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护士脚步凌乱、神情呆滞地从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医疗中心急诊室走出来。她面色苍白,眼皮肿得几乎快睁不开了,细细的几缕头发从额前散落下来,而这时她的双手还在面前挥着。从胸腔深处发出的哀号,急促得犹如动物发出的声音,在离开嘴唇的一刹那凝成刺耳的呜咽。半轮月亮将她的V型领口映得更加灰暗,却也衬出锁骨周围皮肤的自皙和柔嫩。
她试着要说什么,却只从喉咙发出几声呻吟。
在前厅登记窗口前。一个西班牙后裔花匠从椅子上跳下来,包手的绷带已经被血染红,慌乱中还撞倒了椅子。护士走近了,他远远地避开,生怕遭到攻击或被传染。一位母亲抱着五岁大的孩子,尖叫着穿过一排晃动着的门,直奔候诊室,她认为那里才安全。坐在保卫中心桌前的保安也警觉地抬起半个身子。
就在靠近这个女人太阳穴的地方,一个水疱迸裂开来,脓水流过她的面颊,经过化妆的面容已变得斑驳。裂开的伤口弄脏了她的嘴唇,而当她张开嘴尖叫时,她那双弧形的嘴唇裂了,于是血就顺着下巴流下来。她靠着墙壁摸索向前,肩膀随着啜泣而痛苦地抖动,嘴唇一张一合,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帕特·阿特金斯的脸上带着一种惊恐的神情,在伤者分类小房间里绕着桌子踱步,还打翻了她早晨的第一杯咖啡,然后跑进大厅朝着那女人奔去。
女人干呕着,将一小块灰色的呕吐物吐到雪白的墙壁上。她向前猛冲,却因为小腿撞翻了椅子而摔倒在地。在摔倒之前,她试图用手掌撑住地面,好让自己不跌倒下来,但没有成功。
帕特一边飞奔过去,一边对保安喊:“让他们把创伤十二号病房准备好!”
在那个护士靠到帕特的背上时,一束头发挂到了纤尘不染的地砖上。她摸到了伤者狂跳着的脉搏。当帕特看到了这个护士的身份徽章时,她猛地吸了一口气,手把那粗硬的灰色头发向后一撩。
“上帝!”她大声说,“是你吗?南希?”
那护士肿大的头点了点,发白的仍流着血的皮肤泛着光。
“施皮尔大夫,”她哑着嗓子说,“叫施皮尔大夫来。”
戴维·施皮尔在差点撞倒一具放射示意图架子之后,飞快地冲进中心工作区。中心工作区与两条平行的走廊相连,走廊上的几间检查室就构成他的部门。他指着一个实习医生打了个响指说:“卡森要给七号病房做腿部缝合手术。你过去盯着点儿,那样他就别想偷懒了——你很清楚他的缝合技术怎样。再说,我要前往八号病房去看米切尔的尿样。”
他穿过中心工作区,轻轻拍了一下他最好的住院医生的肩膀说:“黛安娜,我们走吧!”
黛安娜放下电话,把它递给一个护士,然后转过身来。她那齐肩的顺直金发披散在身上,使她不得不经常把头发撩到脑后。只见她从耳后取下一支笔,将它悄悄放进她那褪了色的蓝色工作服的口袋里。戴维将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引着她来到一号走廊。突然轮床从他们身边飞快驰过,惊得他们急忙向后躲闪,而轮床一个急速的左拐弯,进了外科病房。他俩跟了进去。戴维伸出一只手放在轮床的栏杆上,而护士们正在按住病人那不停扭动的身体,由于她穿着工作服,看上去就像一道深蓝色的波浪。
帕特俯下身子,用外科剪刀将湿透的护士服从顶端伤剪开,然后把衣服掀向两旁。
“了解了哪些情况?”戴维问。
一个头发又黑又亮的护士看了他一眼说:“自人女性,大约二十四五岁,脸部和胸上部有呕吐物、红斑水疱,两眼看不见东西,中度呼吸障碍。从表象上初步判断为某种化学物灼伤。”说完她俯下身子将病人的身份徽章从一堆衣物中取出,只看了一眼,就大惊失色地说:“原来是南希·詹金斯。”
消息在护士和化验员中迅速传开来。虽然他们已经习惯于在压力下做手术,可是却从来没有把一个既是同事又是朋友的人推进急诊室治疗过。
戴维瞥了一眼南希那满是水疱的脸,她那漂亮的缕缕金发散乱地搭在轮床上。他感到一股寒意从胸腔一直冲到肠胃,不禁回想起他四十一岁生日那天晚上,他也是这样把妻子推到这儿来的,但是他很快使自己镇定下来,理清思绪。他那医生特有的冷静本能地既让他对病人有爱心又能客观地处理问题。
他快速绕过轮床,以检查南希脸部。她眼皮和嘴唇深度灼伤了。如果当时泼向她的腐蚀剂溅进了眼睛或喉咙,那他们现在做的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给我把肠胃和眼科检测仪拿来,”他说,“叫人联系毒性中心,好让我们把这种刺激物弄清楚。”
帕特从南希的身后抬眼望了一下说:“鼻翼在翕动,她在喘息。”她咬着嘴唇说,“快拿监视仪来。”
“找些酸碱试纸来,”黛安娜大声喊,“立即弄些盐水瓶来。”
一个工作人员从房间里跑出来,两个护士冲进来,匆匆戴上乳胶手套,一直把手套拉到手腕上。
“是爆炸引起的吗?”有人问。
“怕不一定,”帕特回答,“南希自己走进来的。事故一定就发生在外面。安全部门已经联系警方了。”
“她在努力撑着呢,”戴维站着说,看了一眼她那紧紧贴在肋骨和脖子上的皮肤,“锁骨上和胸骨下的皮肤有萎缩现象。准备给她插管子。”
南希挣扎着要坐起来,但帕特制止了她。南希的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胸部的剧烈起伏。
“施皮尔大夫。”她说,声音含混嘶哑,仿佛是从肿胀的喉咙里挤出来的。
戴维俯下身子凑到南希脸旁。水疱周围的皮肤正在变白,与红色的凸起部分形成极大反差。南希看起来似乎还要说下去。
他用手拍拍她的下巴,准备检查她的气道,说:“南希,我就在这里。我们会让你得到很好照顾的。能不能告诉我们,现在我们在处理的是什么物质?”
静脉注射吊了起来,脉搏血氧仪也套到手指上,从她腿上剪下的工作服被扔进了废物箱。心脏怦怦跳动,在她的胸部留下了弹坑一样的形状。
南希咳嗽着,在病床上痛苦地翻滚。
“心率一百四十,”有人说,“氧饱和量低于九十多,还在下降。”
戴维的身体俯得更低了,贴近南希说:“南希,能给我们说说情况吗?”
心电图监视器在屏幕上呈现出绿色线条,显示出心动过速,而高峰与低谷越来越拉平了。南希艰难地抬起胳膊,一只手在空中无力地抓着什么。
没有时间了。戴维把她的颌骨扒开,仔细察看她喉部的情况。口咽部已经溃烂,由于水肿累及亚急性气管,流经喉咙的任何饮食都会刺激这个部位的组织,激起大范围肿大。他需要在南希的喉咙闭合前快速寻找一条气道。
戴维把她的头朝后仰,好使喉咙最大限度地张开。
“注射二十毫克依托噗酯和一百毫克罗库溴铵。”他说,声音连他自己听起来都那么尖锐。这些药物可起到镇静作用,并让南希完全麻痹。如果不是医务人员给南希插了管子,她甚至不能自由呼吸。
“拿喉镜来。”戴维说。
这种L形的器械啪的一声递到他的手上。他用左手拿着喉镜,然后将前端扁平的部分顺着南希的舌头插下去,附着的小灯指引着它通过会厌。可以看到咽部的肿胀很严重,远远超过他的初步诊断。他甚至连处在气管管道中间的声带都看不见。
戴维看了一眼黛安娜,她正小心而熟练地把南希喉部下方的环状软骨膜往下压,好让他能看到声带,但是成效甚微。
“注射麻醉剂,再看看要多长时间多纤维镜能送到这里。”戴维吼起来了。如果肿胀得太厉害,他就只能通过细细的仪器来观察气管了。
他重新固定了南希的头部,又试了一遍,可是仍然看不到被肿起部位挡住的声带。
“给她做环甲软骨切开吗?”黛安娜问。
戴维摇摇头说:“先别急。但是在切除前,我想凭感觉给她装根管子,看看幸运女神会不会照顾我们。”虽然肿大的部位阻碍了他的视线,但他仍然将气管内的管子一步步向前推进,在南希喉部下方找出一条通道。戴维将金属探针从一头移到另一头,触到了南希喉咙的深处。他在管子末端接上终流二氧化碳监视器,然后将氧气袋的阀门放在屏幕的上方。
黛安娜从她的双肩上取下听诊器。她听完南希的肺部之后,又转到她的胃部听,而这时戴维用手给袋中灌气。
“我正听到发出的咕噜声。”她说。
乙基管蜿蜒曲折进入食管。黛安娜正在听胃部声音,而不是在听肺部运动。监视器上的数字显示二氧化碳含量挺高,南希还不能呼吸。
“她的氧饱和量在下降……”帕特说,声音里饱含着惊恐。
南希的身体正在由白变蓝。
“有纤维镜吗?”戴维问。
一个工作人员把身子往房里一伸说,“还没有,麻醉师说它是在那上面……。”
戴维伸手去拿手术刀,另一只手摸着她喉部下面环甲软骨的膜。他沿着膜纵着切割,在她的咽喉里打通一个外科手术气道。黛安娜一下给了他三叉牵拉器;他将牵拉器滑进打开的裂口,把切口内腔撑开了。在切口内腔里安置了一个四点零的乙基管,戴维将另一端插进一个通气的软管。通气管将空气通过管道压进肺内。
南希胸腔一起一伏起来,氧饱和量也慢慢回升到九十。气道固定了。现在他得找出南希痛苦的原因。
他向上瞟了一下护士们。她们的行动比平时稍微缓慢一点,都被刚才的忙碌累坏了。很多人的目光都投向南希的脸。
“我知道这在情感上难以接受,”戴维轻声却又十分坚定地说,“但是眼下我们正在处理一个受伤的躯体,像任何其他人一样。你们给她抽过血了吗?”
帕特点点头。
“把全部血细胞计数、化学单子、类型和网状结构送去检验好了,再做个直肠。谁有酸碱试纸?”
有人把一条黄色的酸碱试纸递给戴维,他把它横放在南希的脸上。试纸很快变湿,但没什么改变。他把试纸扔到一边。
“不是酸。”他大声说,帕特准备好了红试纸;他拿一条放在南希的额头,一条放在她的眼下,两条试纸几乎一下就变成耀眼的蓝色。
戴维压低声音骂了一句,是碱。也许是清洁剂。酸都非常厉害,能使组织受到伤害,以致皮肤很快结疤,但通常保护疤下面的组织。而碱会使组织液化坏死,使脂肪碱化,溶解蛋白质,深入到更深层的组织之中。不像酸,碱在皮肤肌肉上还继续烧灼,把肌肉化为血水,又以同样方式阻碍水分的排出。
黛安娜注视着蓝色的氢离子指数试纸,立刻着手用盐水来止住南希脸上的烧灼。
“你们学黛安娜的样子,”戴维说,“用盐水对她身上浇。”
他用拇指扒开南希的眼睑,凝视着那白色的云雾状的眼球。角膜浑浊。这是更为糟糕的信息。他一边捡起一个二百五十毫升的盐水瓶子来冲洗眼睛,一边说:“谁给我找些摩根透镜。”每一个硬质透镜都连结到可以不断冲洗眼睛的管子上,这些透镜平时很少用,他大约有十年没有用过摩根透镜了。
那鼓起水疱的嘴唇和肿起的咽喉显示出碱已经下到南希的咽喉部位。假如它烧穿食道,空气进入她的胸腔,他就必须立即将她送到手术室。如果它还没有完全穿透,那么碱附着在食管壁上,吞噬附着组织,他们将毫无办法。
他把一个用表面无光洁度的银盒装着的x光片匣,放在南希的身体下面。每个在场的人都戴上铅围裙,这时黛安娜把x光机悬置于南希身体上方,打开开关。很快完成了胸腔和腹腔一系列的拍片。一个化验员把最后的片盒从南希身体下面弄了出来,递给从房间里跑来的放射检验员。
“检查一下无阻碍的膈里空气,纵膈肺气肿,为抽取检样而检查肺部的实际状况。”戴维在实验员身后大叫,“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几个护士和化验员正用盐水瓶中的盐水向南希的脸上喷洒着。水湿透了轮床上的床单。
“要我准备放一个窄轨矩的管子去洗洗她的胃吗?”黛安娜问,“去稀释一下碱液?”
“不,不宜这么做,”戴维说,“那样做会引起呕吐,而且碱液可以使管子移动,会重新暴露组织。再说,你会把东西一下子弄进受到损伤变弱的食管壁而进入纵膈。这会使她陷入险境。”
一个护士的手看上去似乎从稀薄的空气中出现,又递给黛安娜一瓶盐水。
卡森·唐纳德呼吸急促地跑了进来,向房间里投射一种典型的医学院学生所特奋的焦虑和迷惑的眼神。
“我听说你们这里出现了一个严重的碱灼伤病人,”他看了一眼病人的身体,往后退了一步说,“他娘的,那不是南希吗?”
戴维的瓶子里喷出来的是气,因此,他把它扔到废物桶里,抓取另一瓶,继续往南希的眼睛上喷。
“唐纳徳大夫,”他说,语气既安详,又像是劝告,“为什么我们不用催吐剂来吸收碱呢?”
“因为她处于麻木状态,又插了管子,你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向上呕吐,并引起室息了。”卡森说。
“如果她不插管子呢?那我们就用催吐剂吗?”
“不,你不会让食管组织重新暴露在涌上来的那些有害物之下。”
“还有呢?”
卡森摇了摇头。
“特蕾西大夫?”戴维说,他在喷着南希的眼睛,头也没抬地问,不过他感觉到,黛安娜的头在转动。
她把盐水瓶子换到另一只手上,眯缝着眼睛。
“在组织明显减弱时,增加由呕吐而产生的管腔内的压力,据推测会增加危险。卡森,你小子过来帮把手。”
卡森走上前来,抓了一个盐水瓶。黛安娜用肩膀碰了他一下。
“我们不用活性木炭来吸胃里的碱液,有哪四个原因?”她问。
帕特变换了一下静脉注射的袋子,又检查了南希的血压套,她的脸由于忧伤和震惊而紧绷者。她当了二十三年的注册护士,是急诊室护士中的头儿;那就是为什么她会跟随南希到这儿来。
她下面的人手减少了,因而忙得汗流浃背。
“我什么也不知道。”卡森承认。
戴维抬起眉头望着帕特说:“帕特?”
“你怎么老是盯着一个护士问?”卡森口语气有一种挑衅的调子。
“因为,总的说来,她们在这里时间呆得长一些,比傲慢的医学院学生懂得要多。”
帕特很快望了一眼,面颊颤动着,然后说:“我……什么……?”
“你是不是要对卡森和特蕾西大夫说,我们不用活性炭来吸收胃中的碱的四个原因?”
“第一,活性炭不吸收碱;第二,它使内窥镜视野变得模糊;第三,如果患者一动,它会一下子就渗入纵膈的内漏;第四,它有呕吐的危险,卡森和黛安娜已经指出那些问题了。”
“对的。”戴维环顾满是人的小房间。
“我们有一个相当机敏的医疗班子,”他说,“别担心,在这儿安心治疗吧。”
一个办事员靠着门,探出身子说:“那个詹纳大夫打电话来了。”
“啊,”戴维说,“是我们的眼科医生。”
“詹纳大夫,来得正及时。我们需要你到这儿来,喊液弄到眼里去,伤得很厉害。”
“眼周围的皮肤烧伤了吗?”詹纳大夫音质深沉,他的声音很低,却富有隆隆的震撼力,又具有权威性。
“每一处都灼伤了。角膜是云雾般的白色。”
“这么说,内皮已经丧失功能了。你们在冲洗吗?”
“用盐水。”
“把眼睛撑开,用大迸的水不停地冲洗。一旦眼睛较为清晰了,给她滴一滴百力特,以便止住感染,再滴一滴西普罗,以便止住发炎。我得走了。”
在戴维挂上电话的时候,黛安娜向上瞟了他一眼。他咬着下嘴唇说:“帕特,你能不能再给询问处打个电话,问一问我们咨询的情况,怎么花了这么长时间?”
放射科的技术员把头伸进房里,他刚从后面的X光房间回来。
“呼吸困难。”他说。
那挺好的——至少碱还没有通过食管吞下,还能让空气漏进体内。
黛安娜俯身向前,在南希的病榻上方,她与戴维两人的前额碰到了一起。她的眼睛很快移开,说了声:“哎哟喂,好好对不起耶!……”
“你给南希的眼睛治疗得怎么样了,卡森?”戴维问。
卡森点点头,说:“还好了啦。不过我认为她有一只眼需要角膜移植。”
戴维将身子前倾,检査着另一只眼,说:“不,两只都要。”
“我们要去申请一些塞普洛和泼福特滴剂,你能不能将这两样准备好?”
一个穿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警察制服的家伙溜达进来,戴维一下子被那人满不在乎的步态激怒了。警察淸了淸嗓子说:“啊咳,我有一些问题需要……”
“这个病人昏迷了,我不能回答你的问题。”
“啊,我只需要占用……”
“现在不行,”戴维说,“你他妈给我出去!……请你,出去。”
这个警察在退出去之前,狠狠地向他瞪了瞪眼。
“好的,好的!……”戴维说,“我们将要继续为她喷洒几个小时。”
护士们和化验员们,继续往南希的皮肤上喷水,排在她身体的两旁,就像在喂小动物似的。
帕特抬起头来望了望,眼睛里有些湿润,点着头说:“我们会一直在这儿的。”
挂壁式电话响了,化验员抓起电话,然后伸出手把电话递给戴维,说:“是伍兹大夫。”
戴维把乳胶手套扔进垃圾桶里,抓过电话:“什么事把你拖住了?”
“我是在……”
“我们这里有碱液烧伤病人,需要摄取一点食物。黏膜肿胀引起呼吸困难。”
“是口咽溃疡吗?”
“对,而且是急性的咽头肿大。我们只好给她做环甲软骨切除术。”
“我们常常让病员们吞咽一些水,把碱液从食管冲到胃里。这样碱液被稀释了,胃里还有保护性的胃酸。”伍兹大夫的声音缓慢而又沉闷。
“那肿大的部分已经很厉害了。我不想冒着让她呕吐的危险。”戴维用一种不耐烦的口气说。
“好……好……不幸的是,在减轻食管损伤方面你帮不上忙。液化性坏死几乎是瞬间发生的。”
“是的,”戴维说,“我知道。”
“发烧?眼白正常吗?”
“不。是的。”
“我要来这里看一看。”
“在这同时?”戴维等待的似乎是猴年马月。
“五十分之一的善胃得滴注可立即减少胃酸。那也会避免压力出血和溃疡。”
“我们不久会见到你。”
“好的。我们很……”
戴维将电话放到听筒架上,传达了医嘱。他瞥了一眼监视器,对健康基线谱很满意。血压:收缩压为一百六,舒张压为一百。呼吸比率为十八,脉搏为一百二十。氧饱和为百分之九十九。