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理工霍勒斯半小时后回到解剖房,还大声咀嚼着点心。尸体变白了许多,还呈现出黄色。他把原先裹尸体的白色裹尸布扔进一个大的滚动垃圾箱。然后又扔进女尸的衣服,男尸的衣服不见了,霍勒斯疑惑不解地朝桌下看了看,以为刚才自己扒下来后随手就扔进去了。
霍勒斯头上有根梁柱,通过解剖室门上方的缺口向两边延伸。梁柱上挂着几个绑带。霍勒斯取下一个放在女尸上方。绑带末端是个铁钳,两个夹子交叉向里弯曲,霍勒斯用绑带的尖头穿过女尸涂了防腐剂的耳廓,绞起了绑带。铁钳提起时夹紧了,尸体的重量拉紧了铁钳,尸体一下子拉得坐起来。霍勒斯把女尸拉离桌子挂在梁柱下,两个铁夹嵌进女尸的头骨缝中拉住了女尸。
霍勒斯撞开笨重的解剖室大门。又回到女尸身边,将女尸沿着梁柱穿过解剖室大门,滑到宽大的冷冻室,冷冻室左边有十几具苍白的裸体尸体挂在那里。这样储存尸体是为了保证它们不变形。因为尸体若放在防腐桌上硬得如木板对学生无益,因为他们需要研究保持原样的尸体。
尽管霍勒斯早就习惯了解剖室,可这仍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鼓胀的舌头从死尸的嘴里伸出来;在长满汗毛下垂的两腿之间阴囊紧缩成胡桃状;眉毛完好地耷拉在满是皱纹的黄色额头上。这些支一持科学事业的高尚的捐献者,现在,一丝不挂地挂在那里,全身汗毛、肚子上的赘肉,还有痣及胎记都暴露无遗,很快尸体体内的所有器官也会暴露在外的。
解剖室四周的桶里有脑袋和眼球,等着医院各部门领取,那种从出口退货的商品中买来的蓝色绿色的桶,本是人们夏季聚会用来冰镇啤酒的,现在放在这些尸体下面,接住滴下来的分泌物等东西。霍勒斯拖了一只桶放到女尸下,屏住一会儿气,鼻孔都涨大了,他很怀疑地站起来看了看四周,除了浓烈的福尔马林和人体气味,他还闻到了一股味道,的确是烟味。
霍勒斯缓慢地走近尸体一一查看时,尸体都摇摇晃晃吱吱嘎嘎地响。他沿着解剖室长长的墙壁走过去,有点指望有人会从一排黄色的尸体后向他扑过来。他推开这排最后一个女尸,能看出这个女人生前身体强健,女尸后面并没有人。
霍勒斯慢慢蹲下来,朝女尸晃动的双脚下面看,除了脏兮兮的塑料桶,什么也没有,绑带下的女尸轻轻晃动着,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这女人刚死不久,还在滴水,一股细细的黄色液体沿着小腿弯弯曲曲往下滴;从大脚趾滴向下面的红色桶里。霍勒斯意识到自己一直都不敢出气,使劲地呼了长长一口气,然后站起来走出解剖室。
霍勒斯要是再仔细一点看一下女士的话,就会注意一股烟从她脚下伸上来。要是他再靠近一点的话,也会看到女尸脚后跟烧成几个小洞,正好在跟腱部位之前。
两支香烟并排放着。
克莱德全身散发出强烈的福尔马林的味道,穿着一身黑色丧服,大摇大摆地经过礼品商店和安全检查台,贝雷特手枪插在后裤带上,紧压在腰背上,夹克衫后面的扣子扣错了。从衣服上的口子和起的毛边,一下子就能看出来克莱德是很仓促地穿上死人的衣服的。这种西服式样配上克莱德壮实的躯干,使他看上去就像玩杂耍的人。
一个六岁的孩子扫视了一下克莱德,但他经过桌旁的两个门卫身边时,他们都没抬头看他一眼,面前医院玻璃门就打开了。负责调查的警察并没有散发他的照片,但若那两个门卫仔细看一眼克莱德的话,他们会看到衬衫上紧贴流脓的水疱处有黑色的污点。
门开了,克莱德走出去,从西服前胸潮湿的衣袋里掏出一包烟,然后从干净的内衣里掏出一本书,用书中的火柴点燃一支烟。克莱德深深吸了一口,向广场黑暗的空中吐出一缕烟来。面前是一片开阔的草坪,几乎延伸到大众医疗服务中心停车场的边缘。
停车场四周是低矮的围墙,还有通向街道、公路以及花园的出口。警察原本应该搜查在停车场过夜的车和沿着勒孔特街停放的车辆。
他的皇冠牌汽车还在那儿,藏在街对面的梅西停车场后部一辆丹普斯特的后面。车钥匙还在车后左轮胎上面。
一个保安向前慢慢走了几步,摸了一下帽子,向克莱德说道:“早上好。”
克莱德点点头,脏兮兮的胖手小心翼翼扔出烟屁股,呼吸着清凉的空气,向前走进开阔的广场,身后是高耸的医院。
这时天才蒙蒙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