需要我再找我。”她看着他,不再说话。
“五分钟。”最后他试图挽留她。
她抽回手,双臂交叉,耸了耸肩。她金发披肩,像把打开的扇子。
她上床躺在戴维的旁边,背靠着床头板。他静静地躺着,显出很幸福的样子,他抱着她,脸紧贴她赤裸的胸膛,她的身体散发着微微的紫丁香花的香气和夏天的汗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