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勒斯·约翰逊·麦克尼斯特,一个中学就退学的家伙,一边穿上鞋套,一边哼着歌儿。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而洞察力特敏锐。那双白色塑料靴子比他的脚大得多,上面的橡皮带紧紧扎在工作服刚到膝盖下面的裤统上。他第一天到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健康中心实习时,曾一不小心踩到一副鼓胀的肠子,粪便溅到崭新的鞋子上,所以现在他每次都穿上鞋套,以吸取头一次的教训。
凌晨3点半,周围悄无声息,医学系学生也不在隔壁解剖室摆弄尸体了,所以医院七楼上第三走廊霍勒斯的专用工作室格外安静。
他把钥匙、烟盒扔到柜子上,理了理手术帽,然后开始处理面前紧裹着的两具新运来的尸体。解剖室里的金属闪闪发光——不锈钢、水槽、橱柜、药柜以及各种金属器皿,中间是一张刮得暗淡的防腐桌。霍勒斯的背后,解剖室的那张长方形木门犹如城门,有十二英尺长,并带有暗色的金属闩口。
整形外科早上7点有一个关于人体主要圆肌神经系统分布的讲座,所以他们需要肋骨连着肌肉系统的尸体。霍勒斯看出来有具尸体过于肥胖,对医学系学生来说派不上什么用场,他打算把那具尸体一块块卸下,其他的保存起来。这具过于肥胖的尸体像木乃伊似的仰卧着。霍勒斯戳了一下这具尸体的胃部拱出的部分,琢磨从哪里先下手。
霍勒斯戴上蓝色厚手套,迟疑了一下才穿上检尸体用的长袍。在来的路上,他喝了两杯咖啡,以驱除昏昏沉沉的脑子里的睡意。
他很费力地把那具肥胖的尸体搬到防腐桌上。他先用手术刀剪开尸体身上的裹尸布。这是一位胡子浓密的老人,下颚垂着,一身黑色丧服,全身染了蓝色剂。衣领上的那束玫瑰已凋谢了,也许是死后从疗养院直接运到医院来的。医院的载货电梯和载客电梯正好背对背,运来的死尸都是通过这电梯送入霍勒斯的工作室。
霍勒斯扯掉裹尸布,把它扔到了角落。他先用小刀削去尸体头部的表皮,一股鲜血流了出来。鲜血沿着倾斜的桌子流向下面的导管,导管伸向靠墙的水槽。
脑颅表皮削完后,他便用一把锯子沿脑袋锯了一个大圆圈,圆形刀刃不转,只是轻微地摆动几下。霍勒斯一不小心把刀片转到自己手上,但刀片没能切开肉,只切到了骨头似的硬硬的表皮。
终于完成了,他掀开脑盖骨,挑出脑子的上半部,割开连在一起的细胞组织。他先割开视神经,然后又割其他神经,接着再割动脉,最后才到骨髓。他把手慢慢地伸到脑髓底下,轻轻地把它托出了脑壳。
霍勒斯用一根线系住脑动脉,这样把脑髓就悬在中间了,然后把脑髓放到下面一个盛有福尔马林液的桶里,立即盖上桶盖,夹紧绳子的两端。脑髓悬在桶里,这个标本真是完美啊。
每具尸体都有很多东西可以送出。有时霍勒斯认为自己的工作就是充当许多医学部门的圣诞老人。
他两只手交叉托着后脑勺,指关节咯吱咯吱地响着。现在所有的事很快就会慢下来了,因为这是医学系学生夏季最后一周解剖课。在这之后他可以好好独自享受几周清闲的暑假了,九月份才正常开学。他的外袍上溅了一些液体和脏东西,眼罩下部不知弄上了什么粉红色的东西,一旁的锯子就像勇士的武器一样。
现在他开始解剖第二具尸体……
霍勒斯用长袍的袖子擦擦额头,不小心抹了一点血到额头上。那把带血的锯子放到靠墙边的柜子上,好像吃过筵席的野兽们一样,要好好睡上一觉了。
该吃快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