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维和黛安娜分别坐在电话线路的两端,沉浸在一片宁静之中。听着电话线上传来轻轻的嗡嗡声,戴维注视着书房里铜钟的分针转了一整圈,然后又转了一整圈。他上早班要迟到了。
黛安娜刚向他叙述了她差一点被强奸的消息,使他陷入目瞪口呆的状态之中。第一次,一想到克莱德就在戴维的内心产生了冷酷的、报复的强烈欲望。他卧室窗外的一片漆黑正好反映了他的心态。
“我现在就去医院,”他终于说,“我能来看你吗?”
“不,我现在不想见任何人,”隔了很长时间她才又开了口,语调更加可以辨认了,“明天你上晚班,对吗?那时,你可以到楼上来看我。我是九层新增的病员。”
“伤怎么样?”
“又裂开了。这让我的伤情又倒回去几天了,那是肯定的。对结疤也是不利的。”
“是的,是的,对结疤不利。”
“他对我说,肯定我要告诉你有关他袭击我的事。他是用我来威胁你,来伤害你。让你别烦他了。”
“我最希望的是他对准我来。”
“那可能不那么有效。”
他考虑这一点。
“嗨,戴维,我知道你发现那项研究,已经证实了你的想法,但是别指望我也会这样。第一次,是在家里洗淋浴,那是一次可怕的经历。但是这一次,几乎与我面对面了。他的那种气味,他那呆滞的目光。眼睛的背后就没有什么了,什么也没有。他已经死了。一具行尸走肉罢了。”他听到电话另一端她的一阵呼吸声。
“我相信如果警察第一次发现他就毙了他,那么那样对我也就可能没有问题了。”
“眼下,”他说,“我只好同意你的看法。”
“你的意思不是那样的。”
“从他逃跑以来我所介入的一切,我不知道我干了多少是好事,”他说,“似乎我只是把事情弄得更糟。”
“我想犯错误比无所作为要强。是不是?是不是?”
“是的。”他缓缓说出,语气中不带什么确信。他们在一起吐露心声有好一会儿。
“我在想也许我应当把这些事都交给警察们办就好了,”他说,“他们对这场游戏、对这些赌注是习惯的。我有急诊室要管。如果从一开始我只是一直关注那个,我们都不会陷入这乱七八糟的局面中来。”
“呃,你做你不得不做的事,”黛安娜的话语中听起来有点失望,尽管他说不定,如果这件事,或者她自己不知不觉陷入到这悲惨的局面中来,一定与他有关。这又是一次。她终于又说:“我要去换药了。我以后再对你说。”
他挂了电话,感到这种惨痛的、明显的失败就像一场毒雨降临到他的身上。
当戴维从铜鸟笼上揭了盖布之后,那只美冠鹦鹉一下子变得活跃起来,用喙整理起羽毛,打扮起自身,啄着自己黑色的爪子。戴维穿上了白上衣,准备上班,这时带着疲惫的烦躁看了看这只鸟儿。
“双M糖,”它嘎嘎叫了起来,“双M糖,伊丽莎白就待在那里?”
“在振兴俄罗斯的经济。”
戴维细心地把种子倒进杯子里,但是不管怎么样,还是有些撒到地上。他对自己发牢骚,蹲了下来,想把种子从地上拣起来。
“伊丽莎自在哪儿?”
戴维在角落的金属垃圾桶上双手相互掸了掸说:“带领一队裸体主义者徒步旅行,走在阿巴拉契亚山间小道上。”
“双M糖,”美冠鹦鹉又嘎嘎地叫起来,“伊丽莎白在那里?伊丽莎白就待在那里吗?”
戴维在门口停了一会儿,手还搭在门框上说:“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